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低声说饱了。
莫离点点头,将餐盒都收拾了,边问他,之后如何打算。
光又呆住了,他如今混乱无比,一颗心直嚷着要报仇,可那仇家,又要去何处寻,他全然不知。
我给你诊过脉,你体力耗损太过,最近不宜动作,莫离坐到他身旁,慢慢道来,我不久前才路过,离此地不足百里有一处竹林,人迹罕至,十分安静
莫离的意思光听得明白,所谓长久之计不在朝夕,于是点头谢他,莫离你这么照顾我,多谢。
莫离淡淡一笑,无妨,只是此地不可久留,既然决定了要走,你这便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出发。
光说,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说到这里,眼神突然一动,手摸到了腰间。
腰间别着的一管玉笛,原来竟是从未离身。
莫离见他将玉笛抽了出来,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只注视着光的一举一动。
光眼睛是眨也没眨,举手往下重重一掼。
咔嚓
玉笛断成了数截,碎末迸溅四散。
莫离早雇好了马车与车夫,一并打点了饮食所需,过了午就出发。
光是第一次坐马车,也是第一次出了蜀山这么远,一路上,时不时就挑起车帘往外张望。
春末的时光,正是桃红柳绿,连荡漾的河水都似含情一般,水波脉脉地温柔。
自小便在山上长大的光从未见过这些,一直探着脖子也不觉得累。
莫离自从旅馆里出来便有些神不守舍,此刻见光这般倒像是忘却了之前的仇恨与痛,他也缓过神来,你病刚好,仔细着了风。
说着,伸手将他拉回了车厢。
光不情不愿地坐了回来,嘟囔了几句你是见惯了的,我可从未见过。
莫离拉回了他,也没放手,而是放在自己手心里慢慢地揉,那手指一节节的冰凉。
这一场大病犹如茧之抽丝,丝丝抽离,将光的身子淘成了虚空。
马车沿着官道答答答地走,不多时,又过了一个村庄。
前面的马夫低声提醒,公子,过了这个庄子,往下八十多里路都再没有人家了。
光听这马夫声音浑厚低沉,心中倒是一讶,但很快被莫离的话给吸走了注意力,既然这样,我们便下车稍事休息,你饿不饿?
莫离说着,撩起帘子下了车,车外的光景也同时映入光的眼中。
鸡犬相闻,阡陌交通。
正有人挑着担子从路边走过,被莫离喊住,看着那人放下担子,打开前面一只瓦罐,那鲜味便随着和煦的春风飘进了光的鼻端。
是什么?
他好奇地跟着下了车,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人舀出一碗白白胖胖的包着馅的面食,又从后面一箩筐里装着的每只罐头里取上一些肉末菜末满满撒上,最后长勺舀满汤头,往上头一浇,香气扑鼻。
是抄手(馄饨),你尝尝看。
光这几日昏昏沉沉,莫离喂他吃的都是流食,今日精神好转,才吃了几个面果子,肚中早就空空荡荡,一嗅到面食的香气,光也不多问了,赶紧端起那大碗,刺溜地先吸了一口汤,好、好烫!
他赶紧用手大力扇,却舍不得嘴里的鲜味,开始一口一个,几乎囫囵吞下,好好吃!
莫离见他爱吃,连忙问老翁又要了一碗,搁在一旁凉着,等光将第一碗连汤带底喝完,这才递了过去,还有,慢慢吃,别急。
那馅不大,但不知怎么煨出的汤汁实在鲜美,碗中又撒了些扁豆末豆角尖的时令菜蔬,吃得光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下去。
莫离站在一旁只看着笑,光见他不吃,便舀起一个要给他尝尝,你也吃呢。
莫离下意识一让,不、不用,多谢。
光习惯他自来熟,这会倒奇怪了,你不饿吗?
莫离不想与他多争辩,便应了他的意思凑上去吃。
光又舀了一个给他,多吃点,后面就没的吃了。
莫离恩了一声。
光性格直率,心思单纯,对他好的人,便恨不得全心全意回报,可一旦遭遇对方背叛,便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好吃吗?你再吃一个罢。
光又将调羹递上,莫离躲不过,只好闷头再吃。
两人吃尽了碗中的抄手,见天色尚早,莫离牵着光在村庄里转了转。
时值春忙,田里一派热闹气象,光站在田埂上看了片刻,竟有些羡慕起来。
蜀山遭遇灭门,这在武林也是件惊天大事,光一路过来,见着不少佩刀带剑的武林人士,可莫离急着带他离开,并没有时间去一探究竟。
以后,怎么办?
光正陷入沉思,莫离这一问他只听见后半句,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又是为何发生的。
抚养他的佐为死了,背叛他的亮也死了,他活着,好像就此没了方向。
报仇吗?
