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呈，你演一遍，还是吃西瓜这段。”
    “哎。”
    庄呈答应一声，见老头不准备给自己递西瓜，便只能自己设计动作。
    迎着学生们好奇的眼神，庄呈撩开衣襟，用衣服下摆在脸上抹了一把。手搭凉棚遮在眼前，抬头望了望天。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流淌的汗水，在干裂的唇上舔了一下，随后继续弯下腰，两手一前一后，仿佛握持着什么，不停做挥舞状。
    天还是太热了。
    只是劳作了两下，庄呈便再次直起腰，伸长了脖子，眼神飘忽地左右巡视片刻。
    见四下无人，这才扔下锄头，小跑着走向讲台。
    庄呈蹲下身子，用中指指节在空中敲打着，而随着敲打，庄呈转过头，仔细聆听着瓜皮拍动时所发出的声音。
    仿佛是对这个西瓜不太满意，庄呈转过身，像是鸭子般在地上挪了几步，继续敲打着另一个。
    班赞站在原地，看着庄呈的动作，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场景。
    这是个夏天，而且，是一个正午。
    天地仿佛是蒸笼一般，一个干渴的农民在长时间劳作之后，将目光瞄向了邻居家的瓜田。
    在挑选到合适的西瓜之后，庄呈伸手在地上笼了个圆，掐去瓜蒂，捧着西瓜回到了座位。
    从后腰抽出西瓜刀，虚切了一下。
    切完之后，持刀的右手甚至做了一个保护的动作。
    西瓜是圆的，切完了以后免不了会有些晃动，庄呈这个动作，便是在向人们诠述着这一过程。
    而随着西瓜切开以后，庄呈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垂涎，他的喉结大幅度蠕动两下，表达着自己对甘甜果肉的渴望。
    为了保证最后一排的同学也能体会到他此时的渴望，庄呈甚至发出一声感叹。
    从桌上捻起一把勺子，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庄呈作势欲舀。
    一旁的老头子自然不会让庄呈这么快结束。开口道：“等会儿，给我一块！”
    庄呈动作一滞，眼神有些不满地瞟向对方。
    台下的同学们看着他那幽怨的小眼神，忍不住纷纷笑出了声。
    庄呈没有第一时间放下勺子，反而是加快动作，在空中舀了一勺塞进嘴里之后，这才舒展眉头，浮现出幸福的感觉。
    拾起旁边的西瓜刀给滕老头分着西瓜，庄呈嘴上仍不停咀嚼着。
    甚至，还能看到对方不停活动的颚骨和鼓囊的两颊。
    这一次，庄呈将西瓜分的及其细致。
    原本一切两半的西瓜，在庄呈手里来来回回切了好几下，这才拿起一瓣，往老头跟前递了递。
    老头做了个接西瓜的动作，而庄呈等对方接过去以后，却又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刚刚吃过的那一半，而是学着对方的样子捻起一瓣西瓜捧在面前吃着。
    “这段表演，你们看着怎么样，陈思诚，你来说说，他这一段讲的是什么。”
    滕老头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着，见都聚精会神地望着庄呈，这才开口道。
    听到老头开始教学，庄呈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迎着台下众人那惊为天人的目光，露出谦虚的笑容。
    陈思诚站起身，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这是一个夏天，庄老师饰演的，应该是一个忙碌的农民，在劳作之余，偷……拿了别人地里的一个西瓜。”
    他本来想说偷的，可又感觉不太好，只好临时改口。
    一旁的同学们听到他的讲解之后，忍不住露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嗯，坐下吧。”
    滕老头抬手示意对方落座，这才看着台下的众人，继续道：“你们跟他的意见一致吗？有没有持不同意见的。”
    他问了两句，见台下没人出声，这才继续道：“刚刚那段表演你们也看到了，他虽然手里什么都没拿，却能完整地将一段故事呈现出来。”
    “短短的几十秒，将时间、地点、事件、人物，甚至是人物性格一一展示完整，这就是你们所需要学习，也是接下来需要展现的。”
    原本台下的众人还感觉这次的测评比较简单，可听到滕老头要他们做到庄呈所展现出的地步，忍不住开口叫哀。
    对方所展现出的表演，完全不是此时的他们所能触及到的高度。
    听着怨声载道的众人，滕老头抬手虚按了几下，等喧哗声较小之后，这才继续道：“我说的不是现在，这节课你们只要能正确的表达出吃到食物时的面部表情就行，记住，我唯一要的一点就是，真实。”
    老头转过身，在黑板上写着板书。
    “水果想必你们都吃过，酸甜苦辣咸五味，只要能正确地表达出来，这节课就算你们过关。”
    “记住，信念感和真实感，这两点一定不能忘。”
    “从接到食物的那一刻起，你就要相信，现在不是坐在教室，而是真的捧着食物在吃。”
    说完，老头冲一旁仍站在原地的班赞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一会儿仔细想一下那段表演欠缺在哪儿，等最后的时候再演一次，李常宏，下一个到你。”
    “班赞，给他说一样水果。”
    滕老头指了指班赞的同桌。
    班赞想了想，做了个递东西的动作，开口道：“柠檬。”
    李常宏接过想象中的水果，学着庄呈的动作，在课桌上切了几下，随后捻起一片放进嘴里。
    柠檬很酸，李常宏只是嚼了一下，便瞬间皱起眉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酸，庄呈更感觉对方好像是便秘。
    和庄呈持同样看法的不止一个，滕老头摇了摇头，瞬间叫停了对方的表演。
    “你这不像是在演吃柠檬，倒像是在演便秘！”
    无视了一群女学生的笑声，滕老头继续道：“表演应该是真听，真看，真感受！关键在一个真字！你的内心视像要看到手里的柠檬，同时要调动自己吃柠檬的记忆，把那种真实的感受演出来。”
    李常宏挠了挠头，看了看四周的同学，不好意思地道：“滕老师，主要是……我没吃过柠檬，那种感觉，我想象不出来。”
    “没吃过没事。”滕老头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柠檬，用刀切了几下，捻起一瓣递到李常宏面前，道：“现在尝尝，慢点吃，一点点地品，把这种味道记在心里。”
    看着对方犯难的模样，滕老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笑道：“别着急，你要是嫌少，记不住的话，我这儿还有。”
    庄呈看了看对方脚边的塑料袋，突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带着这些来当食材了。
    再看看站在原地，被柠檬酸得龇牙咧嘴的李常宏，庄呈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惋惜。
    你这要是说没吃过西瓜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