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阿拉耶的梵弥迦最高指挥官办公室中布置简洁明亮,除了一些必要的设备与通讯机器,最明显的,就要数挂了整整一面墙,并且标绘复杂的阿拉耶战略地图。
雷诺-谢尔曼是个老辣沉稳的人,年近五十的他仍旧保持着充沛的力与优秀的身材。虽然在梵弥迦各地可以看到极度肥胖的人,就连军营里也不例外,但那却都是一些文职人员。所有的美军作战部队人员,无论是军官和士兵,绝少能看到肥胖者。
梵弥迦的军官们,浑身透着干,因为梵弥迦军队上专门有一项军官体形标准规定,一旦军官体重超过规定标准,就会受到警告,并被要求限期整改,整改后依然达不到标准的,就不能在军队继续服役。
就如同上一任原海军作战部副部长四星上将曾被提名担任美军太平洋总部司令,但由于他的体重超过规定,未能通过梵弥迦参议院的审查,结果被命令提前退休。梵弥迦采取这一措施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保持战斗力,因为在全世界,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打仗。
而雷诺-谢尔曼之所以能受到总统委任担任梵弥迦在阿拉耶的战前总指挥,负责梵军在阿拉耶的一切军事行动,除了他出色的能力,他坚持不懈的意志与铁腕严谨的格脱也离不了很大关系,就如同他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参与高强度的日常训练,并且没有任何间断一样。
然而这一次,被军士们誉为战神,并且一直所向无阻的指挥官,在阿拉耶也同样遇到了不可避免的困难。
“怎么样?雷诺?”
雷诺-谢尔曼放下手中的电话,“你说的不错,亚撒,布隆兰王储亲自打来的电话,传达了要求见面的意愿。”
坐在椅子上的亚撒双腿交叠,微微蹙着眉头道:“很棘手?”
“口气强硬,你不会想到那个温和的王储居然还会有那种语气,”一直找不到阿拉耶反抗军的首脑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然而现在居然还会突发这种事情,“威廉-奥雷这一回简直是给我惹了大麻烦。”
亚撒听罢,轻轻的“唔”了一声,其实他也是刚刚才看到的资料,对比已经调查得到的东西,如果那个青年的表现实在让人怀疑,想必他们也不会对这个人放在心上。
这其实不能怪威廉-奥雷,若论警惕,他的反应甚至更应该得到夸赞。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终于制服了那个小野狼,并且他这一举动对布隆兰看不出任何好处,他都会以为对方是故意被抓的。
“一个流落在外并且最终寻找到亲人的王子?这究竟是童话故事还是莎士比亚的喜剧?”面对着对面的忘年交,谢尔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冷冷道:“幸好你阻止的及时,否则那个‘小殿下’真的到了俘虏营,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亚撒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雷诺,这个烫手的山芋已经被我们不小心接到了,与其在这里发泄与愤怒,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解决。”
“布隆兰控制媒体的手段从来都让人钦佩,只要一丁点的混淆与模糊,我绝不会怀疑这一切就将会演变成梵弥迦误抓布隆兰的王子,并且企图以恐怖分子的罪名污蔑来掩盖自己的军事错误。”
多年的从政经历和与公众媒体等世界舆论打交道也许只是政府的事情,但是作为梵弥迦最出色的军队的首脑,雷诺-谢尔曼明显有着他自己的本领与智慧。
“虽然他们的王储并不想做这种会损害两国友好关系的事情,但是他们要首先保证自己王室的名声,就算是那个王子真的有罪,他们也会竭尽一切努力来消除这种事实。”
“那么,要把他放回去么?”
“不,亚撒,那会显得我们更加气短,就好像我们承认了自己错误一样,无论怎样,就算是为了现在充斥在国际上的那些不利于梵弥迦的舆论,我们也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努力拖延。”
谢尔曼淡淡道:“该有的审问流程不能减免,我们可以给那个王子的只有适当尊重与妥善的保护。但能被人设计到让我们来对付布隆兰,想必那个王子嘴里的东西恐怕确实重要。”
他解释着,“布隆兰的利益决定他们在这里与我们的立场相同,不会做这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事情,那么能动手脚的到底是谁,也就很好猜了,不是么?”
