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见的时候已经想得出大约会是啥个惨相,真看进了眼,果然是惨不忍睹。
瘦削的小身板儿竟然可以承受这样多的鞭痕,横横竖竖,纵横遍布,一鞭摞着一鞭,交织成一张血淋淋的网,把嫩生生的小羊羔给网在了里边儿,白皮细肉竟没有一块儿还是完好无损。一道道伤痕如同在网中窒息挣扎的一张张鱼嘴,伤口被热水泡发,肿起一圈儿浮白,紫涨的“鱼嘴”吐着粉肉,淌着脓水。
大掌柜的眼眶顷刻间潮红泛滥,浑身发抖,牙龈咬得“嘎嘣嘎嘣”响,牙根儿都快给磨碎了,一把拉起息栈狂捂□的手。
小凤儿委屈地格挡开男人不依不饶地检视,死死地捂住:“别看,你就别看了行不行呢?我不想给你看那里行不行......”
“到底伤成啥样了?!”
“唔,很难看就是了,你让我养几天再碰我好么?”
“废了?”
“唔,没有,没有!谁说我废了!”息栈急得脸色通红。
“疼吧......”
“嗯......”
“疼就拿你那小锥子,戳俺几刀。”
“我一个人疼就够了,戳你做什么......”
镇三关缓缓地俯下脸来,抱住了息栈,隔着一层棉被,将小凤儿连人带被子紧紧箍进自己怀中。
贴近的两张脸,四目滞然相望。男人眼中凝汇了某种从未见过的凌乱失措,绞痛之下含着恐惧,愤怒之中透着沮丧。眉关拧在一起,愠色郁结不散,嘴唇被牙齿啃得发白。
息栈顿时心疼了,赶忙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哄道:“我没事,当真只是皮肉小伤,没伤着骨头和五脏,你且宽限几日,我歇一下就可以跟你......”
大掌柜没有说话,眼眶浸渍了两片酡红,烟炙火燎成赫赤色的眼球蒙了一层热辣辣的水雾。将裹成一枚苞谷米似的小凤儿抱在胸口,想亲亲小脸蛋,都下不了嘴,觉得这时候亲小凤儿,都是欠抽!
适才与龙少爷手下的伙计发泄了一通无名火,直想抄家伙抽人。可是细一琢磨,该抽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真是很想狠狠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那一日在疏勒山间,眼睁睁看着小羊羔一个人跳下山崖,冲入敌军阵中,单枪匹马引开了所有的马家军师众。只一转眼的分离,立刻就悔了,怎么能为了自己活命脱身,就把息栈推出去挡枪?!简直就是混蛋,乌龟王八蛋!
当初是自己拍着胸脯承诺过走到哪里都护着他,罩着他,这会儿真的起跳子1了,却撇下他自己撒腿子逃命。这人还没有娶过门儿,就已经伤痕累累,去了半条命。要是以后娶过了门儿,还指不定会怎样,好好的一坨小美羊羔,真是生生地被自己给糟蹋残了。
几天几夜的煎熬,焦心地等待,撒出去了大把的眼线,却打听不到孤身蹈险的小羊羔的消息。
怀里最脆弱、柔软的一方位置,没了那一颗温热的小头颅,还能拿什么来填满?
能攥在手心儿里的,就只剩下娃儿带的那个小包裹,一顶旧帽子和一块破牛皮,看得让人心中酸楚抽痛。
到了这时候才明白,小凤凰为啥拿自己的一顶破帽子都当成心肝宝贝,跑路都要随身带着。
如果小凤凰没了,这人就真的彻底没了,就好像这俊俏的娃儿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一世,自己竟然连他身上的一件东西都没有留下!
刀口马背上混了半生才弄明白,比裤裆上栓的这颗脑袋更重要的,是这辈子得到了可以同生共死、换命相报的真情。
大掌柜抱着息栈不说话,红着眼睛发愣,倒是把息栈弄懵了。这时挣扎了几下,从七裹八裹的“苞谷叶子”里探出个芯儿来,小唇碰了碰男人的脸,贴心地抚慰:“当家的,咱们的人现下可都安好?躲藏在何处?”
“野马山。”
“咦?山寨不是都被烧光了,怎么还能回去?难道不怕官军再来?”
“呵,野马山那么大,哪里不能容身。马家军这会儿自顾不暇,来不了了!”
“怎的?”
“哼,老巢起火了。豫系的军阀孙殿臣带兵西进,一路已经打到天水,眼看要占兰州了。姓马的哪还顾得上咱关外的绺子,大队人马这会儿都集结准备拉去关内,跟姓孙的掐架去!”
息栈心下一合计才想明白:“昨儿个那马师长突然被提走了,想必就是为了这紧急军情。”
“马师长?你碰见那鸟人了?”
“哦,是......”
“你身上这伤是姓马的打得?!!!”男人眼中喷出两丈火苗,那眼神就是想要拿斧头劈人的架势。
“不是的......是柴九。”
男人沉下脸来,咬牙说道:“这仇老子记下了。下次见着,老子将他大卸八块,剥皮炖肉吃了!”
息栈心想,吃了他?这柴狗的肉,小爷可不稀罕哩!
心里有点儿小委屈,噘嘴说道:“是他逼我交待你藏身之处,我不说,他就让手下拿马鞭抽打我......唔,你上一次竟然还虐待我拷问我,冤枉我与那柴皮膏药有私......我被他打成这样子,我与他有私情么?”
“.......是老子混蛋,对不住你。你要是觉得不解恨,就拿鞭子抽俺一顿出出气!”
少年不屑地白眼,哼道:“我才不抽你呢,小爷留着力气抽那柴皮膏药。他抽了我多少鞭子我都记了数,下回再碰上,一剑一剑还给那无耻鸟人!......唔,那你现在信我是对你一心一意了?”
男人深深地看着他,声音很哑:“老子一直都信你。”
大掌柜端抱着小苞谷,低头看向只露出一枚脑袋的白羊羔,忍不住伸手“哗啦哗啦”剥开“苞谷皮”,细细端详。细瘦的两枚小肩膀在衾被中半遮半掩,烫烙了触目惊心的伤疤。面庞脖颈间,原本温滑柔腻的肌肤,这时干燥冰冷得像胎薄的脆瓷,仿佛轻轻一碰眼看着就要碎玉剥茧,化为灰粉。
俯下头去,嘴唇落在少年颈子上仅存的一点白皙,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四周遍布的伤口。
热烘烘的吻痕像是烫到了小凤儿,燎得娃儿缩了缩肩膀,随即急不可耐地从苞谷皮里挣扎着抽出两只手臂,熊抱住男人的头。
嘴唇捉住嘴唇,舌尖急切地追逐湿润和敏感,互相吸允。鼻尖牢牢顶在一起,男人下巴上粗糙的胡须,在小凤儿脸蛋上研碾而过,割痛了伤痕。
息栈的牙齿重重咬上男人的上唇,狠狠发泄连日来的想念。吮到嘴里的,尽是一口一口浓浓的甜腥,却品之如啖甘饴。
只有尝到带着体热的血液,才能心安,眼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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