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行动

    “二——”

    青莲和紫衣扶着苏雯伊来到小厨房，不明白此时此刻二到这里来做什么。两人木讷地对望一眼后，似乎都想问个究竟，却没人敢张嘴儿，只得跟随其后。

    因为是小厨房，这个时间除了芍药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在打扫厨房，就只有管事的张妈妈偷了一会懒的，找了个舒适的角落正在打盹。苏雯伊一进屋，旁边就有个捶肩捏背的小丫头悄悄叫醒了张妈妈。

    待厨房的人都给二请过安，张妈妈才如梦初醒一般，慌忙跳了起来，顿时，那瞌睡全无。也顾不得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衫，赶紧上前福了福：“二安。”但心里也是疑惑着，这个二怎么又到厨房这种地儿来了？

    “张妈妈给我准备一个炉灶。”苏雯伊叫了起后，淡定地吩咐着，似乎对她这个管事婆子最后一个来请安也没怎么在意。随后缓缓来到盛放食材的条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蔬菜，禽蛋，**鸭鱼，苏雯伊无限感慨：邱家不愧是江陵首富，一个小厨房都能这般丰盛。

    “二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好，您身子矜贵……”

    张妈妈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苏雯伊淡淡一笑，打断道：“我想给二爷做几道菜，你快去准备下吧。”

    张妈妈一听这话，抬眼看了看二，心说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亲自下厨的？何况现在的身份还是矜贵的家母。但她也清楚这个二***脾儿，不敢真的轻视了去，只得陪着笑脸应了声，吩咐一旁的小丫头开了个炉灶，又把洗净的餐具一一放好，这才跟上两步陪在二身侧，听候差遣。

    苏雯伊瞅了瞅满桌的食材，吩咐厨房的丫头取了些青椒，水发木耳，里脊等，洗净了后将里脊，水发木耳、青椒切丝，单独用个小碗盛，再加少许盐、生粉腌制十分钟左右。这个档口儿，她又取了一个干净的小碗，调配好调味酱汁，这才动手倒油，烧热后放入葱、姜、蒜爆香后，加入丝滑炒。炒至丝变白，加入调味汁，炒匀。最后再倒入青椒和木耳，用装调味汁的小碗点水，翻炒至酱汁浓稠并均匀裹在丝和配料上，一盘似模似样的鱼香丝就起锅了。

    香味浓浓，小厨房里的丫头们馋津欲滴，苏雯伊见了心情大好。随后，又配了四个小菜，起锅之后吩咐丫头全部用底层铺了炭火的食盒温着，净手后，转过眼吩咐张妈妈：“待会二爷叫用饭的时候，你们就送过去。”

    张妈妈连连称“是”，对这个二熟练又高超的厨艺赞不绝口。苏雯伊只是淡淡一笑，说完，由着青莲和紫衣扶着，又回到了南书房。

    紫衣吩咐丫头端来清水，苏雯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仔细地净了手和脸，涂上一层雪花膏护肤，轻轻地揉搓着双手。待二空闲下来后，青莲这才上去扶着二坐在铺了织锦的靠椅上，轻捶着肩，忍不住说道：“二这又是何苦？”只是青莲的心里微微起疑，在苏家的时候，可不曾见过苏雯伊下过厨呀？转念一想，自个儿伺候二也不过才三个月，哪里晓得三个月以前的事儿呢，于是心里也就释怀了。

    “适当的运动下，也没什么。”在苏雯伊听来，颇有一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苦涩。不过既然知道是府里有人故意针对自个儿，她眼里的那仅有的一丝落寞瞬间消散了去。

    直了直身子，唤来紫衣，很随意地问道：“紫衣，你知道府里的月钱是怎么发的？”

    紫衣道：“回二话，据身份不同定例也是不一样的。比如外面的使丫鬟、小厮们每月的定例是五钱，在屋里伺候主子的小丫鬟每月的定例是一两银子，大丫鬟每月是二两银子，至于您的定例每月是十二两银子。”

    事实上，按照邱家的规矩，每个主子都会配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一个娘。但像二爷却是个特例，屋里配有三个大丫鬟，娘也换了几个。原也是二爷自小就和紫萱，紫蝶，紫衣三个家生奴婢熟悉，又舍不得提拔谁降职谁闹生分了。加上老太君又心疼孙子，只要孙子乐意，这些个所谓的规矩也就成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儿，左不过多添些份例，但这对邱家而言简直九牛一毛了。