亚撒听罢,若有所思的道:“你是想,用他钓起另一只隐藏在深水里使用诡计的鱼?”
谢尔曼淡淡笑了笑,“无论是谁传递的假消息,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利用我们,他们既然露出了痕迹,就一定要承受我们穷追猛打的攻击。而且只有得到确切的价值,才能力挽狂澜的解救这一切的危机。”
他看向自己的朋友,严肃认真,“我需要你的帮助,亚撒。”
亚撒微微笑了起来,“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雷诺,你不用特意谢我,”他又笑道:“但是我想,一瓶百年的马蒂丽葡萄酒可能会是个不错的慰问品。”
谢尔曼大笑了起来,“你这个恶劣的奸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弄走我的所有宝贝!难道阿蜜莉雅的钦慕还不够,你还非要抢走我仅剩的一点珍藏?”
“你的女儿可无法与美酒相比,雷诺。”
亚撒掩藏住眼中的深邃,淡淡的笑着回答。
看着已经打完电话,脸色凝重的缓缓走回来的王储,苏丹敲击下电脑键盘上最后的一个按键,将一段编写好,十分容易破获,并且具有很深迷惑的密文信号发布出去,【所以,你其实是将自己扔到了一锅沸水里,却还信誓旦旦的的自觉能顺利的游出来?】
【你在怀疑你主人的行动力么,蛋蛋?】
【不,】苏丹平静的语气一本正紧,【我是在担忧你的安全,船长。】
他的回答使得脑海里传来了维伊尔温一阵低笑。
【你完全可以放心,蛋蛋,梵弥迦的军营的确不好逛,但这种方式也是能使我进入到这里,并且从中获利最大的方式,信频破坏仪与简易炸弹我都已经安装好了,现在只需要等待那些阿拉耶的恐怖分子被你欺骗过来,我们就可以收网,并且一石数鸟。】
【用不了多少时间了,蛋蛋,你要等我回来。】
切断联系前,维伊尔温轻轻的道。
已经过来的王储抱起了坐在书桌上的苏丹,“我的电脑可不能乱动,小……王子。”以往的称呼用的太过习惯,现在要改正过来无疑要花费一些力气。
想到了致使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埃文眯起了眼睛,嘴角的微笑越发温和,“你的爸爸看样子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王储轻轻的揉了揉侄子头顶的软发,“他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梵弥迦实在太过自视甚高,敢于对一国的未来国王做出这种回绝,他们就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王储轻叹了口气,坐在座椅里闭上眼睛,遮掩住其中的迸发的锐利与愤怒,自我安慰着,“也许让他吃点苦也不错?鉴于维伊无法无天的到处闯祸能力,他确实应该长点教训……”
只是,任何胆敢伤害了他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窝在布隆兰王储怀里苏丹垂下眼睛,在心里慢慢的回应着那个并不会听见的人。
好的,船长。
你的归来,我等待着。
“还在里面么?”
“是的,亨特先生,里面一直没有动静,似乎还没有醒。”
亚撒闻言微微顿了下,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有醒?麻醉剂虽然可以达到的效果,但是他离开前,对方确实已经又一点意识了。
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亚撒迅速拿出钥匙,握住门把手一下子猛地打开门,然后果不其然的……
狭窄的窗户不可能容纳一个成年人从中逃出,亚撒放开随着风轻轻起伏的窗帘,又扫了一眼沾染了些许血迹的凌乱床单,转过身,淡淡的看向惊愕的瞪视这空无一人的房间的守卫,走到他的身边,一下扳过他的脖子,那里耳后的静脉处果然有个不甚明显的指痕。
守卫被吓了一跳,他不明所以的结巴道:“先……先生?”
“出手很迅速,只利用几秒钟的晕厥现象就能跑走,”亚撒低低笑了起来,“而且还会不发出一点动静的打开这种复杂的防盗锁,看来这个小王子的本事还真让我低估了不少。”
“去找人,找不到我们可就全部都麻烦了。”
“是,是!”
