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干脆不回去算了。
啊?王耀望向他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嘲讽,心想这又演的哪一出,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保尔仍然盯着那棵树,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呢?这里很好啊,安静,整洁,一出门就能看到绿树,坐几十分钟车就能去找小耀。他看了王耀一眼,但王耀没有笑,他就继续往下说,声音逐渐飘忽起来:这里的人们都很诚恳,也很朴实,他们整颗心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让祖国迅速地繁荣富强,并为此而日复一日地努力奋斗。这很好,如果能少开一些耽误时间的会议就更好了。这种有理想的、人人为了同样的理想而努力的日子啊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不能自拔。
王耀自然也不主动找话说,两人沉默地低头往前走。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以后,低头盯着路面的王耀才听到耳边飘来一句话音,似乎并不真切。他听见保尔说:
我这个国家理想啊,都快要忘了理想是什么了。
※
事实上,那天以后,保尔没能继续在王耀家待多久。那天早上,天色还没有很亮,初春的清早寒风还料峭,王耀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开始每天的工作,却忽然被告知苏维埃来访。保尔见到他并没有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微笑着打招呼,他似乎有些匆忙,递给了王耀一张纸,然后挥了挥手说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谢谢这些天的照顾,小耀再见。王耀当时拿着那张纸还没细看,连忙也挥手跟他说再见,然后等汽车匆匆开走后他才低头仔细读纸上的内容。
那是一份电报,伊万发给保尔的,收到的时间是当天凌晨,内容只有短短一行。那天王耀看后没多久,就听到有关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苏联那边发来消息,5号夜里斯/大/林逝世。
正是和王耀手中完全一样的内容。
伊万发出那封电报时,莫/斯/科已经是深夜了。他料想保尔收到时北/京大概已经快早上了,很快他就能动身回来,因此发完电报后,他抓紧时间补了补眠。快到中午的时候,飞机落地,而伊万此时也已从一上午的忙碌中抽身出来,来到机场接机。
看到他以后,保尔第一句话就问:约瑟夫死了?他似乎是不大相信,还要再确认一遍。伊万在他的眼中努力想辨清对方此时是什么心情,然而他所找到的一切只是保尔也在拼命地打量他,试图从他身上分析出事实真相。伊万默默叹了口气,说:是的,他死了。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就再也没说话了。
他们很快到了停灵处。
列/宁的战友和列/宁的天才继承者,共/产/党和苏/联人民英明的领袖和导师广播里播音员沉痛的声音不似假作,耳畔的抽泣更是听得真切。前来悼/念的人流水一样地走过被鲜花包围的棺木这场景伊万已经看了一上午。
茂盛的植物中间的遗体安静地闭着双眼,保尔走近盯着他看了半天,却无论如何无法把他的面容和安息联系在一起;甚至他觉得他的死都来得太为突然。他的这位上司终其一生都精明得可怕,甚至在自己永葆青春的同时,也根本没意识到约瑟夫已经是70岁的老人了。直到他突然中风倒下,躺在这里,才幡然醒悟,醍醐灌顶。
真没想到。他看着约瑟夫的遗容,喃喃地说。
伊万转过头看他:没想到什么?
保尔的神色有些怅然:我居然这么平静。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前来追/悼的民众,努力地试图通过他们的眼泪和表情体会到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努力地试图在自己内心唤起一点类似的情绪,但最后他放弃了。
没有,一点都没有他有些惶恐地看向伊万,也顾不得最近他们两个越发僵化的关系,我是不是冷漠过头了?这是怎么回事
伊万看着他,在昨天夜里发出电报以后,他就在想象保尔接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他最终认为保尔的心情应当类比当年彼得死后自己的感受那种国家意志的理智中裹挟的巨大悲怆,是国家意志身为人的情感在起作用。毕竟,他想,约瑟夫对于保尔来说,应当和彼得对于自己来说差不多重要吧。
然而此时保尔的表现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表现得由内而外的平静,而且理智。他像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人死去,弥漫在国民心中的强大悲伤根本没对他造成影响。伊万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仍然感到很诡异。当然,在本来就对自己有所怀疑的苏维埃面前,这些他都不能表现出来。
您并没有,他安抚地拍了拍保尔的肩,大概身为国家理想的您,感受不到国民的任何情绪、从而也不会被影响吧。
这是好事。因为约瑟夫走得突然,留下了一堆问题要我们解决。
的确是这样的。原因无他,只因为约瑟夫没有明确指定的继承人。这个时候,代表最高权力的中央委员会主/席团由十个人组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马/林/科/夫首先接替了约瑟夫,但由于贝/利/亚的权力过大又和他政见不和,他的第一把交椅坐得并不踏实。三个月后,尼基塔-赫/鲁/晓/夫联合了其他人敲掉了贝/利/亚,一连串惩罚残酷得让人心惊。当年9月,尼基塔当选为最高领导人,局势恢复稳定。
伊万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支持尼基塔的。约瑟夫主政时,尼基塔是他各项决定的坚定拥护者,也是一员得力干将,伊万觉得,尼基塔虽然才能不及约瑟夫,但正因为如此,他恰好适合做一个继任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维护局势稳定,遵循旧道的忠犬显然比踌躇满志的改革家要好得多。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新政/府面临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向王耀建/国五周/年表示祝贺。伊万对此并不太重视,因为与王耀的关系毕竟不是保尔最重要的外交关系,想着以前怎么弄还怎么弄就是了;没想到节日临近,外/交/部的人竟然走投无路地跑到他这儿来诉苦。
那次聚餐环境优雅安静,然而这位第一远/东司的同志显然铁了心要破坏气氛,在伊万耳边喋喋不休:俄/罗/斯先生,我们实在没办法,只有拜托您了!
怎么了?
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边摇头边说:别提了,是苏维埃让我们重新起草的庆典方案。您知道吗简直不可思议!
比起这位戏剧演员一样的同僚,伊万显得淡定得多:他让你们写了什么?他晃着杯子里剩下的酒,漫不经心地问。
那人立刻如数家珍地跟他掰上了手指头:他说要帮着中/国修铁路,要增加贷/款还要出/售合营公司的股份哦,还要从旅/顺港撤军
伊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皱起眉头:旅/顺?
那人露出一脸夸张的讥讽:这可是他特别强调的!
这个问题明显触到了伊万的逆鳞,他搁下酒杯,当即表示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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