孔知了关闭收音口, 将两人对话全程保密，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父亲一番，发现他没瘦没胖，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于是忍不住说：“看起来你在这地方, 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强多了？”

    “你是接我出去风餐露宿的？”孔记者扬起眼睛, 问她。

    孔知了被逗笑了：“当然不是了, 好不容易把你送进来，我怎么会把你接出去呢？”

    “那你——”

    “我来是想说, 妈妈知道你的事情了, ”孔知了面无表情，“我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了。”

    孔记者的表情变了变, 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和不羁：“随便你。”

    女生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

    “包括跨过案件那篇稿子不是你写的事情，我也说了，”孔知了的身体微微前倾, 就像是一头警觉的小兽一般，一边笑一边狠狠盯着自己父亲的表情，“并且告诉她了谁是撰稿人，据说那位编辑，还是你经常一起喝酒的朋友。”

    孔记者十分警惕：“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知了不得不打心眼儿里佩服起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来，随时随地保持着怀疑。

    但她也警惕，并且比对方更加锐利，两个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根本看不出是一对父女。

    “我查到了当年的现场视频，去的根本就不是你，所以为什么你要替那个人顶罪？我不懂。”

    孔知了用手点了点桌面：“你明明不用背负这些骂名的，为什么？”

    “……用不着你来管我，”孔记者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你还是管好你的个人生活吧，就算是在拘留所，我也照样能听到你的事迹。”

    孔知了不为所动，扬眉问他：“你真的不说吗？现在你只不过是因为一些肢体冲突，所以暂时蹲在拘留所里而已，难道你真的想让我把你送到神盾局，让他们用审讯特工的方式，逼你交代是谁雇佣了你？”

    孔记者的脸色又变了变，似乎是流露出一些恐惧的神色来。

    拘留所里虽然没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但是日子也不好过，他在这里面呆着，早就萌生了申诉的意思，现在孔知了来的时间再好不过，毕竟有她的关系在，从拘留所里提走一个没犯什么事的外国人不是大事。

    但……

    孔记者皱起眉，似乎还在犹豫。

    “算了，我这么问，当年你挂名撰稿，是被逼的吗？”

    被自己咄咄逼人的女儿审讯的感觉并不好，孔记者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这件事终究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见父亲开口了，孔知了立刻和蔼了一些：“反正这里只有你我，说了也没什么。”

    孔记者看了一眼窗外，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一面单向玻璃，但是孔知了立刻说：“这里完全隔音，我把传话系统关闭了，你放心说吧。”

    “那篇稿子是他主动要送我的，”孔记者终于放下了戒备，将这个缠绕了他多年的噩梦第一次讲述出来，他原以为讲出这件事情是会在公检法的审讯之下，却没想到是面对女儿，“当年我帮过他一次不小的忙，后来这个案子发生了，他竭力采访，蹲在警局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最后把挖到的新闻撰写成稿，角度很特殊，能看出是呕心沥血完成的。”

    “但是就在发稿前夕，马上上交主编，他却突然和我说想把这篇稿子送给我，为了报答人情。”

    孔知了皱起了眉。

    曾经采访和编辑分的不是那么开，记者当编辑，编辑跑新闻都是常有的事，倘若编辑和记者之间换稿送稿，上面知道的几率是不高的。

    “然后呢？”她问，“你就要了？”

    孔记者自嘲地笑了一下：“是我太贪心，没顾虑那么多，而且我并不知道他写了不能发布的内容。”

    孔知了：“据说通篇都是不实报道，唯有警方的线索是真的，简直就是在给犯罪分子打bo，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写了不能发布的？”

    孔记者愣了一下，脸上流露出几分愧疚和懊恼：“我只是希望，能有几篇多角度的稿子……可以……”

    “引人注意，写出爆款，对吗？”孔知了冷笑了一声，“很奇怪，他分明可以删掉那一段，只留一篇假新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换稿？难道只故意针对你？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如果你不贪，这篇稿子是无法以你的名义发出去的。”

    被女儿敏锐地指出这一点，孔记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都是陈年旧事……”

    “那你为什么不举报他？”孔知了又问，“举报给你们的主编不就好了？那时候又不是信息时代，如果你及时澄清，根本不会像现在一样，一旦旧事重提，就又是一场舆论风暴。”

    孔记者沉默片刻：“你没发现那篇新闻几乎找不见了吗？”

    这倒是。

    孔知了心下了然，背后怕是什么自己这没出息的老爸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好吧，虽然你说的有理有据，但我还是存疑，”女生说，“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没什么好奇心了，下面一件，雇佣你的人到底是谁？”

    孔记者看着自己的女儿，表情古怪：“你确定要知道？”

    “我为什么不要知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男朋友，我当然要查清楚！”孔知了扬起眉，犹疑地看着对方，“主使到底是谁，你看起来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确实为难，”孔记者说，“你去找警员要来我的录音笔，听一听就知道了。”

    孔知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女生静静地看着对方，“为什么要针对蜘蛛侠？”

    孔记者沉默了片刻，才说：“因为我想通过一篇真实的新闻稿证明自己，顺便和充满了‘狼来了’的过去告别。”

    “……那你想多了。”

    女生冷淡地说，她站起来，拿了相机准备走，但是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扭头告知男人：“我去办手续，一会儿就带你出来。”

    孔记者笑着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

    拿到录音笔，又把自己老爸放出来以后，孔知了没再见他，独自离开警局，跑到废料场去了。

    她在路上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来听听，但是恐惧感居然大于了好奇心，让她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翻来覆去把录音笔打开又关闭，直到孔知了惊觉，再玩下去这玩意儿就要坏掉了，这才罢手。

    然而等到她乘车到了废料场，才发现蜘蛛侠居然也在，正摘了面罩和冬日战士一起打游戏。

    “先别玩儿了，”孔知了急匆匆地跑进来，快人快语地说，“我爸给了我一支录音笔，交代幕后主使是谁了。”

    靠在一旁的擎天柱睁开眼睛：“可信吗？”

    大黄蜂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