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亮之势。
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说出去!打定波将军和大将军相继亡故,白虎星就灭了,现下有个姓苏的来了京城,那颗星就又亮了,你们说,这代表什么?」
众官眼睛一亮。
「苏家不就是白虎星血脉,这老传说差不多要被人给忘了!」
有人激动说道:「我想起来了,苏大二爷可是亲口说过这位苏三爷乃定波将军之子!」
「这不就中了!苏三肯定就是伴星白虎!」
「那是神仙啊!神仙下凡啦!」
其中有一人突然站了起来,周围朋友连忙问道:「你干嘛啊老王!」
「我想当大理寺卿很久了,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顶上的不告老还乡,我这辈子就要没机会。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肯定得去让苏三摸摸。他不摸我我摸他也行,要是不成就强抱!反正过完这个年我一定要当上大理寺卿,朝廷乌烟瘴气、诸王结党营私,我简直要看不下去了!」
这王姓官员说罢便要朝小三走去,他的几个同袍外加同袍的长随立即将他拦住,纷纷说道:「千万不可啊,你忘了将军楼聂总管的事了吗!这位看起来是人畜无害,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啊!白虎主杀伐,除了老人小孩,你见他对谁客气过!过去强抱?你自己找死也得顾着家里的嫂子啊!」
那些人的声音无论压得多低,还是一句句传进了小三耳里。
武功很高、内力丰沛的高手小三耳聪目明。完全不用多费心,那些人说的话就飘进了他耳里。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挟菜扒饭偶尔喝点茶,虽然充满了揍人的冲动,但还是忍下。
他是个人,不是星星也不是月亮。还神仙下凡?说话的人脑子是给门夹了吗?他明明就是个鬼魂投胎!
还有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来摸要来抱,当真以为他们邻桌的客人都没听见啊?
三爷这清白身子光天化日之下若真被强摸强抱了,他还怎么做人啊!
唉,不对,三爷的清白早没了。
被小五那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啃没的!
而且最近还增加了一只蠢蠢欲动的小六……
对这两个装了钢牙的,三爷表示……牙口真好、口味有重!
然,而朝廷的确很乱。
当初是端王东方云倾和敬王东方齐雨一举推小十四上位,并自封摄政双王,互相制衡,控制小十四这个傀儡皇帝。
可小三比所有人都要了解小十四那家伙。
苏三横唯一看得上眼的徒弟哪里能是个草包。
论扮猪吃老虎,小五可能还赢不过小十四。
小十四会装可怜、装无辜、装纯良。当年苏三横死前他早把兵法读了个透,小小年纪呼弄人的功夫就是一等一的强,一肚子坏水,只是除了当年和他同吃同睡的自己外,怕是没人看得出来。
小十四武功偏弱,但没关系,他脑袋好,阴谋阳谋一眼就能看穿,加上高头大马的忠心部属杨朔一路守在身旁,东方齐雨现下想控制他,应该已经发觉越来越吃力。
说到敬王,那端王东方云倾呢?
哼哼,云倾那小子一颗心早拴在赵小八身上,赵小八又是小十四疼得要死的亲生儿子,丈人对上女婿,女婿该做什么,云倾不会不知道。
但这么想一想,小三的思绪又绕到生孩子这事情上了。
小十四小心眼,一辈子就只爱过一个女子,就是赵小八他娘。
小八的娘死后,小十四身边就一直没人,直到当了皇帝,无论大臣活谏死谏,后位依旧空悬。
没老婆就不能生儿子,没儿子就没有皇储。
虽然小十四有一个赵小八,但赵小八和东方云倾爱得死去活来,除非云倾能生崽,否则一样不会有孩子。
……连想之前那些大官说的话,没孩子应该就是帝星黯淡的原因吧!
然,国之将亡,始因南风。
这样真的好吗?
