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陆成才刚跑完步，刚准备回去洗澡，准备赴约昨天和洛素衣约好的早餐。
    就接到了李辉来的电话：“小成，现在起了吗？”
    “起了的话就来一下医院行政楼六楼，有点事。”说完李辉就很快挂断了电话。
    陆成这才给洛素衣发信息：“师姐，师父喊我打电话过去。你自己去吃早饭吧。”
    洛素衣显然也是已经起来了，她回道：“啊，那你赶紧去吧，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估计和你答辩有关系，是好事情呐。”
    “我能说很羡慕你么？”
    陆成看完，心里是有点欢喜的，但是他还是道：“但我估计不一定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最后可能会以骨科的课题来答辩，好像上面不允许，我师父在跑，但今天的语气不怎么好。”
    洛素衣马上回：“啊？你最后还是要搞骨科啊？”
    洛素衣只是性子有些冷，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她此刻已经穿着打扮好了，本来就坐在客厅里等陆成的信息来着，她想了想道：“那估计是有点难了。毕竟，你和李辉老师两个骨科的人，搞了这么多事，说出去是不太怎么好听。”
    “唉。”
    “等会儿我回来了再说，我刚跑完步，全身是汗，得先去洗个澡了。”陆成叹了一口气，然后赶紧去洗澡了。
    洛素衣回了一句好，然后就点了一个外卖，这才开始准备自己的论文去了。
    以前的她，本来是不怎么在意自己毕业的问题的，她相信自己绝对能毕业，而且在实验室里面，不论是做实验也好，发文章也好，也绝对是属于那种顶级的。
    毕业当然不愁，不过现在和陆成一比。
    洛素衣决定不和他比，就把自己的事情先做好。陆成是个怪胎，不是个正常人，她只和正常人比……
    行政楼的六楼，是一个会议室。
    陆成进去的时候，陆成熟悉的人已经到场了。
    李辉、桂老两个，还有一些他不熟悉的人。
    桂老没有讲话，只是坐在一旁听，只有李辉和其他人貌似吵得不可开交似的。
    看到陆成来了，所有人才暂时暂停了争吵，陆成看了一下座位，就到李辉旁边拉出来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他只是听到了李辉给他打电话，所以也不知道今天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看到这个，院长周明全终于是道：“既然陆成本人来了，我们还是听一听他怎么讲，怎么想的吧。”
    但周明全的话并没有被肯定，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开口道：“周院长，这件事就不是他该怎么想的事情，我们把那篇文章已经发出去了，当时李辉老师也没说什么，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他要以骨科的课题来答辩。”
    “这算什么事？”
    “这让太多的人怎么下来台？”
    这是湖省卫生健康委员会的代一把手姜罗鸣，以前的一把手已经因为ncov的事情被撤了。
    他说完了之后，还道：“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意思，也是上面的意思。”
    李辉听完就不干了：“你们当时是问我的意见了，可你们也没问过陆成本人的意见啊？而且，你们也没讲过陆成当时就必须要以感染科学生的身份来毕业的吧？”
    “如果作为一个学生，连自己想要从事什么专业都不能选的话？那还要讲究自由发展干什么？难道别人一辈子，就得按照你们的安排来走吗？”
    姜罗鸣道：“李辉老师，这是特殊事件，本来陆成的这件事就是特事特办！”
    “如果不是因为他对uid做出的贡献，我们卫生健康委员会，包括教育厅和教育司，都是不可能通过他提前毕业的申请的。”
    李辉当场道：“那骨巨细胞瘤了？这不是他的研究成果。这样的研究成果，难道还不足以让一个博士毕业？我想问一下，如今有多少人研究肿瘤？多少教授？多少专家？”
    “如果这都不配毕业，那全世界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博士都不配毕业了。”
    姜罗鸣眉头挤出了一条黑线：“我不是说陆成他不配以骨巨细胞瘤的研究成果毕业，而是，就算如此，他也需要走正常的流程。如今我们需要的是把陆成竖立成一个典型的形象，李辉老师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往小里说，陆成需要而且可以借助这么一个平台，顺理成章的毕业，拿到学位，并且可以得到工作。往大来讲，陆成以后在感染学科这一条道路上，那就是康庄大道，只要汉城这座城市还在的一天。就没有人敢影响到他的晋升。”
    “甚至以他的研究天赋，可以带动我们整个感染科的发展，让他赶超其他国家都不成问题。”
    “往更大来讲，现在的华国，需要的是一个鼓舞人心，稳定人心的感染科天才少年，而不是骨科医生，这性质你能不能明白！”
    “现在是需要什么，而不是想成为什么！”
    李辉听完，就说：“我能明白，但是我也想说，华国是有过那么一段国家需要什么，就变成什么的历史。这没错。”
    “但！那是以前。那是少年时候的华国，那是不得已。”