    所以，二爷在邱家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二爷上头就只有一个哥哥，而且在几岁的时候就发烧变傻了。邱家的香火并不旺，这对于一个名门世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等了好几年后终于盼来了一个子嗣，而且还是嫡孙时，老太君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了，如何还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了

    反观苏雯伊自个儿，嫁过来有些日子了，邱家却迟迟没有给她配什么奴婢，只有青莲和紫衣可以使唤一下，这待遇就不同而语了。不仅如此，苏雯伊也觉着奇怪，按理说苏家的嫡女出嫁，除了准备丰厚的嫁妆之外，苏家人也该准备几个奴才供苏雯伊使唤才对呀，怎么只有一个青莲伴随左右？不管苏家为了什么目的把女儿嫁过来，至少这层面子是要顾上的不是？

    只是这个问题，苏雯伊问过青莲，那青莲只说一句毫不知情，也不敢问东问西，便没了下文。所以，她自个儿也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个确切的答案出来。

    所以，这也难怪苏雯伊一进门，邱家的奴才们就不把她放眼里的。因为连苏雯伊自个儿都觉得，实在太过寒碜了

    苏雯伊琢磨着，眼下身边的人手确实少了些，可是她又不敢真的在府里要丫头，这里的丫鬟盘太深了，还是等到有机会的时候从外面买几个背景干净的丫鬟为好。

    沉吟了片刻，苏雯伊又问：“那……姨娘呢？还有小姐，她们的月钱又是怎么发的？”

    紫衣顿了顿，刚才她只是比作悦心阁来说的，倒没想到二会问起别个院子的情况，不过她还是恭顺地回答了：“姨娘每月是五两银子，小姐……”因为邱家只有五姑娘和六姑娘，二问的小姐自然就是指的这二位庶出小姐了，“小姐是八两银子每月。”

    苏雯伊听了，微微点头，又转头问青莲：“青莲，你抽个时间清点下那些嫁妆，备份清单给我。”

    青莲愣了愣，“二要清单，奴婢这就给您取来。”

    苏雯伊微微讶异了下，猛然想起来古代大小姐的嫁妆颇多，那箱子里面是早备有清单的，一般都是由主母自个儿看管。想到这里，于是微微点头，示意青莲赶紧取来。

    紫衣回过了话后，也不知道二要做什么，只得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苏雯伊见了，和她聊话道：“紫衣，上次听说府里每一季都会添些新衣裳等物品，你知道那花样儿都送去了吗？”

    紫衣听了一惊，慌忙跪下道：“二恕罪这事儿原本是由二做主的，只是昨个儿管事媳妇来催花样儿，二爷当场就吩咐紫萱取了几个花样儿让管事媳妇带走了。二昨个儿身子不好，奴婢一时倒忘记了禀告一声，求二责罚”

    “没事儿，二爷做主也是一样的，我就想看看都有些什么花样儿，你去取来我瞧瞧。”

    紫衣听了，微微抬起头来，确定二脸上的淡定从容不是雷霆震怒之前的征兆后，这才谢了恩，慢慢站起来，又说：“其实昨儿送去都是些旧时的花样儿了，原本尚有几天时间考虑的，只是管事媳妇说要赶着给主子们定制参加宴会的服饰，所以就来问问换季的花样儿选好了没有，若是选好了就一并儿拿到锦绣坊去裁制。”

    “原来如此”苏雯伊轻叹了一声，看来邱家对顾大姑娘出阁一事相当上心啊，才决定送礼物，马上就吩咐人准备衣裳佩饰了。

    “你知道这回定制了几套？”连尺寸都没来量过，还会有她的名字吗？若是没有自个儿的份，她就更办法带着何满月去了。不过，她此刻倒真的希望没有自个儿的份，如此一来她也就可以直接回绝何满月了。连二都不能去，一个姨娘的侄女儿如何能露脸？

    紫衣转过身，想了想，回道：“大太太只吩咐定制了几位爷的，女眷们的衣裳听说要等大老爷今儿晚上回来才决定。”

    苏雯伊微微点头，“好，你先拿花样儿过来，哦，只要有的，全都拿来吧。”

    紫衣福了福身，见二要的急，不敢走慢了半步。

    苏雯伊稍稍放松了下，倚靠在靠椅中，寻思着刚刚得到的讯息。看来大老爷今个儿是去试探顾家了，毕竟之前两家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若是没有收到顾家的帖子，突然之间要去贺喜反倒不妙。可是大老爷毕竟是一家之主，贸然前去会顾家的人，也显得没有面子。