爱男人的男人们呀……
☆☆☆
三爷专属座位是靠墙,旁边有个窗的。
那对婆孙前脚才走,窗外就传来一声童稚的声音低声道:「虚伪!」
说话的人从窗边一溜烟地跑走,小三从窗户缝细中瞧到了那个身影,他眼睛眨啊眨,认出了那个死孩子,然后继续吃饭。
小五在米香也布置了些人手,因为米香众所周知是小三的产业,小三又总是牵挂这里的人,小五在考虑到苏谨华丧心病狂的程度后,在人手窘迫的现下依旧抽了几个能手安置在米香。
只是非常奇怪地,七十二地煞从没在米香附近出现过。
这里摆明就是很好的伏击场所,要说苏谨华真有良心,可怜这些穷人而不在此处闹事,别说小五用膝盖想都不信了,小三拿肚脐眼想也不相信。
小三吃完饭后,到外头走动走动消食。
雪变小了,但仍能看见从他窗外底下一路蔓延往远处林子去的脚印。
他随着那些脚印走,来到前阵子曾经带那些小孩挖野蜂蜜的地方。
还没靠近就听见一阵幼童的笑声,干净清澈的声音像铃铛一样在树林里响着,跟着他又听见那个在雪中留下脚印的主人说道:「好不好吃?甜不甜?」
另一个较小的孩子声音则说着:「吃、吃,哥哥,吃、吃!」
小三走出来时刚好见到段一齿掰着一块蜂巢,和他弟弟小呆又吸又啃的模样。吸完了野蜂蜜他们还用力嚼着蜂巢,两兄弟满手都是蜜,开心得不得了。
小三站在那里很安静,虽然是很近的距离,但只要他不出声,段一齿和段小呆根本不会发现他就在旁边看着。
这时候段一齿吃蜂蜜吃得香,小孩子总是爱吃甜的,那又香又纯的野蜂蜜早已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倒是小呆半晌后突然转头,看见小三大哥哥后,下一刻立即迈着小短腿,笑着朝他跑了过来。
这孩子跑得猛了,还没到小三身边就踉跄了一下,差点往地上扑。
小三脚下一动,立即迅速来到他身边将他抱起。三爷的轻功那是杠杠地好,一息百步的功力不是盖的。
小呆愣了一下,照理说这么小的年纪被吓着,就算不哭也要呆上一呆的,可他偏是没有,不但笑容依旧,两个小酒窝浅浅地挂在脸颊上,还拿起手中的野蜂巢往小三脸上一戳,开心地喊着:「吃、吃,哥哥,吃、吃!」
小三被蜂蜜糊了整脸,无奈地道:「你吃就好。」
小呆糊了两次蜂蜜在小三脸上,见他真的不吃后,才开开心心地自个儿吃了起来。
段一齿这时才反应过来弟弟被人抱走了,他怒吼道:「小人,放开我弟弟!」
三爷眼睛往段一齿那儿轻轻一瞟,段一齿当下背脊一阵寒,脚都抖了起来,站也站不稳。
小三淡淡地说:「一会儿骂人虚伪,一会儿叫人小人,秀才和账房冒着被老子赶回家种田的危险保了你们这群小乞丐下来,这会儿真当叫他们来看看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段一齿抖着说:「这和两个叔叔没关系,我就是不齿你的为人!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他们都被你骗了,但是我不会!赶快把我弟弟放下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老子是哪里说一套做一套,又怎么表里不一了?」小三诚心讨教道。
段一齿握紧拳头,压抑着心里的恐惧与颤抖,怒道:「我们每天都要交上一文钱才有饭吃,砍柴累得要死,搬货更是难受,你不准我们回去乞讨,又这样把我们压得死死的,摆明就是欺负我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人可以靠。
还有今天,那个老太婆不过说了几句好话,你高兴就把一盘煎鸡蛋给了那个小孩子。你这就是虚伪!
私底下折磨我们,表面上却做那样的事让人以为你真的是好人!还要人叫你什么三爷,呸呸呸,你是个黑心肠的坏人!」
小三听完话后无聊地:「噢!」了一声。
倒是小呆听见他哥哥这么怒喊,吓着了,拚命想挣扎脱离小三的怀抱,跑回他哥哥身边。
「别动!」小三按住小呆,把小呆的脸抬了起来,皱眉道:「脸色怎么有点青。」再摸摸小呆的额头,碰碰小呆的手臂,掂了掂重量。
小呆肌肤比之前还要冰冷几分,身体也轻了好一些,再仔细一看,原本粉嫩嫩的小嘴唇都干裂脱皮了。
小三问:「他怎么了?病了吗?怎么没去看大夫?」
小三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说了这些,段一齿立刻朝小三扑了过来,对小三又咬又踹的,大声吼道:「还不都是你、还不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弟弟怎么会这样!」
小三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就在他打算放开小呆和段一齿好好谈谈的时候,突然觉得腰间一痛,然后发现段一齿脸色苍白地连连倒退。
周身的血液由腰间痛处开始,彷佛结冰一般顺着筋脉扩散开来,小三几乎连小呆都来不及放下,身躯一晃,便跌到了洁白的霜雪地上。
小三护着小呆,但突如其来这一摔还是把小呆脑袋摔出了一个血洞,小呆闷闷地抽起鼻涕来。
他伸手往自己腰际摸去,摸到一把短匕首。抽出匕首一看,只见刀刃上沾着红中带黑的血珠。
这是……中毒的迹象?