光喃喃地说,我不想报仇,声音渐渐哽咽,我不想他用力咬住后齿,不想眼泪就这样滚落,我好想他们我好想他们都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光情难自禁,正抬手去擦那忍不住滚落的眼泪,却听得耳边同样一声低泣。
他惊讶看向身边,莫离忙不迭避开他的探视,可还是让光瞥见了一眼。
莫离的眼眶居然也是红的。
这奇怪了,他哭的是他的同门,这个唐门的家伙倒是眼红啥?
光心里转念又想,是了,说是与杨海师叔数面之缘,交情不定有多深厚呢,要不然也不会处处这样维护照顾自己,想到这里,对莫离的态度不禁又亲切上几分。
两人默默站了片刻,莫离强行压抑着,对他说,到竹林还有八十多里要走,我们这一宿得宿在野外,你且忍耐则个。
光点点头,见从镇子上雇来的车夫正从路边的农舍出来,手里提着两只母鸡,不由强打起精神,嘿嘿,莫离你不知道,我的烤鸡可好吃了,特别是叫花鸡,亮跟我以前
说到这里他神情突然一变,算了,提那个叛徒作什么,呸!
他由蜀山掌门亲手抚养长大,那些腌臜脏话是一句未闻,吐这一口唾沫已是他所能想到最厌恶的表达方式了。
莫离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一颤,道,你先上车,我再买些干粮回来。
光不疑有他,一弯身就进了车厢。
而车外僵直站立的莫离终忍不住,一扭身,竟开始发足狂奔,越跑越快,跌跌撞撞跑出半里多路,直跑出了村庄,突然腿弯一软,只身扶住了路旁的树干。
厄一阵干呕,光那厌恶而鄙夷的眼神,塞满了他的胸口,一时间竟再无法呼吸,可干呕了片刻,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缓缓扶着树干,瘫软在地,光
得知昆仑要对蜀山不利,他从金陵连夜赶回蜀山,一路上风餐露宿苦处自不用说,一连换了不知几匹驿马,眼见着入川在即,心头一松,竟一头从马上栽倒在地。
待歇过气来,不顾心神耗损至此,又挣扎着起身,要不是一旁还有他那贵妃姐姐在外安排的暗旗弟子在旁保护,恐怕早就厥在半路上。
可这般舍命赶到了蜀山,得到的,却只有一剑。
一剑,穿心。
莫离,不,此刻为已与本尊换过身份的亮,胸口又是一阵血气翻涌。
那一刻被白乙穿胸而过,死死钉在树上,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时留在心中的,不是愤懑,不是委屈,更不是痛与伤。
而是那久久氤氲在心中的痴念
光
那剑全柄没入胸中,也堵住了出血口,一时半刻竟还保住了他的意识。
也是他命不该绝,亮想起袖中还有一枚唤下携带掌门指环的山鹞子的竹哨,念及至此,已是回光返照,他徒生力气,手掌一翻,那竹节滑入掌心,一弹指,小小竹节冲入云霄,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
蜀山掌门佐为曾多次与门下数弟子提过,亮的天赋之高,恐怕百年也不过数人,更难得是他秉性高洁,临危依旧从容淡定,这气质风范,这一辈弟子谁也难及。
生命悬于一线的这一瞬,倘若其他人,恐早心神大乱,失了性命,而他依旧镇定如常。
被他留在山下的暗旗弟子寻声而来,见状立即救下,用宫廷秘药九转回魂丹救活了他。
蜀山全数被屠,亮不是没想过报仇,见到光的那一瞬,他也不是没想过当场冲上去立即结果围着光的那一群昆仑弟子,可这念头也只起这一瞬,他便想得分明。
佐为已经死了,蜀山也满门被灭,惟独光不知为何逃过一劫。
他这一冲动,恐怕连他都保不住。
生与死,他选择了救生,而不一径赴死。
只要活下去,这些杀上山来的昆仑弟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心思一转,他便自持身份,救出了光。
昆仑与蜀山结怨已久,不过再怎么斗,都不想得罪朝廷,亮是当今贵妃最为宠爱的胞弟,那贵妃如今圣眷甚隆,皇三子又被封做了皇太子,昆仑掌门虽是一介武夫,也知晓其中利害,如是便将光双手奉上,而他们自去不提。
亮被救回来后,伤势甚重,所幸是凝心诀大成,勉强支撑着,倒还能起身。
暗旗弟子在山下小镇寻得光,在路边那轿子中,他立即与莫离道明身份,许诺之后绝不让任何人为难他唐门,便让莫离给他易容变声。
莫离乃唐门最得力的弟子,这一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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