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记着那个人,逢年过节给他烧一大堆纸钱,让他在阴间也能风风光光。然后萧晏又觉得自己很憋屈。崔徽之那边没人烧,奚梓洲一定会倒贴他的。但要他亲自再给崔徽之也烧一份,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你们可以风流快活,老子活该在这里给你们烧纸钱?
又过了一年,萧晏他决定去看看崔徽之。他当年说过要是奚梓洲敢死在他之前,他就去掘了崔徽之的坟。想想也是时候去兑现了——没准把坟掘了,崔徽之一生气,会和奚梓洲一起来找他理论。到时大家就算什么都不做,能说上几句话——不,能远远看上一眼都好。他想奚梓洲已经想得要发疯,再见不到,只怕要撑不下去了。
掘坟这事实在阴损,萧晏不好让人家知道,所以在清明这天一大早提了一把铁铲一皮囊酒偷偷溜出了门。崔徽之的坟茔离他军营还挺远,走到日上三竿了,才吭哧吭哧爬到了那土坡上。出乎意料,那坟头竟然是干干净净的,一棵杂草都没有;墓碑和石台上也没有半点灰尘。坟前一堆火灰,还是热的。
上坟的人刚走不远。
萧晏不以为然。当年崔徽之在这里的时候也认识了些朋友,大概是还有人还惦记着他?
萧晏把铲子一扔,坐到那土堆边,拔了皮囊的塞子往坟头倒了些酒,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
“兄弟,对不住,今天哥哥我是来挖你坟的——”
放眼望向极远的南方,只见天边的地平线上隐约泛着点绿意。诗里说春风不度玉门关,但是春回大地时,又怎么会独独漏了哪里?萧晏忽然很感慨。老天大概漏了我。
他拎起铁铲,铲了很少的一点土随意丢在旁边,然后又坐下了。
“全都掘起来算掘,掘他一把土也是掘,哈哈哈,我总算没有食言。”
酒在坟头倒一倒,然后又自己咕咚咕咚灌一大口。
“你别怪我,你要怪就怪梓洲好了。我跟他说过的,如果他敢一个人扔下我,我就来掘了你的坟!所以……真不能怪我……”
今天带来的酒似乎有点烈过了头,他觉得有点头晕。
“你要是不高兴我掘你的坟,你不妨来找我,随便什么时候都行——我这几年武艺又精进了不少,你大概是打不过我的了。哦……对了,你要是来找我,记得把他也叫来,咱们好当面对质,免得你说我冤枉他,哈!”
萧晏想再倒,然而又舍不得,最后把剩下的酒都一口闷了。
皮囊扔在脚边,他一拳打在墓碑上:“你说你究竟好在哪里呢?你活着他惦着你,你死了他还惦着你——你不就是比我早几年认识他么?要是那时候我也在京城,咱还指不定后来怎样呢!”
头晕乎乎的,萧晏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说的话。
“梓洲!我知道你也在这里!你倒是出来啊,出来……你要是对我没意思就算了,我早早断了这份念想,一个人也好,随便找个人也好,一辈子就囫囵过去了……为什么你还要跟我说你心里也有我!你说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撇下我一个人!你当我是你养的花花草草那么好打发么?!你——你——你始乱终弃!”
萧晏忽然觉得这个词很好,也不管他用得对不对。
发泄完毕,萧晏仰天倒下去,一片深邃的蓝映在眼里,摄人心魄。
萧晏说:“好蓝……哈哈,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身上的官袍不就是蓝色的么……”
眼角有什么东西要淌下来。心里有他,眼看这天地万物无一不是他。
“你现在就在那里么……你还好么……”
天近得仿佛就压在头顶上。然而伸手出去,什么都抓不住。
正如一年前和奚梓洲在一起的那十几个夜晚,明明真实无比,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不要紧的……至少……天还没塌下来,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你衣服的颜色……”
酒劲涌上来。萧晏舌头也大了,再也说不出话。他倒也没有睡着,只是眯着眼看着天空。太阳慢慢地转移着位置,他终于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不得不转过脸去。
然后,他惊奇地发现原来他身边竟长着一丛兰草。
——虽然只是刚从土里长出了几片细嫩的叶子来,萧晏却一眼认了出来。这种花他曾经在奚梓洲的院子里见过。奚梓洲走后,他只觉得自己和那些花草一起被抛弃了,因此分外留心。
“哈哈,你也被那小子扔了?咱们正好作伴……”
北疆的春风仍旧是有些冷,那几片嫩叶在风里瑟瑟发抖,分外可怜。
“那小没良心的找他相好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嫩叶不语,只管继续发抖。
萧晏悲从中来。天大地大,天上无数的鸟再飞,地上无数的人在走,他却那么的孤单。
“不会再回来了。”
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奚梓洲的那个小院里。云嘉气候宜人,风是湿润的,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的香气,每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都能听到悦耳的鸟叫声……
还有奚梓洲的声音。将军,你醒了?
萧晏闭着眼睛微笑。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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