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翱也没多问,带着言幼宁就回到了“宁和雅居”。他先把人安顿到客房,自己赶紧洗洗手进了厨房。他接到言幼宁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做晚饭,结果饭都焖好了,案板上的牛肉才切了一半。
“葱爆牛柳、炸小黄鱼、蒜蓉笋丝,”李翱冲着客房的方向喊,“再来个西红柿蛋花汤,怎么样?”
客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李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点火上灶。等到饭菜都上桌的时候,客房的门还是紧闭着。李翱回想起言幼宁脸上的青紫,微微皱了皱眉,这人别是受了什么伤,刚才还硬挺着,这会儿昏过去了吧?
“幼宁?”李翱摘下围裙搭在椅子背上,走过去敲了敲门。见没有人应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灯开着,言幼宁的行李箱堆在衣柜旁边,看样子里面的衣服都还没有拿出来。他带来的那个小盆景放在窗台上,绿茸茸的,看着挺可爱。李翱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不放心地喊了一声,“幼宁?”
没有人答应。李翱快步走过去推开门,浴室里空荡荡的,并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李翱一头雾水地站着房间中央,视线从衣柜扫到床铺上,忽然觉得枕头上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像是戒指的模样。不过细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李翱挠了挠头,这人到哪里去了呢?
李翱做了个梦,梦见言幼宁在山上被打劫,然后挂电话向他求救。等他把言幼宁接了回来,这人又消失不见了。而且就是在他家的客房里消失不见的。
不知为什么,这个梦让他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让他心绪颇不安稳,于是吃完早饭,他把店里的事情都交代给了安河,自己跑去医院看望病号。
车子刚拐到医院所在的那条街,远远就看见医院门口堵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眼瞅着是开不进去了,李翱匆匆找了个犄角旮旯把车停了,一溜小跑地过去。离得近了,李翱透过医院的栏杆外墙看见台阶上一个人正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周围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挨挨挤挤,好像恨不得能冲过去挤到这个人的面前。
李翱看到这架势,心里有些嘀咕是不是跟言幼宁有关。他离得远,模模糊糊只听见几句“醒了”、“复健”之类的话,正暗自心跳不已,就见台阶上的人转了一下头,果然是言幼宁的经纪人凌傲。
下面有人递过去一个喇叭,凌傲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试了试音,便哑着嗓子继续给大家解释情况,“大家都知道,言幼宁昏迷已经超过了三个月,所以他接下来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复健。这是一个很辛苦的过程,希望记者朋友们不要去打扰他,留给他一个安静的休养空间,我们相信他很快就能重返大屏幕了。”
下面的记者叽叽喳喳地提问,凌傲回答的时候嗓子都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是的,言幼宁目前被公司送到了南山疗养院。那里有最好的设备和复健医师,相信他一定能很快恢复健康。”
南山疗养院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真正去过的人却不多。那里据说是岛城最好的疗养院,无论是软硬件都是顶级的,只有又有闲又有钱的老人家才去那里养老,那里也是最偏僻的疗养院,群山环绕,不熟悉路线的人轻易摸不进去。
李翱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过人醒了,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南无阿弥陀佛”,转过身正要离开,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靠在路边的栏杆上发呆。
李翱惊讶了一下,转念想到言幼宁是去复健,时间很长,明锋不能跟着去似乎也好理解。毕竟他还有工作,哪里就能抛下一切跟着往大山里跑呢。
明锋也看见了他,当然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李翱正在想什么。他苦笑了一下,冲着李翱摇了摇头,“别看我,我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幼宁根本就没让人通知我。”
李翱张了张嘴,又识趣地闭上。这才想起前一阵言幼宁说自己跟明锋已经分手的事。不过当时李翱并没太把他说的分手当回事儿。言幼宁那个人他知道,心态跟老头子似的,过日子只求安稳,哪里会轻易去闹什么分手呢。
他拍了拍明锋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醒来就好。”
明锋深吸一口气,“是啊,醒来就好。”
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86、新锐导演
言幼宁沿着树林中的小径慢慢往前走。他的助理小丁走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很是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言幼宁毕竟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又不错,很快就能下地了,但是因为之前的昏睡造成的身体机能退化,每天的运动量还是有限制的。当然,他每天的时间除了在复健室内做训练,还要进行按摩和针灸治疗,能出来散步的时间并不太多。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到了树林中央的观雨亭,略事休息之后再按照原路往回走。每天这个时候言幼宁都会让小丁把他推到这里,轮椅停在林外,慢慢走一个来回。这条林间小径其实不长,如果是小丁自己走的话,大概用不了一刻钟,但是陪着病号走一圈下来差不多得耗去一个小时的时间。
山里空气好,又安静,而且疗养院的伙食也营养搭配得非常合理。言幼宁来了不到半个月,脸色虽然还保持着病后的苍白,但是脸颊已经明显地丰润了起来。不过,到底是大病了一场,他的性格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小丁就觉得言幼宁自从醒来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往往小丁逗着他说话,他也只是抿嘴笑一笑,也不知道别人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没有。
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不过让小丁感到放心的是,言幼宁的沉默并不像是因为病痛的缘故而感到意气消沉,倒像是在心里认真地筹划着什么。
小丁拿着毛巾水瓶跟在他身后,言幼宁不让人搀扶,他只能跟在身后看着,万一摔倒了,伸手扶一把。
快到小径出口的时候,言幼宁停住了脚步,小丁连忙从后面赶了上去,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累了吗?”