    所以，苏雯伊想着，应该是让四爷和四拿着回赠的物品先行，试探下顾家的口气，顺便贺喜一番顾家喜事临门，如果进展良好，还会委婉地提一提大老爷。若是顾家肯给面子，自然会欣然赴约，两家人套套近乎，依着官商勾结的惯例，这种结局是双方都欢喜的。

    不过，一开始不会直言襄阳分店的事儿吧，顶多是多打打照面，有个机会走动走动。依照邱家的势力，顾家没有理由不攀交的。所以，苏雯伊并不担心邱家出席喜宴的事儿。反倒是伤脑筋何满月如何出场？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有什么理由出去抛头露面呢？而且，大太太也未必答应。

    苏雯伊苦涩一笑，真后悔摊上这么个麻烦事儿。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没有利用的价值，那丫头又怎肯巴巴地跑来示警呢？

    忽然之间，苏雯伊想起之前偶遇何满月那一次，寻思着在桃花林里遇见何满月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莫非，这个丫头早就盯上了她？

    苏雯伊呆愣了一会，回想着何满月当时的一番话，“若是能攀上一高枝就不怕被人屡屡摧残了吧”。何满月想攀高枝的心思早就透露过了，倒是她自个儿没有在意，只当是随口一提的话儿。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的，这丫头不安生

    还是早点把她送出府为好

    想到这里，苏雯伊也没了惫懒的心情，开始思索着带何满月出府的办法。她可不想当做何满月的高枝，更不愿被她这丫头利用，去攀更高的高枝……

    不一会儿，青莲拿着苏雯伊的妆奁清单过来了，苏雯伊仔细地瞅了瞅，按照邱二爷的生活水平来说，自个儿的这点嫁妆真的不算多。

    “就只有这些了？”苏雯伊眉心紧蹙，听说西陵苏家也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还是个大皇商呢，怎么自家的女儿出嫁，这嫁妆清单仅仅一张就写完了？而且还尚未写满页，这这这……未免太寒碜了吧

    “二放心，除了二之前赏赐了几个丫鬟婆子，费了些银两和首饰，其他的东西原封未动。”青莲以为二是怀疑有手脚不干净的丫头，赶紧提醒了一声。那些东西可都是您自个儿用的

    她哪里知道，苏雯伊此刻看着清单心里在滴血似的，就这么一点嫁妆，能打发几个丫头婆子的？邱家的下人吃惯了油水的，赏赐少了谁给她卖命？还不如卷着铺盖当盘缠来的实在

    只是这话儿也就在心里嘀咕几句罢了，她若是说出口，青莲这丫头不被吓死才怪。犹还记得因为三爷的事，这丫头最近两天把她看的紧紧的，时不时还说上几句“暗语”，大意是劝说苏雯伊应该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二爷身上，其他的人和事能忽略就忽略。苏雯伊暗自好笑，好像在青莲的眼里，她这个二随时会红杏出墙似的，这要换做其他的主子还不早拉下去掌嘴一百遍了。

    不过，若是其他的主子，青莲也不会如此大胆进谏了，苏雯伊明白她的心思，知道她是为了自个儿好，只是觉着她不大会表达罢了。

    苏雯伊看完了清单，重新收好了，瞅了一眼门口，紫衣还没有回来。于是，闲着无事，又开始抄写经书，她的速度其实算快的了，估着月底应该能抄写完。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紫衣才匆匆赶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苏雯伊搁下笔，回头看了看捧着一堆花样儿的紫衣行色匆匆的进来。

    “因为花样儿是紫萱收起来的，奴婢要等紫萱伺候二爷用完饭，所以才晚了些。”紫衣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立在一旁。

    “二爷回来了？”因为抄写经书要安静的环境，所以苏雯伊吩咐过奴才，若是没有急事不可以靠近南书房。加上二爷之前有话，这几天不用二伺候，所以压儿就没有丫头来通报。但私下里都知道二是要为老太君祈福抄经书的，要赶在下月初一前完成，所以倒没人怀疑二爷和二之间有什么问题。毕竟知道内情的人只有贴身的几个丫鬟，她们是断然不会点破的，而且还会想法子帮着二爷和二圆场。

    反正这个二自从嫁过来，就和二爷若即若离的，他们也习惯了

    “二爷今个儿胃口大好，吃光了桌上所有的菜。”紫衣想起那些空盘子，到现在都觉着不可思议，“二***厨艺真是了得啊”