    “如果华国的发展，不是为了华国的少年能够自由成长，自由选择的话。那你告诉我，我们发展的目的是什么？包括前有各种革命先烈，后有各种院士隐姓埋名。”
    “他们为的是什么？”
    “他们为的是我们能够站起来，我们的后辈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被逼迫，不被安排，不被不得不选，而不是被当成车轮子，按照既定的轨迹，从出发点到终点就结束！”
    “如果所有人都是被这么安排的话，那么他这一辈子就这么没了。”
    姜罗鸣的神色一震，他被李辉讲的话有点吓到了，作为一个政治敏感的人，他觉得自己不方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他不敢再继续这么敏感的话题。他也不敢说李辉讲的话不对，当年流过的每一滴血，都是伟大而圣洁的。
    就算把那些活下来的老前辈喊来，问下他们为了什么，他们估计能把他，一巴掌拍伤。
    “这不一样，陆成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个天才。”
    “他即便到了感染专业，也不会被毁，他会走得更好。”
    李辉冷笑着道：“天才更加需要自由，因为你不懂天才，他要走的路和你们根本不一样。如果安排就能让他们走的好，那么人人都是天才了。”
    这里有点嘲讽的意思，但姜罗鸣没办法，因为李辉有这个资格讲这个话，他自己本来就是天才。
    “你不该把他锁在你自己的专业里面，不让他出来。”姜罗鸣甚至有些诛心地说。
    李辉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说陆成想到骨科是陆成自己选的，就算是他教唆的，那又能如何？
    李辉也道：“我自私？那好吧，就算是这么说吧。”
    “我想请问一下在座的各位一句话，你们当年努力学习，如今努力的工作，当父母这么多年，有没有哪怕想过百分之一的可能就是你们的儿子和女儿可以多点选择，不是把读书当成唯一的路的？”
    “有哪怕百分之一的话，你们就不该说我自私。徒弟半个儿，同样的，在骨科，只要我在的一天，他陆成的发展就不会比别的任何一个专业差。”
    有些东西，可以说给最上层次的人，但是不能乱说，比如陆成不止搞了一个骨肿瘤的靶向药物的事情。
    李辉当然没有误导也没引导过陆成，所以也没心里压力和负担。
    “李辉老师，我们现在说的是陆成的事情。”姜罗鸣又不往下接话，每个人都有私心的。
    “陆成是我学生，你们不能欺负他，今天我只要还在这里，你们就不可能逼迫他，不讲道理，谁怕谁。”李辉丝毫不惧的混不吝道。
    “李辉来的，你不能不讲道理啊，不讲道理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干嘛？”
    “但我们也要从大局考虑不是吗？桂老就坐在这里，你问问他什么想法。”姜罗鸣讲不赢，就只能把桂老放出来。
    桂老和陆成李辉都熟悉，他虽然很想保留点自己专业的面子，作为专业内的领头人，这是他职责所在，但此刻，他真的不好多说什么。
    陆成是李辉学生，同样也是他的学生，因为他们都是汉城大学的老师。
    他便说：“其实学校里怎么给陆成安排，我们该听一听，他们是专门搞学生工作的，对学生思想也是最了解的。”
    学校的教务部也来了人，是一个叫夏芳的人。
    它听到桂老喊她讲最后的话，也是稍微有点心虚，这个事情怎么都不好得罪。但也不能不说：“我们学校讲究的就是自由平等，务实求是。我尊重每一个学生自己的决定。”
    她这么一讲，似乎最后的压力又落到了当事人陆成的身上。
    陆成看着所有人都望向自己，说：“谢谢各位老师为了我做出的努力，也麻烦各位老师，为了我的事情而奔波辛苦。”
    “我听的清楚了，各位老师是担心我毕业的问题，要不我们这样好不好。”
    “我还是按照各位老师的安排来答辩，听从各位老师的配合。”
    “但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最后我希望，我还能够以骨科的课题来答辩一次，也就是我进行两次答辩。”
    “我本人从实习开始，就对外科相对感兴趣。”
    说到这里，陆成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不喜欢内科或者其他科室，但是各位老师应该都晓得男生多喜欢外科一点。”
    “这是常态，对吧。在可以选择的时候，我还是希望可以自己选择一下。”
    陆成这话讲完，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陆成这是想干嘛？双学位博士，他不怕撑死自己吗？
    这又不是双学位学士那么简单。
    陆成紧接着又平静道：“各位老师，我其实非常讨厌现在的样子。”
    “六年前，我高中毕业。来了汉城大学，然后来了半年后，就休学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夏芳，还有这事儿？陆成曾经还因为这种事耽搁过？
    身体不好吗？
    “因为我本来想学的专业不是临床医学，我想过逃，而且逃过，我家境不好，容不得我再复读去。”
    “所以我休学后去广省打工了。后来我父母找到我的时候，气出了病，我才回来，强迫自己喜欢学医。”
    “但我还是想逃过。”
    陆成平淡地说完了这些，就没讲话了，继续看向夏芳。