还没回神过来,他忽然浑身冷得开始颤抖。
这种极阴的寒毒是他至阳内力的克星,不过x那之间,就封住筋脉令他无法动弹。
澈骨的冷意穿透他全身,他运功想要驱毒,却没想到才提起气,寒毒便在筋脉间乱窜,每一次的躁动,都深深伤及他的筋脉。
小呆因为脑袋上的伤口痛得放声大哭,而段一齿整个眼眶都红了,只是咬牙含泪远远看着,不敢接近。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那个坏人怎么会给小呆吃毒药!他说我只要刺你一刀,就会给小呆解药,我只剩一个弟弟了,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救小呆,就算要杀你,我也会做到的!」
疲倦与痛楚如潮水般涌来,小三渐渐地连眼皮子也打不开了。
直到他合眼前,蒙间看到一双深红色的眼睛,他吃力地开口,断断续续说道:「……留下这两个孩子的命……若是他们出事……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穆……小……柔……」
用小柔妹妹的命威胁别人,其实是不对的。不过对方是苏谨华。
苏谨华痛哉则,三爷爽哉!
所以……
妹妹对不起,哥哥下次补偿!
第九章
长年不见太阳的地牢有一股浓浓的霉味,小三慢慢转醒,只片刻时间便发觉自己在哪里。
霉味夹带着些微的水气,这里是苏家花园水池底下的地牢。
蜡烛静静地燃着,小三双手双脚被缚,他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坐在木椅上看着他,那是他前世今生的死敌──苏谨华。
小三感觉腰间仍湿着,血流不止,强烈的疼痛并着晕眩让他扯了两下手腕上的铁链后就不再动了。
他凝望着苏谨华,方才看见的那双红色眸子现在是黑色,但他没有看眼花,苏谨华体内绝对有s天蛊的存在。
他曾以为苏谨华是先练出s天蛊,控制那名人蛊之后,再练化另外七十一地煞。
依苏谨华操纵那名人蛊,那名人蛊再操纵七十一名人草的方式,掌握七十二人性命。
然而这个猜测终是错误的。
小三「哼!」地笑了声。
「你早早就在这儿等着我醒来啊?」小三下巴略昂,眼眉轻挑,嚣张霸道的性子到哪儿都不会改变。
「你不怕死吗?都已经落在我手里,竟这般对我说话?」苏谨华声音还是那般从容。
「你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下毒,再逼着那孩子的哥哥拿沾了剧毒的匕首捅人,我才想问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s父夺媳,杀人不眨眼,我都替苏家汗颜了,出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
「这世间所谓的教条都是前人规范,如果从古时便流传杀其人、喝其血、食其肉才为正统,我又怎么没脸活在这世间?」苏谨华淡淡地道。
小三翻了一双白眼给苏谨华看。「太久没和你说话,我都忘记你听不懂人话了。」
「彷佛你清楚我的性格似地。」苏谨华道:「那你应该知道上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苏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命只有一条,我还要让你把小柔带回来,不想这么快就杀了你……」
苏谨华顿了顿后又说:「那把匕首淬了毒,见血封喉,我之前没打算留你性命,尸体是要扔给你两个师弟,叫他们吐出小柔下落的。但你没死,气息断不了,这可让我有些讶异你的能耐的。」
小三恶狠狠地啐了声,神情与眼神全退去属于苏三时该有的模样,苏三横那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就像砍白菜的狠厉浮现在脸上。他挂着笑容,对苏谨华说:「老畜生,你要真敢这么做,害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犯了杀孽,老子做鬼都不会饶你!等你死了,老子就揪苏凌一起在奈何桥畔堵你,跟他连手揍你,揍到你魂魄不全,无法投胎为止。」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为什么死不了?」苏谨华神色依旧淡漠。
早说了苏谨华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同他说话有够累,重点明明不在那里,他不在意,就什么都听不见!
小三哼哼两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就想吧,想破头你也不会知道!」
其实怎么没死连小三自己也不晓得!难道是那截九千多年的人q须?人q精看着都要飞升了,人q须肯定有大能耐。小五当时也是吃了人q须才活回来的!
