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倘若桂琪当晚见到的真的是她的舅舅,那岂不是说明之前自己的推测都是错的?
原本以为不可能的情况,现在看来倒是最有可能的一种。
并且,按照桂琪方才所说,她的舅舅死因是溺水,而溺水的人一般都是当场死亡,很少会有后期抢救过后才死,因此就算桂琪的舅舅变成了生魂,也应该徘徊在当时遇难的那条河附近,又怎么会跑到这家医院里来?
林珩一边琢磨着,一边笨拙的安慰了桂琪两句,见她情绪基本稳定,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舅舅,生前有没有来过这家医院?”
桂琪立刻摇头:“没有。我是毕业之后从家里出来到这边来找工作的,老家在外地,我舅舅根本没来过这个城市,更不可能恰好跑到这家医院来。”
“这就奇怪了。”林珩喃喃:“既然这家医院跟你舅舅毫无关系,那就算他变成了鬼,也根本没道理会来这里。”
桂琪点点头:“这就是我要留下来的原因,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珩见她神色坚定,想到她一个人需要面对这样的情形,便觉得有些不好受。正想着要不然自己今晚留下来先陪她看看是什么情况,又一想自己毕竟是男的,虽然两人关系不错,但留在这里呆一晚上似乎也不太合适,正在迟疑,就听桂琪道:“你能不能……”
她刚说了一个字,门外便有人敲门。
桂琪一听到敲门声,又是一个哆嗦,林珩转头看去,就见门口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医生,正拿着一个文件夹推门走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看林珩,又转头去看桂琪,微微一笑:“打扰你们了?”
桂琪摇头:“没有。”说着,又对林珩道:“算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做检查了。”
林珩想着她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还想再问,但见医生已经开始做起检查,便也不好再多说,只是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想了想,又补充道:“随便什么时候。”
说完,便准备离开。开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桂琪正躺在床上接受检查,背对着门口,因此林珩看不到她的表情,反而是那个医生正好面对林珩,跟林珩对视了一眼。
林珩下意识地对着那个医生礼貌的笑了笑,然而那个医生却没有笑意,目光沉沉的看着林珩,跟刚才进门时和蔼可亲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盯着林珩,嘴唇慢慢蠕动,无声地做了两个口型。
林珩一怔,有些不解,正想开口问,就听那医生表情突变,一下子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温润的样子,温声道:“这位先生可以先离开一下吗?你在这里病人检查有些不方便。”
“啊,噢。”林珩没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退出了房间。
一从房间里离开,他便立刻皱起了眉。
他并没有很快的走出去,反而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在回忆那个医生做的口型。应该是两个字,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出那个口型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医生是什么来头?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还是有意提醒自己什么?为什么他要背着桂琪给自己做这个口型?桂琪会不会有危险?
林珩低头琢磨着,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南郁城已经走到了自己旁边。
“在想什么?”南郁城的声音打断了林珩的思路,他一下子抬起头来:“没什么。”顿了下,又补充道:“回家再说。”
说完,他便站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环顾了一下这条走廊。
走廊很长,大概有两百米,左边的尽头是一扇窗户,旁边是厕所,右侧的尽头是个转角,转过九十度又是一条同等长度的走廊。
在走廊两侧,有许多类似桂琪所住的这样的病房,都是单人间。因为是私立医院,比起公立医院来说客源会少一些,因此这些病房并没有住满。
林珩注意到,桂琪病房两侧的另外两间病房都没有人居住,而护士站则位于这条走廊尽头转角过去的另外一条走廊上。
也就是说,如果桂琪在房间里遭遇到什么事情,如果不按床头的呼叫铃,那么即使她在房间里呼救,也很有可能没有其他人听见。
这种布局让林珩感到一阵不安,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他看了看南郁城,迟疑道:“要不然今晚留下来,陪陪桂琪?”
南郁城没吭声,过了两秒,拉起林珩便往外走:“想都别想。”
☆、chapter 4
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林珩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找到一楼门口的公示板,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公示板上贴了很多照片,都是在这所医院就职的医生,林珩看了两排便发现了之前在桂琪房间里的向自己做口型的那个医生。
然而奇怪的是,其他医生的照片下面都贴有姓名和职位的标注,唯独他的照片下面却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林珩皱起了眉头,正好这时身边有个护士走了过来,林珩连忙将她拦住,指着那张照片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一分钟,想请问一下这个医生是谁?”