    夏芳是在学校工作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细节？
    听到这，李辉愣了一下，陆成的话虽然平静，但也是尽量让自己平静。
    赶紧道：“陆成，你不想听就回去，有我在这里。”
    陆成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我一直都觉得，被安排地活着，那本身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现在很开心吗？”
    “其实并没有，我想学的专业从来都不是医学，也不是成什么感染科或者骨科的医生。”
    “看不完的书，学不完的技术，看不完的文献，数不尽的病人，加不完的班，看不到尽头的急诊。”
    “你们肯定都觉得，这些事情不就是一个正常的医生该做的，一个有医德的医生该做的吗？”
    “那怎么就没人想过这个人曾经是不是想让自己当一个医生了？”
    “既然我要怎么毕业这件事情很让大家为难，那就大家怎么喜欢怎么来嘛。”
    “我以后不用急诊不用夜班的，自由自在的，多好。”
    陆成仍然很平静，他甚至还在笑。
    这下子姜罗鸣吓到了，开什么玩笑，你陆成要是最后改行了，不当医生了，这个笑话那就大了啊。
    他赶紧说：“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吧，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姜罗鸣需要上报这件事，需要把陆成以往的事情再整理一下。
    如果没有安排好，可能他会成为下一个被撤的一把手。
    陆成就说：“不用从长计议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会按时答辩。”
    “我可是要把毕业证拿回去给我爸妈看的，这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东西。”
    陆成说得越是平静，姜罗鸣的心里就越是乱，他此刻已经带着恳求地看向了李辉，希望李辉此刻能够站出来说句话。
    这可真不是开玩笑啊，大局为重这是他一直的理念。如果为了大局，就把陆成逼出了医疗行业，他就是这个行业的千古罪人了。
    肯定还有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轻则众生无法晋升，重则当场掉级都有可能。
    陆成，一个在医学上有这么大成就的人，不做医生了，这是多么荒唐，多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小陆，我们先走吧。”李辉也看到了陆成不对劲，直接拉他离开。
    陆成也跟着走了，只是脸上满是恍然之色。
    “小陆，你刚刚故意用的那一招，可真是杀手锏啊。我估计，你的要求最终都会被同意。”李辉试探地夸着陆成。
    “师父，我已经决定了，我以后如果一直都待在你的保护伞之下，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来真正的自己。”
    “不管是临床还是研究，都是如此。我已经有自己新的想法了，我只是不想值夜班玩，不想接急诊而已，又没说自己不当医生了。”陆成回道。
    “你不值班怎么当医生？”李辉大声问。
    “我去自己开个小诊所去，或者去做一个游医卖狗皮膏药去。”陆成笑着回，“又能当一回老板和生意人，这是我自己想做的，还能做医生，这是我爸妈想看到的。”
    “师父，我要做一回自己。”
    “做回真正的自己，或许过了几年我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师父，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我现在就只能治病，只会治病，还谈不上救人的。”
    李辉直接开骂道：“你在临床待的久了，就自然懂怎么救人了啊，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游医，那是中医做的事，什么时候西医也能游医了？”
    陆成好不容易能够进汉南医院，竟然要放弃，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李辉不想陆成走歪路。
    不过陆成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他真的只懂治病，不知道该如何救人，因为他如果一直待在医院里，接诊的病人都是门诊医生挑过的，就像是被人撕过的肉，没有经过自己牙齿的咬合，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味道。
    陆成很清楚自己的方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要做一个真正的医生，因为如今他的各种方面都已经准备周全了。
    钱，经济来源，有副本的挂机。
    技能，已经有了一些，虽然只是在骨科的方面，而且是依靠医院的手术。但！
    陆成还有一个虚拟沟通技术，他能够了解到的，肯定和别人不一般。
    “师父，就是因为没人做过，所以大家也没有谁知不知道到底适合不适合啊？我觉得，我可以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