    苏雯伊很受用地接受了两个丫头的眼神膜拜，这一顿饭，她可是煞费苦心了的，这样的大户人家，平日里就见惯了山珍海味，那嘴早就被养叼了，若是没有个新意，本入不了二爷的眼。所以，她虽然是就地取材，但加了些新奇的烹饪方式，尤其是注重调味料的配制，把她那个时代的开胃菜和家常菜拿出来表现，加上她过硬的手艺，想着应该能行的。

    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抓住男人的胃都是女人制胜的法宝。

    “二爷可有问什么？”

    紫衣有些遗憾地看了二一眼：“二爷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问，和平常一样。”

    “啊？”青莲在一旁听着也觉着可惜，埋怨道：“紫衣你怎么就不知道说一声呢。”若是二爷知道是二亲自下厨的，说不定二爷一时心软就原谅二了呢。

    紫衣转过头，小声嘀咕：“二爷没问，我哪里敢说话啊。”

    不是有句古话嘛：食不言寝不语。邱二爷吃饭的时候，做奴才的必须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别说开口说话了，吱个声都是嫌命长了。

    虽然青莲为苏雯伊惋惜了一番，但苏雯伊脸上却渐渐有了些笑容，随即拿起笔，沾了点墨水，在一张白净的纸上沙沙书写一番，又说：“紫衣，等会儿吩咐厨房管事，让他们明个儿准备这些食材。”说着，将墨迹刚干的一张清单递给紫衣，那是她突然之间据二爷的口味想到的食谱。

    紫衣去办事了，苏雯伊这才走过来，重新坐在靠椅上，拿起桌上的花样儿比了比，青莲见了，疑惑道：“二，您不是要拿这些个花样儿应付差事吧？”

    苏雯伊抬起头，笑着反问道：“有何不可？”

    “啊？这这这……”青莲听了，顿觉眼前一黑，二您这未免太偷巧了吧？更何况，她也没见着有适合新婚的花样儿啊。不由提心吊胆地看了一眼苏雯伊，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是，苏雯伊却是满脸微笑的，居然拿起了绣花针，安安静静地开始刺绣了……实在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青莲见状，也不好打搅了二***好兴致，自我安慰着，或许二是因为二爷吃光了她亲手做的菜，所以才这般高兴吧。难道见着二重展笑颜，她哪里忍心去破坏呢。

    ……

    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直到苏雯伊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叫青莲和紫衣近前来观赏她的大作，这两个沉沉欲睡的丫头才缓过神来。

    只消一眼，两个丫头的视觉冲击力完全击退了春日的慵懒睡意。

    “二，您这绣的是……两只母**吗？”青莲看着苏雯伊绣完的手帕，一边点头一边摇头，只怪自个儿想象力太短缺了。

    “两只母**在水里干什么？落水了吗？”紫衣凑近，又加了一句评语，“还蛮像的啊。”

    苏雯伊白了她们一眼，抗议道：“是鸳鸯戏水啊，还母**落水呢”她绣的有这么差吗？还是照着花样儿来绣的呢。

    青莲和紫衣听了，惊得合不拢嘴，赶紧瞅了一眼原版花样儿，再看看二***作品，心里直感叹：原来二没有说谎

    二这身女红手艺确实……呃，用二自个儿的话来说——难登大雅之堂

    “我绣的怎么样？”苏雯伊似乎十分高兴，完全没有被他人的有色眼光影响。

    “二，您这手艺乏了，也该练练了。”也只有青莲敢发表这样的意见，不过她算是留情面的了。二绣的也能叫女红？还好意思问绣的怎么样啊。她怎么记得自家大小姐原来不是这个德行的呢？只不过昏死了一回，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全都退步了，而且还是一退千丈……

    哦，不对，二***书法依旧铁画银钩，龙飞凤舞，现在还加了一个厨艺了得

    不过，她算来算去还是觉着二亏了，厨艺再好有什么用，世家的主母哪有靠厨艺技压群芳的？要不是她是从苏家陪嫁过来的，一路上都跟随左右，她还真有些怀疑自家大小姐被人掉包了。

    紫衣的态度就好多了，虽然脸上的笑容一看就是强挤出来的，不过说的话还算中听。

    “二要这些花样儿，就是为了拿来练手的？”

    苏雯伊笑了笑，把手帕折好，示意紫衣到跟前来，然后对她耳语了一番。

    紫衣初时一阵惊讶，而后反倒微笑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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