那护士十分年轻,估计也是刚开始工作,见到林珩所指的照片,立刻就笑道:“哦,这个啊。这个是骨伤科的陈医生。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里没有他的铭牌?”林珩追问道。
护士奇怪的看了林珩一眼,似乎对于他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道:“他叫陈赫。陈医生刚来咱们医院没几天,他的铭牌暂时还没有挂上去。”说完,护士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示意自己需要离开,林珩立马道了谢,那护士便离开了。
南郁城一直跟在林珩旁边,见到他这一串举动,便问道:“有什么问题?”
林珩就将之前在病房里桂琪所说的事情,以及最后自己看到的都向他讲了一遍。听完,南郁城皱了皱眉:“刚才在那条走廊上等你的时候,我就发觉那个地方的阴气重的非比寻常。我看了一下他们的宣传栏上的建院历史,以这家医院的规模和成立的时间,远远不至于会积累这么多的阴气。这其中果然有蹊跷。”
“那你有什么主意?”林珩问:“我们总不能将桂琪一个人留在这里。”
南郁城扬眉:“你很担心她?”
林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歹同事一场,之前关系也不错,总不能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
南郁城想了想,道:“这样,我叫个人今晚去病房外守着,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按照你刚才说的,桂琪遇到这件事情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但是除了听到那些声音之外,一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情况,事情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危险。”
“呃,为什么要叫别人去?”林珩问道:“那我们干什么?”
南郁城扬了扬手机:“刚才接到的消息,之前的案子有新的线索了。”
林珩一下子便想起之前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放走的凶手,顿时来了精神:“什么线索?”
“曹巍刚才给我打电话,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那天晚上死的那个人跟之前我们采集到的凶手的血液样本不符,他应该不是凶手。”说到这里,南郁城蹙了起眉:“并且,这个人是被烧死的。”
林珩惊讶道:“可是他当时身上并没有火啊?”
“我知道有一种幻术,可以将人困在幻觉里,幻觉里产生的东西对他本身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一旦他相信了这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些幻觉就会真正地作用在他的身上。我估计真正的凶手当时只是抓了这个人来当诱饵,他在死者的身上下了这种幻术,触发幻术的应该就是胡同口的那盏灯,一旦灯照到这个人的身上,他就会产生一种被烧灼的幻觉,这种幻觉十分逼真,普通人根本想不到这是假的,因此他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幻觉中的场景,就这样被活活烧死。”
“可是,”林珩疑惑道:“凶手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他既然明知我们在这里埋伏,为什么还要刻意放一个诱饵过来,但是又不等我们抓住,就先杀死了他?”
南郁城眯了眯眼睛:“因为――他在向我们示威。”
林珩一怔,很快又有新的疑惑冒了出来:“那凶手当时故意发出一声尖啸,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
“应该是。”南郁城道:“否则他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
“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情况。”林珩一边琢磨一边缓缓道:“也许有另外一批人,跟我们一样提前得知了凶手会来到这里的消息,所以在胡同口设置下了陷阱。第一个人先来,正好就踩入了陷阱里面,而第二个人见到这个情况,大惊之下仓惶逃走?”
“这种可能性很小。”南郁城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建立在有第三方力量干涉的前提下才会存在的。但是到目前为止,在这个案子中我们并没有查到有第三方插足。并且,根据之前凶手留在凶案现场的痕迹判断,这个案子的凶手只有一个。”
“那如果按照你的推论,现在我们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林珩道。
既然好不容易抓到的这个人跟凶手毫无关系,那么他们恐怕就又一次丢失了凶手的线索。林珩正觉得有些沮丧,又听南郁城道:“不,这次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向查。”
林珩不解,南郁城继续道:“刚才我提到的那种幻术,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施展的。这需要施法者先采集到被施法者的头发、血液以及唾沫,并且需要了解被施法者的生辰八字等信息。除此之外,在施法前一个星期,施法者必须要对被施法者进行长达半个小时的催眠以此作为引,之后这种幻觉才能在设定好的时候被成功触发。”
林珩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复杂?可凶手如果只是为了示威,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所以我怀疑,示威只是他其中的一个目的。”南郁城道:“他更希望的,应该是让我们通过这个受害者,顺藤摸瓜地查到他本人。”
“你可以回忆一下你之前见过的、这个凶手犯下的所有凶案现场。所有的受害者都是被他杀死后再剥皮,然后分尸,最后把尸体仍在闹市。这说明了什么?”南郁城问。
林珩想了想,道:“他剥皮分尸可以说只是凶手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一种表现,但是他选择在闹市抛尸……”林珩思考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他是为了引人注意!他故意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做的事!”