言幼宁摇摇头,眼睛却盯着不远处。小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小径转弯的地方一位护工正推着一辆轮椅缓缓朝这边走来。轮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或许是常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中年人气色非常好,也显得很年轻。坐在轮椅上腰背挺直,硬是把一件松松垮垮的条纹病号服穿出了几分危襟正坐的味道。
小丁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正想问问言幼宁,却见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却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了?”小丁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没。”言幼宁收回视线,搭着他的手坐到轮椅上,略略有些疲乏地垂下眼睑,“回吧。”
小丁看出他这是累了,连忙把手里的毛巾和水瓶递给他,然后推着轮椅往回走。这一走,正好和那个中年男人迎面碰上。言幼宁是低着头的,但是小丁却看得很清楚,那个中年男人在看到言幼宁的时候陡然睁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两辆轮椅擦肩而过。行到拐弯处时,小丁神差鬼使地回了一下头,却见那个中年男人还停在原地,神色茫然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而言幼宁则始终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似的。
小丁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认识的。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言幼宁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路上,没人知道他有多紧张,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掌心里全是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关政安竟然在这里。
陈伯曾经对他说过“先生身体不好,被夫人送去了南山疗养院。”可那毕竟是他苏醒之前的那个时空里发生的事,为什么在这里也会发生同样的事?关政安在这里,也就是说唐静怡还是借着唐家的手有了动作,那么关宇飞又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像她对待自己的方式那样,轻描淡写地放过他?
自他醒来之后,就把“耶诺的希望”也挂在了项链上,和“轮回之眼”挂在一起,一直贴身戴着。也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兆,它们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首饰。言幼宁拨拉着这两个小东西,心里简直疑惑到了极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前生今世会重叠在一起。
当天吃过晚饭,言幼宁让小丁推着他去了医生的办公室,用那里的座机给关宇飞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连着响了两三遍也没有人接听。言幼宁无计可施,只得打给李翱,让他帮自己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宁和雅居也算是个八卦集中地了,尤其像这种事关大家族的秘闻,大家尤其感兴趣。
李翱其实很想跟他谈谈明锋的事。不过每次他想把话题引到明锋身上的时候,言幼宁都能及时地察觉,然后不动声色地再把话题引开。几次三番下来,李翱便知道这是言幼宁并不想触及的话题,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转而嘱咐他好好保养身体,争取早日归来。
言幼宁又给凌傲打了个电话,凌傲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沙哑。自己苏醒的时候是在半夜,当夜的值班医生只知道小丁这个助理的电话号码。小丁又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儿,于是大老远地把凌傲给叫到了医院,又是组织专家会诊,又是联系疗养院,听到专家建议转南山疗养院的复健科,不等天亮就把人急急火火地送过去。凌傲本来只是有点儿感冒,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就发起烧来了。天亮之后他又忙着出面应付各路记者,嗓子也喊哑了,直到现在也没好利索。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凌傲兴致勃勃地说:“《盛世》已经报名参加本年度电影协会的年度电影节,并且还要参加本年度的金松枝奖。幼宁,大家都很看好你呢。”
言幼宁心头一动,“谁都盼着能拿个奖,好运气也不一定就落在我头上啊。”
“这可不全是好运气的问题。”凌傲乐了,“咱不是有实力吗?说到实力,我这里倒是有个角色,想推荐给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言幼宁翻了个白眼。他很看不上凌傲这种明明憋不住要跟你说,但是非要你自己提求他才肯讲的恶趣味。
“是这样的,陈赓良你听说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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