虽然并未发出明确全员通告,梵弥迦的基地却已经悄悄的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所有人都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只有几支作战人员在快速的跑动搜查。
“长官!四号地点搜查完毕,未发现可疑人物!”
“了解,调查楼上二号地点。”
“遵命!”
各个小队的队长组织有力,头脑清晰,他们的动作简洁迅速,人员调动频繁,在对讲机的汇报与正确指令的不断下达中,搜查的范围已经在一步步的缩小,没有任何一个人独立逃出戒备森严,武器先进的梵弥迦基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梵弥迦的士兵更了解这个基地。
在阿拉耶,这里必须每日都保证足够的安全并且随时应对外面的袭击,军事家们在建立基地时无疑也考虑到了这些,而这些士兵无疑也拥有了解基地中所有可以躲避的地点,隐藏的漏洞,并且利用这些,来袭击未来可能出现的敌人的常规训练。
因而对于找到他们想要找到的目标,也只剩下时间的问题。
对这种结果亚撒毫不意外,已经感到有些无趣的他觉得,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回去自己的房间中等待,也许不用一杯咖啡的时间,那只可爱的不易驯服的小野狼就会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他的面前。
然而正因要躲开一个急匆匆路过的士兵而微微让开身,走到集装箱边的亚撒,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看样子,你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武器,小野狼。”
亚撒微微的笑着,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抵在他后腰上的那个冰冷的东西,他的神色中没有任何的紧张或者担忧,平静随意的笑容仿佛在参加一个慈善酒会,“不过,对于你使用的这个枪械的前主人,我希望你没有危害到他的生命,你知道,梵弥迦的那些家伙都很较真,任何一个人员的伤亡都得让那群负责的家伙打上成叠的报告,以至于焦头烂额的他们会为此迁怒到什么地步,我可无法估计。”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靠近了些,用枪管示意着亚撒移动,帮他遮掩住缝隙和外面人的视线。
亚撒乖乖的抬脚迈步,他听话的堵住了两个集装箱之间的缝隙,感受着皮肤上对方那种清浅的呼吸中,略微有些偏高的温度。
他低声道:“你在生病么?如果身体难受的话,最好还是别逞强。”
对方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警告的将抵在亚撒后腰上的枪管往前推了推。
亚撒低笑着叹了口气,“好吧,也许你并不在乎这些,但是我却不得不在乎你,”感受到枪口的停顿,他微微一笑,继续着,“毕竟你的兄长还在阿拉耶,我可不希望他发现你在我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你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总是挂着微笑的好好先生,但生起气来,可是挺恐怖的。”
果然,不出意外的,在这一句话后,身后的一直安静的青年有了些反应。
“埃文……”
对方清冷的声音有些干哑,应该是长久未能饮水的原因,但是这种特殊的嗓音却不会让人厌烦,反而有着一种特殊的,有些暧昧与骄傲的吸引力。
这样一说,这只小野狼似乎也应该有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
亚撒略微停顿了一下,适时的改换称呼,“殿下,我们谁都没有想要冒犯你,让你产生任何不愉快,但在误会消除之前,你还无法离开这里,这里的守备太严格。”
他改换了一下站立的姿势与侧身的角度,这是一种巧妙地心理暗示,能显露出自己对对方的尊重与不设防,和希望亲近与相互了解的意愿,“同样的,我觉得你也不希望自己会为你的兄长带来麻烦,他好像在阿拉耶已经很繁忙了。”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对外人有着深深戒备的青年冰冷的开口。
“一个商人。”亚撒淡淡的回答,“因为一些便利,恰巧知道一些事情的商人。”
“梵弥迦的商人来阿拉耶?”
“哪里拥有金钱,哪里就是我们为之奋斗的战场,”亚撒笑了笑,对着身后沉默的青年道:“也许你有听过网络?我的公司正在搞一种全新的搜索引擎。”
“搜索引擎?”