“对。这个凶手极端自负。他自认为即使在闹市抛尸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因此当他知道我们完全走错了方向的时候,他感到愤怒,因为他觉得我们并没有顺着他的脚步来玩这个游戏。因此他刻意制造了这样一出戏――当天晚上的那个受害者,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故意留在我们身边的一条线索。”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林珩问。
“刚才曹巍给了我受害人的住址。我们先去看看,再查一下他最近接触了什么人。凶手很可能就在这些人之中。”南郁城淡淡道。
两人驱车去了受害人所住的地方,到了之后,才发现曹巍所提供的地址其实是受害人父母的住所,而受害人则在两年前就已经从这里搬了出去。
南郁城借机从侧面打探了一些关于受害人的情况,又问了他目前的住址,这才带着林珩离开。
受害人名叫刘毅。是个汽修厂的普通职工,年龄三十四岁,未婚。
刘毅家里一共五口人,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两个兄弟,年纪都比他小,也是普通的企业员工,收入虽然要比刘毅高,但他们家的整体条件并不算好,原因是刘毅的父亲患上了癌症,为了治疗投入了大笔的金钱,而刘毅又十分嗜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然将自己所有的钱全部用在了赌博之上,并且还时不时向家中伸手要钱。
他的举动让他的两个兄弟和母亲都十分不满,在多次的争吵之后,最终在两年前与他彻底决裂,将他从家里赶了出去。
得知了这些情况,两人便又转而去了刘毅家人提供的地点。
因为两家距离位置较远,再加上遭遇车祸,堵了一段,等到达刘毅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南郁城停好车,对林珩道:“你先在这里等我。”
“你怕有危险?”林珩问。
“嗯。”南郁城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先等我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你再上来。”
林珩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
南郁城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林珩有些恼怒,随手拨开他。南郁城一笑,凑过来在他额头吻了吻,便转身下车去了。
南郁城走后,林珩有些无聊,又担心桂琪,便掏出手机给桂琪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出去五分钟也没有得到回复,林珩猜测对方也许是睡着了,心想今晚可能没事,正好南郁城派过去的人也没有回复说有任何异常,林珩便稍稍安下心,随便打开了个手机游戏玩了起来。
这款游戏设计得十分精妙,林珩玩着玩着便被它吸引了进去,等到回过神来一看时间,才发现居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都这么久了,郁城怎么还没有给自己打电话?
林珩心中一凛,难道是在上面遇到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再也坐不住,立刻从车内下来往楼上跑去。
刘毅的家在第五层,楼里并没有电梯,楼道也十分狭窄。林珩怕惊动了楼上的人,一路不敢开灯,只能摸黑爬到五楼。
好不容易到了,便看到刘毅家的门此时正大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林珩试探地叫了一声:“郁城?”
没有回应。
他慢慢地朝着屋子里走去,渐渐地,他就看清了屋内的情景――
☆、chapter 5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活人也没有。
房间里很空,所有的家具似乎都已经被挪走了,只能通过地面上灰尘的印记看出原本家具摆放的位置。
门口正对着的是一间很小的客厅,林珩此时看到的就是客厅内的景象。
只看了一眼,林珩就觉得一阵恶心。
客厅的地面上,此时凌乱的散落着人的四肢,正中央有一颗男性的人头,面朝林珩的方向,闭着眼睛,表情十分痛苦。
血染红了很大一片地面,从血迹上看,这个人应当刚被分尸不久,很有可能刚才南郁城上楼的时候,凶手正在进行分尸。
然而此时的屋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林珩看了看正对着客厅的窗户,窗户正开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窗台上有两对明显的足迹,前后两对足迹大小不同,应当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踩出来的。
林珩心想:难道南郁城追凶手去了?
