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是想问，你这么聪明透澈，又为何会选择入宫？”叶修捉着床上的帷帐，看向吴羽策。

    “因为我是李家的庶子。”吴羽策不疾不徐地回答着，“皇贵妃可以成皇后，我的母亲，却永远不能成为李家的大夫人。李轩，他是嫡长子，可他不是昼性，求了几回，父亲还是放他陪我进了宫，反正三……他还有昼性的三子李迅。一个夜性的庶子，若不进宫维稳，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李轩倒是自己要进宫的。你就不怕他是来和你抢这荣华的吗？”

    “我怕什么。”吴羽策说，“虚空双鬼鞭，单人不成法，这可是他亲口说的。若他是冲着荣宠来，那就算我成全他，他岂不更要感谢我了。”

    “朕方才说过，你很聪明。”叶修微微笑着转身推开了门，“贵人之位，太过贬低你了。”

    “他是自张佳乐之后，第一个跟朕说起你很苦的人，所以朕想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叶修搂着周泽楷肩膀，手指绕着上面的蔷薇细纹描摹着。

    “皇上不苦吗。”周泽楷叹了口气，“同甘共苦，远好过同床异梦。”

    “有你这句话朕也好稍微放心些，”叶修说，“今日午后在凉月台上，你又作了剑舞。朕自登基后，就几乎没有见过你倚剑起舞的样子。”

    “我的剑舞，并不精湛。”

    “朕看的是那分心意，”叶修俯首倚在周泽楷颈侧，“明日，晋晋吴羽策的位分，李轩也一起。”

    “容华？”

    “都晋为德仪吧，与孙翔唐昊同级，不急在这一时。”叶修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肖时钦也顺便晋位贵人。”

    “嗯。”周泽楷将自己的手腕与叶修的并在一起，看那两串玛瑙珠，“贵妃他父亲……”

    “朕去看过他，他说你服侍过他两天，心中感激不尽。还说此次是没有设防，但病愈后就要继续出宫寻找，找到你家人，他便告老还乡。”

    “臣想与执瑾……不，周大人一家毗邻而居。臣二人若能再如从前一般赏字玩花，让夫人们一起绣绣花，聊聊家中琐事，也算……不负余生。”

    周泽楷听到父亲的表字忽然再次被人说起，想起幼时家中那些气质儒雅端方的客人，如今都跟父亲一般不知踪迹何寻，心中也漾起了淡淡的酸涩。

    (二十三)

    晋封三人的旨意很快就传遍宫中，听说其中有两人位列八仪，唐昊便故意拿话去撩孙翔。结果抱着黄少天的伶俐公主玩得正开心的孙翔的反应却是：“嗯？他俩谁啊？”身边伺候的宫人小心地解释了之后，他也只是颠颠坐在腿上摆弄一块紫玉的雨芊，笑了笑。

    到了五月，除了雨嘉雨茗这对双生皇子的生辰之外，宫中最大的事便是王杰希的身孕。方士谦确诊时已有一个月了，周泽楷是知道消息后第一个来看他的。

    午后，王杰希因身孕停了练武，正在窗下读着一卷书，忽然启鹤慌慌张张跑进他寝殿，说是皇贵妃到了。王杰希刚起身，周泽楷便提着双剑进来了。他先是摆手让王杰希坐下，又将双剑交给身边的染眉，挥手让她出去了。染眉捧着剑行过礼后出了微草殿，和柳心一起站在廊下。

    “柳姐姐刚才为何不进去呀，虽然我这会子也出来了。”

    “贵妃不喜我在跟前，便不进去招他眼烦了。”柳心脸上笑容淡淡的，垂手规规矩矩站着。

    “其实贵妃并不是对姐姐有什么恶意，”染眉笑说，“从前在太子府里，伺候少爷不得力的，被贵妃发现都是要受责罚的。少爷性子好，有贵妃帮衬着也好让下人懂规矩。”

    “贵妃与皇贵妃一路在宫中，情谊自然不同。”

    周泽楷在王杰希面前的软椅上坐下，忍不住目光先扫到了他腹部，随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事。”他看王杰希面色中带有征询之意，便这么说道。

    “我知道，我这贵妃之位，大半都是皇贵妃的意思。而这因晋封之事皇上来而得的孩子，自然也要多谢皇贵妃了。”

    不知他这话中到底什么意思，周泽楷没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王杰希。

    “二殿下接来抚养也有大半月，皇贵妃今日来，可也要看看吗。”王杰希却没继续说，而是换了话头。启瑞很快抱来了雨茗，周泽楷接过抱在怀里，冷不丁被幼子在脸上亲了一口。他一时有些发愣，雨茗却笑得格外开心，双腿也在周泽楷怀里蹬得欢快。

    “茗儿似乎……太过活泼，要不？”周泽楷见怀中孩子开朗好动虽是欣喜，也有些担心王杰希的身子，问询地看向他。

    “无妨。”王杰希笑笑，抱过雨茗，像是被他沉静的气息所感染，雨茗在他怀中果然安静许多，黑亮的眸子笑盈盈地瞅着周泽楷。

    “很懂事。”周泽楷略带欣慰地说着，王杰希轻轻抚弄着孩子的小手，说：“皇贵妃不用担心臣，照顾二殿下和自己身子的事，臣都有分寸。”

    见他这般考虑周到，雨茗也很听话，周泽楷嘱咐了几句好好养胎便也走了。

    启瑞进来伺候茶水，见王杰希还看着窗外出神，便唤了一句。回神的王杰希捏着孩子的指节儿，低声说：“你说，皇贵妃会不会因为我的身孕而不快？”

    “贵妃问了，奴婢就斗胆说一句，”启瑞注意着他的神色，道：“宫中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恩宠，至于皇贵妃……他已有了两位皇子，又一向与贵妃亲厚，不至于不快。”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王杰希却只是长叹一句，垂首倚着怀中雨茗带着奶香的身体，再不言语。

    伶俐公主的生辰在夏日，照例设了抓阄，盘子里放的东西本都是女儿家的珠玉之类，黄少天却偏要放进一柄匕首的鞘，铜色的鞘身，只镶着简单的宝石缀饰。雨芊被放进盘中后，爬了两圈，像是被那刀鞘上的花纹吸引，径直爬过去捡起了。

    “看来公主虽为女儿家，却也很有武略呢。”王杰希摇着扇子，带笑打破了那一刻的寂静。

    “那是，我的女儿再不济也要有镇国公主*的英才。”

    “咳，”被黄少天向叶修求了接进宫来的喻文州轻轻咳了一声，示意黄少天噤声，“皇上的任一位皇子日后定是明君，公主在太平朝世想要练武自然也是可以的。”

    黄少天明白过来自己的话有不妥，此刻也就不说什么了，抱着伶俐逗她：“咱们雨芊以后也要学得飞箭射柳之才，是不是呀？”

    雨芊只拍掌笑着，重复黄少天的话：“射柳，射柳。”

    喻文州走到王杰希身边，道：“还未来得及向贵妃贺喜，贵妃端慧持懿，日后定能诞下聪颖过人的小皇子来。”

    王杰希只看着他，笑意不减，“本宫反而更喜欢伶俐公主这般玉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