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横飞。
    他可能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法忘记那副画面，鲜血和碎肉永远都存在于视线中，惨叫和哀嚎萦绕在耳旁。
    希恩踉跄地走了几步，右臂颤抖地握着剑柄，连忙将剑刃插入了泥土中才没有倒下。
    拉娜伊想要过来搀扶，但希恩拒绝了她：
    “不，我还撑得住。”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但他们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远远没到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那些东西到处都是。
    它们根本不是食尸鬼。
    他和拉娜伊回到镇子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地的镇民几乎都不相信，但是很快就有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带来了相同的消息，接着整个镇子都陷入了混乱。
    最先逃跑的是镇长泰特和他的心腹，但三位骑士马上就跳出来想要阻止他们离开，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平民都是自己领主的财产，而远处的食尸鬼也是他们的“手下”。
    希恩杀了其中一位，也是在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强”，配黑上无形之刃，干掉那位骑士根本没让他流下半滴汗。
    而其他两位骑士也被他吓退了。
    镇上的多数平民都带上了补给向着逃离的方向离开了，他和拉娜伊也混在其中，一切看都很顺利……
    直到有几只食尸鬼率先追了上来。
    他惨败了。
    希恩先迎上了一只最近的食尸鬼，他本以为这些生物要比骑士好对付的多，但当他用长剑斩下怪物的脑袋后，却发觉对方还能正常行动的时候，就开始忐忑了起来。
    风刃撕碎了它的四肢，剑身砍进了怪物的身躯，但这些却没能阻止它们的动作，而且这个时候其他的怪物都已经扑倒了好几位平民。
    然后，连他正对面的食尸鬼也完全自愈了。
    徒劳无功。
    怪物在他身上留下的每道伤口都是真实的，虽然他可以用“帝国左手”治疗伤口，但体力的流逝却不能被治愈。
    他也许能够短暂地制服这只食尸鬼，但很快就会有其他的怪物扑倒他和拉娜伊，而直到死亡，自己都没法杀掉任何的怪物。
    除了逃跑没有任何的办法，而他就算带着拉娜伊也是跑的最快的那批，但是当希恩跑在最前面，回头看向身后时……
    没有任何的幸存者。
    食尸鬼接连追了上来，扑倒了每位能够见到的人类，他亲眼看着这些怪物刚刚将脑袋埋入平民的肚子里，啃食的同时身上“钻”出一只几乎跟它完全相同，但体型略小的食尸鬼。
    它们越吃越多。
    “喝口水吧。”拉娜伊递过水壶，“如果你累到了，我们就全完了。”
    希恩接过来抬头痛饮了一口：
    “知道，我没有在强撑，我的身体和你不同，你也已经能感觉到誓约的存在了吧？”
    她点了点头：
    “是的，现在我也明白你出现的原因了。”
    希恩按了按自己的手腕，他刚刚挥剑的次数太多了，虽然已经用灵能治愈过伤势了，但手臂却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像以前过度训练时的情况。
    但明明
    ‘我总不可能是害怕了吧。’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拉娜伊，你相信它吗？”
    希恩说的是誓约。
    拉娜伊回答道：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你。
    “我看到你了做了什么，希恩，你相信它吗？”
    他点点头：
    “当然。”
    拉娜伊说道：
    “那我就相信。”
    希恩陷入回忆道：
    “我还以为他会发誓效忠于他，或者帮他做什么，但是拉什么都没有索取，他只是给予我力量，并且让我将这股力量带给其他人而已。
    “就像我现在对你做的事情，如果现在就有一千个我们这样的人的话……”
    希恩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想说的实在是太天真了。
    拉娜伊忽然心里有了个疑问：
    “你有想过他到底是什么，你说自己没有见过拉的真实面貌，难道你没想过，他其实有可能是吸血鬼或其他什么东西。”
    他摇了摇头：
    “不，我说过拉是人类，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而且他到底是谁真的重要吗，誓约本身并不需要追究到他的来源。
    “如果我死了，你也能将誓约交给其他人，而我到底是谁也根本不重要。”
    这也是希恩如此信任“拉”的原因，不管他有多少的神秘，暗地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誓约本身就足以他毫无条件地相信对方了。
    拉娜伊说道：
    “但是人类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吗，而且就连誓约里的内容……”
    她顿了顿，说出了在心里酝酿了很长时间的话：
    “我听说血王的臣民都在信仰一位邪神，你觉得拉会不会其实也是位神祇，否则的话，谁会来帮我们。”
    希恩回答道：
    “我不这么觉得，人类已经被贵族统治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从来都没有神明帮助过我们。
    “比起一直垂青贵族的神明，我更相信会帮我们自己的是另一位人……”
    希恩忽然站住，举着剑看着前方，三只食尸鬼出现在地平线上，全都在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
    无罪镇的方向。
    它们已经发现了希恩和拉娜伊，喉咙动了动，暂时改变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他能看出来……
    它们饿了。
    “你快跑。”他说道。
    希恩自知自己没法单独拦住三只食尸鬼，如果拉娜伊还不逃跑的话，就根本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
    “记住誓约的内容。”希恩语气沉重的说道，“它们杀不死我，但是等这些怪物真的到这里了，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护住你。
    “我只能尝试把它们拖住。”
    她并不知道希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自己留下都没有任何的正面意义。
    是的。
    拉娜伊侧过脸低声喃喃道：
    “你保重。”
    希恩横着长剑，迎着食尸鬼群小跑着冲刺了起来，眼神像是雄鹰般死死地钉在它们的身上，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早已不再颤抖。
    剑刃划破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