想着,他又往窗台下望了一眼。下面黑黢黢的一片,只能看到小区门口灯光微弱,树影重重,其他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正有些担心,就听到手机震了一下,林珩拿出来一看,是南郁城的短信,短信上只有两个字:“回家。”
林珩心中一定,知道南郁城发这条短信既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立刻便回复了一条表示收到。
下楼前,他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尸体,有些犹豫这应该怎么处理。难道自己就这样直接离开?这要是被四周的邻居看见问题可就大了。
想了想,他还是掏出手机给曹巍打了个电话。虽然曹巍对自己百般不爽,但总也改变不了两人共事的局面。林珩交代好让人过来处理现场之后,便迅速下楼去了。
刚回到车上,林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竟然是桂琪,林珩心中一紧,连忙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非常微弱的呼吸声,很急促,听上去似乎拨电话的人十分紧张。
林珩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反倒是越发的急促了。
林珩心中焦急,正想着要不然挂掉电话发短信,就听到桂琪忽然惊呼了一声。
那声音很短促,像是受到惊吓下意识发出来的,刚一叫出声便立刻止住,随后电话便断线了。
林珩立刻回拨,那一头却始终提示占线。
他连续拨了两遍,还是没有人接,便想起去之前南郁城派去保护桂琪的那人。
那个人也是林珩的同事,叫萧婷,虽然是个女人,但她的能力却让人不容小觑。
林珩翻出萧婷的号码,又拨了两遍,居然也没有人接。
这下子林珩彻底急了,他犹豫了一分钟,给南郁城发了条短信说明自己的情况,随后便立刻驱车去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一点,林珩直接冲到了桂琪所在的那层楼。
刚从楼梯里出来,林珩便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并不是寻常夜晚中的静谧,而是一种带着诡异和危险的寂静。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头顶的白炽灯很亮,纯白的光线照得林珩有些晕眩。
他左右看了看,这个时间点护士站应该有人在值班,然而此时护士站却空无一人。整条走廊像是一个被隔离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
林珩感觉到了危险,他想转身离开这里,然而出于对朋友的担心却让他无法挪动脚步离开。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他慢慢地朝着桂琪的房间走去。
桂琪的房间在走廊深处,林珩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劲。
原本灯火通明的走廊,随着他脚步的深入,光线竟然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担心桂琪,他还没有察觉,直到走到桂琪病房门口,林珩才忽然意识到,原本照得自己眼晕的白光,竟然已经暗到了勉强只能照明的地步!
他心中一紧,手便下意识地推了出去,一下子推开了病房。
病房里光线很暗,依稀能看出床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很像是桂琪。
她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林珩,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外面,身子部分全部让被子遮住,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林珩见到她躺在那里,心里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准备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珩身后的门忽然“砰”的一声合上了!
房间里仅剩的光线像是一下子被吸了出去,整个屋子里瞬间便漆黑一片!
林珩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想要从门内出去。然而他一转身,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冷的墙壁,而原本在这个位置上的门竟然就这样不见了!
他头皮一炸,立刻转身朝着桂琪的方向冲过去。刚冲到床边,便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他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子扑到了病床上,正好压在桂琪的身上。
他的手压在了桂琪的脖颈,他刚想站起来,忽然发觉不对!
――他感觉到,自己手掌下的桂琪,竟然是冰冷的!
难道……
林珩不敢想下去,黑暗中,他看不到桂琪的样子,只能大着胆子探出手去试探桂琪的鼻息。
因为看不见,他的手在桂琪的脸上胡乱地摸索了一番才找准位置,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试了试。
――没有呼吸。
林珩又探了探她的脉搏,也没有了跳动。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林珩的全身。他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任何东西,脑子里却仿佛有一道又一道的白光乍起,不过是眨眼之间,他竟然已经冷汗湿透了衣衫。
然而在经历了数次类似的事件后,林珩多少也被锻炼出了胆量,有了些许的经验。
他深呼吸了几次,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心神,再一次地探出手去试探桂琪。
他需要确认一遍。
这一次,他很仔细。先是试探着摸索到桂琪的额角,从额头上一寸寸地往下探,到鼻息的位置,他停留了很久,仔细感觉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的气流波动,这才颓然的放下了手。
桂琪的确是死了。
黑暗中,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看不见,竟然就这样确定了她的死亡。
林珩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竟然觉得不那么恐惧了。他呆呆地站着,只感到一阵无穷无尽的疲惫。这种疲惫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它们就仿佛一直存在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灵魂深处,一下子呼啦啦的全涌了上来,几乎将他兜头淹没。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
就这样想着,他居然就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像是有一股不可抗的力量在使劲的拉扯着他的眼皮,一点一点地合拢。
他努力想要保持神志清醒,然而却怎么也无法阻止这一股宛如洪流般的困意和疲惫。在彻底闭上眼之前,他感觉到面前出现了一道竖长的白光。
这光线慢慢地往左右延伸,渐渐地覆盖了他面前的正片区域。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从这片光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个人他见过。准确的说,是刚见过不久。
林珩看着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唇角带着一股高深莫测的微笑。
林珩拼命地想要瞪大眼睛,然而却已经无法挽回。他的眼皮彻底合拢,瞬间失去了知觉。
林珩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这个梦里,他再不是以往那个中规中矩、一路平稳无忧长大的都市青年,他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流离失所的小孩。
他看到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站在熙熙攘攘的古城街道上,食物的香气让饿了三天的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蹲在墙角边,看着那个卖馒头的摊位,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
他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来往的行人和马车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他。而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习惯于泯灭在人群之中,就像是一阵空气,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对于他这样的小孩来说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减少了他遇到危险的可能。
他蹲在地上画着圈,想着要怎么才能过去讨一个馒头――他必须要吃点东西,如果再不吃东西,他很可能就会饿死了。
他思考了一下,看到路边正扭着自己的母亲买糖葫芦的白皙可爱的小男孩,再低头看看自己,他局促地紧了紧自己的裤带,又捋了一下头发,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好看一点。他打算去给那个摊主卖个乖,求一求他,也许……也许那个摊主一时心软就会赏他一个馒头,这样他就可以多活两天了。
当然,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将它取了下来握在掌心。这是他父母临终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曾经想过永远也不会将它从自己身上摘下来,但是现在他快要饿死了,他觉得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是那个摊主实在不愿意送自己一个馒头,就……拿这个跟他换吧。
他这样想着,便将玉佩攥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刚走到那个摊位旁边,那摊主便一下子回过身,像是察觉到有人从背后靠近。
他被摊主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然而那摊主却没有放过他,一见到身后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便立马眉头一竖,大声的骂道:“哎呦你个小兔崽子!偷偷摸摸的过来干什么?!想偷我的馒头?!”