“是的,”亚撒点点头,笑了笑,“一个能够将整个世界的信息资源全部掌控在手的东西,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狂妄,不过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要实现这一点。不久以后你可能就会在布隆兰看到它,它能为人类的生活带来巨大的便利,你会喜欢上它的。”
青年沉默着没有说话,亚撒抬眼看了看外面已经有几个开始注视这边的士兵,“但是,殿下,也许在我向你详细阐述什么是我的工作之前,我们最好先想办法解决下麻烦,他们可是一直认为你是吉恩-巴尔,一个罪行滔天的恐怖分子。”
他示意的侧了侧身,让青年能够看到另一个方向仍旧在搜寻的士兵,低声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亚撒郑重的承诺,“也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与你和布隆兰王室的关系,这会为布隆兰带来很严重的外交问题。”
完全站在对方角度的一番话让对方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下来,感觉到自己身后那只枪管离得又远了些,亚撒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为什么?”
知道青年问的是什么,亚撒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淡笑着说出来。
“我有些生意也在布隆兰,我不希望那里产生任何的动荡,以影响我公司的收益,”他顿了一下,又放低声道:“而且,你很像我的一个弟弟,殿下。”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亚撒发觉,对自己生命产生威胁的那个杀伤巨大的武器,终于脱离了与他身体的亲密接触。
这只张牙舞爪,总喜欢挥舞锐利爪子的小野狼虽然很可爱,但确实不容易对付。
他在转回头向着身后看去时,却忍不住微微怔了一下。
青年此刻看起非常虚弱,他的双脚似乎已经无法支撑住身体的全部重量,致使他整个人不得不倚靠在集装箱壁上才能勉强站稳。他的手背也露出了淡青色的血管,那几修长白皙得手指正轻轻按压着左肋,一点点鲜艳的红色在指缝间若隐若现。
对方此刻紧握着枪的右手已经垂了下去,柔顺的黑发下脸色苍白,脸颊上却有着不太正常的浅晕,干涩的唇上微微起了些透明的小薄皮,让人忍不住想给他舔舐干净,仔细抚慰。
青年在察觉到亚撒的视线后,轻轻抬眼,用那双墨黑剔透的漂亮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微微垂下了长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便将脸侧到了另一个方向,躲避开注视。
亚撒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看起来冷漠倔强的青年刚刚的那一眼碰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地方,“殿下,跟我回去好么?”他忍不住放低声音,“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
说着,他伸出了手,试探着放在了青年的肩上。
青年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躲避。
一路上青年都保持安静的跟随在亚撒身后,任由他对别人讲述的一些解释或者掩盖事实的理由一言不发,直到在一群人戒备的眼神中重新回到了那间他逃跑的屋子,并且再一次被严密的守卫起来。
而且这次的监控力度,明显要比上一次厉害得多。
看到坐在床上的青年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亚撒看了一眼对方肋侧微微渗血的伤口,开口道:“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与药品,你等着我。”
看着对方没有回应,亚撒也并不在意,但是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的听见了青年的声音。
“谢谢。”
亚撒转回头,看向对方。
青年顿了顿,然后淡淡道:“包扎伤口,”他随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肋下,“还有刚刚。”
一个头敏锐的小野狼,即使是意识不清的时候,也能稍微有些印象么。
并不是没有怀疑对方这么容易就放下戒备的亚撒不着痕迹的眯了下镜片后的眼睛,笑了笑,“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在睡梦中将他认错的迷茫反应,他也不会发掘这个看起来生人勿近的冷淡青年的真实格,进而选择正确的应对语言。
亚撒微笑道:“我是亚撒-亨特,你可以叫我亚撒,殿下。”
青年抿了抿唇,“维伊尔温,”他又看向窗外,“维伊尔温-布洛姆菲尔德。”
亚撒用一种更为亲近的,在青年睡梦中曾不自觉使用的称呼笑着低声唤道:“维伊。”他低醇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温柔与宠溺,就像是一个亲近的兄长,放下一切隔阂与生疏,让人安心的依靠在侧。
青年静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睛,“嗯”的应了一声。
【……】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蛋蛋?】
【不,没有,船长。】
【可是我觉得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这是你的错觉,船长。】
【真哒?】
【是的,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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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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