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像个女人,才会让我这么留恋与她相处的时光。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同性恋是哪一点打动了贾玲,以至于让她下得定决心嫁给我;直到她死时我也不敢承认她曾真心爱过我,那只会让我感觉欠她更多。
自父亲过世后我太需要建立一个家庭,而在我心目中,贾玲带给我的便只是一个家庭而已。
父亲去世后的第三个年头,我做了两件在母亲看来实属忤逆不孝的事情:一是我辞去了在国企的稳定工作,一头扎进商海捞钱;二是我娶了贾玲做老婆。我与贾玲的这桩婚事在任何人看来都糟糕得紧,母亲甚至摆出家门不幸的架势与我抗争。那时我狗急跳墙,挠破头想出一个连自己都会吓一跳的理由,让母亲讪讪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我拎着贾玲的孩子理直气壮地对母亲说:"这就是我亲儿子,贾玲背着他前夫和我生的。现在我把她们娘两接回来,你有意见?"
就是在我和贾玲的婚礼上,我又一次见到了唐睿。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与他的再次见面。我幻想我们应该在人潮汹涌的车站或街头偶遇,各自都神情疲惫但是西装革履。我的唐睿应该已经长得精明漂亮成熟干练,他会世故地同我说着一些纯男性的话题,留下手机号偶尔联系,然后我们慢慢彼此相忘或者相守到老。
在那么多宾客中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十年的岁月足以让一个少年蜕变成男人,但唐睿清晰明媚的眼神却一如往昔。他年少时纤弱的身材已经变得颀长有力,神态温和彬彬有礼,鼻梁上比小时候多出一副眼镜。我在与他目光相接的那一霎那变得呼吸急促,时光匆匆地走过了十年之后,唐睿对我的影响力竟还会这样强烈,甚至让我感觉不可思议。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唐睿不断交替着在我眼前出现,深深触动着我脑海深处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
"喏,那个就是我的前夫,唐睿。"贾玲心不在焉地拽了拽婚纱,目光从唐睿身上扫过,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告诉我。
我常常刻意去回忆那个让我啼笑皆非的场面,我觉得上天给我开了一个极大但是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我经常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结婚前就问清楚贾玲前夫的名字,一旦浸入这种幻想中后我又开始设想我和唐睿之间的无数种可能,但美梦却每每会被现实无情的打破。
那时我看见我朝思暮想的唐睿一步步向我走过来,睁着一双惊奇的眼睛问我:"师兄,真的是你?"
"对啊,没想到是你。"我梦吟般地答道。
他温和一笑:"收到请帖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没想到真的是。"
贾玲惊讶道:"咦,你们居然认识?"
"对,高中的时候他是我师兄。"唐睿笑了笑,"有段时间我还天天跑去他们家看书的,但是后来我搬了家就没再联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说着他递上一束百合:"这个,聊表心意吧。把贾玲嫁出去,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贾玲嗤之以鼻:"哎哟哟这话听着酸哈,你少来,乖乖到那边喝喜酒去。"
唐睿笑笑:"瞧你这话说得。不是我不捧场,待会儿我还要开庭,真的不凑巧。"
"那个......"我欲言又止地拉住他,想留他又急急放手,"你现在是律师?"
"对啊,我数学不好嘛,上大学的时候只好选不学数学的法律系。"他又抬腕看了看表,"真的快来不及了,不好意思哈,我走了。再见。"
我看着他挎着公文包急冲冲消失在酒店门口,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难以出口。我很想问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写什么,问他自那以后为什么不再给我写信,问他搬家后有没有到机关大院来找过我,问他这些年是否常常想起我,是否像我牵挂他一样牵挂我。但我知道这些话我永远也不能问出口,自从我决定要娶贾玲为妻的那一刻起,我与他这两条平行线就开始相交,然后,由交点越分越远。
婚后不久贾玲就发现我异常宠溺她和唐睿的儿子元元,这让她很开心,也让我母亲逐渐相信元元真的是我和贾玲私通生下的小孩。喜爱元元的原因我谁也没敢告诉,只有当他瞪着一双和唐睿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望着我时,我才会私心满满地指着唐睿的照片教元元叫爸爸。贾玲一直想悄悄教元元叫我爸爸,这一点在家中被我严格禁止,我不希望夺去唐睿在元元心中的位置。最后元元学会说话时折中地叫我小爸爸,这一点让我很高兴,而且他总是"爸爸爸爸小爸爸"地连着喊,不禁让我觉得,冥冥中我与唐睿其实是连接在一起的。
和贾玲结婚后,我经常从她口中听来些关于唐睿的不咸不淡的消息,例如他的业务,他的买房计划。女人都是天性八卦的生物,尤其是当贾玲发现我并不讨厌听她提起唐睿时,这种小道消息更是变本加厉地从我家饭桌上源源不断送进我耳朵,听来令人甜蜜又悲伤。
成了家之后我开始放手发展生意,我以前所在国企生产的一批无缝钢管被我偷偷从账上扣下,利用父亲生前的关系转售出境,成就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钱拿到手后我立刻从钢材市场上抽身,转行自己办了个食品公司。我从经销商做起,依着父亲生前部下的庞大关系网慢慢摸索着人脉。一年后我从一起老国企烂账官司中套出一块城郊坡地,拿地皮抵押贷款,三两下建起一座厂房。我大笔一挥,意气风发地题了"槿兴食品厂"五个金灿灿的大字挂在门口。至此,我的人生除了爱情,一切都晴云万里。
听说那时唐睿的业务正从刑事转到民事口,终日奔波忙碌,生活举步维艰。我偷偷打听到唐睿所在的律所和手机号,托着认识的弟兄们有案子就去照顾他。我甚至偷偷给一个哥们塞钱让他聘用唐睿为他们公司的法务,理由是我曾经欠唐睿一个人情,却又不好意思当面补偿他,只好采取这种委婉的方式。我不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贾玲都知道多少,那时候我唯一不缺的就是钱,所有的一切歉疚,都被我用大把的钞票堵住了,这是我唯一的赎罪方式。
我原本以为我会一直这么隔着贾玲守望唐睿,如守护水中月镜中花,而事情却在新世纪的第一个春天有了转机。
4
我的生意做到2001年开始出现第一轮波折。北方一家一向与我们合作良好的连锁超市突然和我们起了合同履行摩擦,一系列事情的连锁反应最后导致另一家原本与我们无冤无仇的食品生产厂家将我们一纸诉状告上法庭,然后那家连锁超市死赖活赖地要蹦出来作为有独立请求权的第三人参诉,甚至开始打我们工厂连带责任的主意。这种自我下海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混乱局面,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让我一个头两个大。我盯着起诉书上大刺刺落着"北京市xx食品有限公司"的原告,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操起老板桌上的笔筒就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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