听到摊主这么骂,他又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慌,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能拼命的摇头,握着玉佩的双手在背后局促的扭着。
那摊主见他背着手的动作,眉头一皱,疑心道:“你……你的手背着做什么?!你不会已经偷了我的东西吧?”摊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立刻大声道:“你给我把手伸出来!我看看!狗日的小兔崽子,你要敢偷东西,我不弄死你!”
他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往后退。他感觉到了危险,面前的这个摊主跟他想象得根本不一样,也许他今天不但要不到吃的,反而可能会被这个人给打死。
他不停地往后退,甚至退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想着应该怎么逃跑的时候,他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迅疾的马蹄声,飞快地朝着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chapter 6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拎着后脖颈在空中转了一圈,猛地落到了一个人身前!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就在方才的一刹那,自己竟被人从地上提起来直接放到了马鞍上,提起他的那人坐在他的身后,双手紧紧地勒着缰绳,马被勒得扬起了前蹄,连连叫唤了好几声,这才停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喘着气回头去看身后那人,随着他的视线变化,梦中的林珩也见到了身后那人的模样。
只看了一眼,林珩就瞪大了眼睛。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身后的这个人,竟然会是他!
见到这个人的瞬间,林珩眼前的梦境忽然便分崩离析,像是一面镜子瞬间被巨大的力量击碎,散落一地。
破碎的梦境变成了无数细小的光点,不断地在林珩的眼前飞舞、萦绕,林珩茫然四顾,却发现在这些色彩斑斓的光点之中,竟然如同无数个微小的电视一般在播放着不同的场景!
他的目光依次从这些场景中掠过,每一个景象都仿佛扎在脑海深处的一根金针,死死的禁锢住了他灵魂深处的那一部分回忆。
他感到剧烈的头痛,即使是在梦中,这一股疼痛也让他觉得无法忍受。他痛得弯下了腰,抱住自己的脑袋,剧烈而汹涌的情感在他的体内肆虐,他努力长大嘴,想要喊出声来释放这股情绪,可是他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就在他感觉到所有的疼痛以及情感都已经达到一个顶点的时候,忽然,这一切竟毫无征兆地、像潮水一样的退去了。
他茫然地站起来,脑海中空洞洞的一片,就好像之前那突如其来的疼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慢慢地,他的知觉一点点的恢复,思绪也渐渐回拢,随后,一个场景忽然跳入了他的脑海中,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场景,跟之前他梦到的应该是同一个时期发生的事。他沉默地、就像观看电影一眼在脑海中将它们重温了一遍,紧接着,又是一个场景跳了出来……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上演,它们并不是连贯的,有些甚至前后顺序被打乱,但他却奇迹般的都明白了它们所蕴涵的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沉浸了多久,在这些片段的场景记忆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那是一段……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描述的过去。
他在梦境里沉浮,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听到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接二连三的呼唤他,这种感觉像是一双手努力地要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
他猛地清醒过来,努力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间白色的病房内。
林珩盯着天花板茫然地眨了眨眼,脑子里回旋的画面还停留在过去的场景中,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坐在他旁边的人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林珩动了动脖子,发现有些酸疼,转过头去看那人,发现竟然是杨阳,他问道:“怎么回事?”
杨阳叹气:“不知道,南哥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林珩慢慢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脑子里瞬间清醒了不少,他道:“桂琪呢?凶手抓住了吗?”
“呃,南哥到刘毅家的时候,凶手正好分尸完毕,从窗户里跳出去,南哥跟着追下去,结果追了一阵子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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