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般壮士断腕，背叛亲族，换得陛下怜惜，真是让臣妾刮目相看。”曹宛若行礼后，忍不住出言讥讽。
    原本抬脚欲走的商玥瑶顿了一下。
    她扭头看向曹宛若，“看来贵妃是孝女，便是亲人谋逆也会不离不弃，舍弃陛下和大元了。”
    “你！”曹宛若一滞:“皇后何故血口喷人！”
    “若非如此，贵妃刮目相看什么？”商玥瑶看到她，就想起自己枉死的兜兜。如果不是自己当初想着保全她的命，怎么用得着跟那赤霞族人周旋，结果害死了兜兜，语气就越发的寒凉:“人说知恩不报非为人，本宫并不指望贵妃能记得本宫曾经救过你的恩情，但贵妃的负义之举好歹也来的慢一些。”
    说到这个，曹贵妃到底是底气不足，她目光一闪:“皇后既为后宫之主，那便担起后宫嫔妃的安危，公平得很。”
    “你说得不错，公平得很。”
    不过这种公平，她很快便不需要了。
    商玥瑶淡淡一笑，似讽似叹，随即，便离开了御书房。
    ……
    曹宛若收拾心情，才掀帘而入，莲花慢步款款轻移，姿态最是柔美不过。
    走到御案前，躬身福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私底下见皇帝，她亦是不需要跪的。
    “起来吧。”永熙帝撂下折子:“听说你这两日身体不好，怎么不好好歇着。”
    “臣妾挂念陛下……”曹宛若一句话说的婉转动人，期期艾艾，把自个儿这些天的思念和担忧，尽数道来:“陛下不知道，臣妾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永熙帝看着她泪光闪烁的样子，站起来朝她走去。
    曹宛若对他的心意，他自是不会怀疑。
    她母族势微，人又并非强势果敢之辈，在这龙潭虎穴里，就是一株柔弱的藤花，如果没有自己，便只能跌在泥地里，任人践踏。
    因为如此，永熙帝才愿意偏宠她一些。
    帝王的偏宠，总归能让她好过许多。
    曹宛若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影，待他走得更近了些，摇曳在眼眶里的泪珠子扑簌落下。
    永熙帝牵过她的手，温声道:“你前些日子受了惊，朕还想着今天晚些时候便去看看你，你就过来了。”
    “陛下……”
    “你性子柔弱，这些日子担惊受怕，还能跟皇后配合着安抚后宫，朕看在眼里，也甚是欣慰。”
    曹宛若早就反应过来了，她当初是被商皇后讹骗，才听信了她的话，安分守己的待在泰元殿，任谁来拱火都不出去做这只出头鸟。
    如今永熙帝这样讲，她也只能认下了，但比起永熙帝话里的内容，他提起皇后的语气，才让曹宛若忍不住拧了眉。
    那轻快的语调里分明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曹宛若垂下眼帘，勉强笑了一笑，随即自哂道:“臣妾自知才疏学浅，哪里能跟一门叁状元的皇后相比。”
    商家算是大族，商茂春的祖父是状元出身，商茂春和同辈的一个远房同族亦是差了十年的状元及第，是以，便一直有着一门叁状元的说法。
    她终是忍不住，想要提醒永熙帝，这个女人身上流着的是商家的血。
    然而，对面的人却久久沉默，久到曹宛若心里发慌。
    她抬眼，一下撞进永熙帝那暗藏着冷冽审视的目光之中，不由得心头大骇。
    她伴圣多时，纵然对他的了解浮于表面，但这一二分已足够令她此时警铃大振。
    更何况，这还是永熙帝头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臣妾不是……”曹宛若一时间惊慌失措，抓着永熙帝的袖子想要解释。
    “宛若。”永熙帝出声打断了她，“朕在殿审之时说的话，现在也同样有效。皇后的品性并非不容人之辈，朕相信你跟她定然可以和睦相处，对么？”
    曹宛若看着他的眼睛，双瞳幽深难测，让人望不到底，半晌，她才重重点头:“臣妾谨遵陛下教诲。”
    ……
    曹宛若走后，永熙帝将刘早叫进来。
    刘早便把商玥瑶与曹宛若在门口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回报给了永熙帝。
    永熙帝听到最后，停了手中的笔，开口道:“贵妃身边换两个脑子清醒的宫女过去。”
    刘早意会。
    主子不能怪，自然只能拿身边的下人开刀。
    “你下去吧，朕清净会儿。”
    说完这句，永熙帝往后一仰，揉了揉额头。
    他幼时也曾养过一只宠物。
    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狗，是几个兄弟们挑剩下的，天生一条瘸腿，不过永熙帝却很喜欢。
    他唤它叫黑麒麟，盼着它有一日长大了，像传说中的麒麟一般勇猛。
    可惜，他却没机会见它长大后的样子。
    在一个寻常的午后，黑麒麟惊吓到了二皇子的亲妹妹，他们兄妹二人出自正宫，地位高贵，而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个昭仪。于是，他们架着他，掰开他的眼睛，让他亲眼看着黑麒麟被其他的狗活活咬死。
    他生了一场大病，随即，明白了强弱的意义。
    那会儿，他不过五岁。
    曹宛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候，因着相似的经历，以及日渐嚣张的商茂春一党，和他那无法自主决定的婚姻，她在自己眼里，就变成了他幼时因为过于弱小，而无法保护的一切。
    是以，他愿意给她自己的力所能及，包括比肩皇后的规制，超出份额的临幸，即便有些时候，他不过是去泰元殿睡一晚，但他知道那对一个妃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补偿，令他觉得满足。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的曾经。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承诺给了曹宛若皇后之位，然而，他注定要做一次食言的小人了。
    于公，商家一倒，商玥瑶无母族可恃，母党专政之事，便可大概率避免。况且，商玥瑶的聪明才智，他已经心里有数，平心而论，整个后宫没有别人比她更担得起皇后之位。于私，皇后的尊荣都无法将她留在他的身边，若是废了她，说不定反合她的心意，只不过，从今以后，她会更厌恶自己。
    在这个层面上，永熙帝愿意对曹宛若再纵容一些。
    ……
    写了点狗皇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