「你不怕死,但弱点太多。」苏谨华说道:「几乎每个你认识的人都能成为你的弱点,这不好。如果你想活得长一点,就应该视这次的事为教训。」
小三说:「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没人性吗?苏凌到底怎么生的你?是生下来时稳婆没接好,让你直接摔地上把脑袋摔坏了?还是你天赋异秉天生就缺心缺肺兼缺德,好好一个人长成这样……」
苏谨华在小三说话时起身从一旁的刑具中取了一条带了倒勾的鞭子,小三话还没说完,苏谨华便发力狠狠地给了小三一鞭。
那一鞭几乎把小三胸膛一片肉都撕下来,小三咬着牙硬是不吭一声,苏谨华再用力抽了一鞭,小三身上顿时血肉飞溅,整个人就像衣服一样破烂不堪。
苏谨华神情不变,对着小三的腿又抽了两鞭,不过四鞭而已,然挟着高深的内力,鞭子本身甚至已经裂了数处,小三两条腿也血肉模糊了,但小三就是没哼没吭没求饶,甚至用一种嘲讽的神情,冷笑看着苏谨华。
「你内力短时间内强了许多啊……」小三喘了几声,道:「七十一个地煞,加上一个能令他们全数听命的s天蛊人蛊……苏谨华,你已经六十多岁,早就不年轻了。就算你有能耐控制s天蛊不在你头顶上开花,但你最后还是得死。身体和脑子都被s天蛊吸干,徒剩层皮干瘪瘪地死去……」
苏谨华面色这才变了一下,他[了[眼,问道:「我真好奇你的身分,你怎么可能知道s天蛊的事?这秘密就算苏家也鲜少人知晓。」
「只要是曾发生过的事,它就不可能是个秘密……」小三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依旧死撑着。
反正落到苏谨华手里,最坏的结果不过一个死字。三爷早死过一次了,根据经验,就两眼一闭,再睁开眼便会看见旁边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罢了,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小三坏心地说:「我知道很多事,甚至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老天爷啊,我来京城以后……你怎么就老得那么快啊……前阵子头发看着还是乌黑发亮的,今天就这点灯火瞧,都能瞧出一堆的白头发……gg……看仔细一点,脸皮怎好像也皱了,那程度都快比得上你二叔苏乱……」
苏谨华眉头一皱。「回春堂的那些药是你买断的?」
小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像雨后的葡萄一样,闪着晶莹却又带着寒气,那般直直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你猜啊……猜中了就给你个奖励,再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与你听……」
苏谨华又是一鞭,朝小三的背上鞭去,他打算就这么打下去,打到小三自己说出那些事为止,若小三硬是自己寻死,那也就罢了,小柔的藏身处还有那对双生子知道,他不是非留小三不可。
「得不到的,始终最美好。小柔当年多漂亮啊,水灵灵的小丫头一个,她最好的地方就是体贴人,苏三横不在的那些日子,她常过府探望你吧……她是那么温柔、善解人意,你对她好,所以她把你放心上,甚至都把你这个公公当自己的『亲爹』看了啊……」小三语气凉飕凉飕地,对苏谨华冷嘲热讽。
「住嘴!你没资格谈论我与她之间的事!」苏谨华狠狠地在小三背上落下数十下,直到血肉里都露出了可见的白骨,他才停了下来,慢慢喘着气、慢慢冷静。
他的情绪不能过大,否则头顶上的金针将无法克制试图醒来的s天蛊。
他说:「阿横和小柔的婚约根本就是儿戏,小柔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阿横还小的时候,小柔就是我呵护着长大的。她的好、她的美,我都比阿横还早发现。
她爱吃我煮的菜,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看得出来她不像其它人一般肤浅,只尝得出简单的五味。她能吃出我的心意,她懂我每一道菜的思路发想,她与我才是天生一对。
苏凌不配当我父亲,硬塞了一个女人给我,还让那女人生了个儿子,太过恶心!什么苏家人?他们才是一家人,活该死在一起的一家人。
这世间唯有小柔懂我,当苏家那些人一个个断魂的同时,就只有小柔在我身边,为我开心、为我高兴……」
苏三横在讲到穆小柔时,脸上有些扭曲,却又带着笑意,看起来就让人犯恶心兼不舒服。
小三浑身火辣辣地烫,整个人身上黏着的都是血和肉屑。
他的牙因咬得过紧,后头都崩了一颗。但即便他凄惨无比,甚至下一刻就要咽气,他依旧不会露出一点软弱的迹象,令苏谨华得意。
两世都被苏谨华折腾得够呛,这债不讨回来怎行!
三爷的面子无人可践踏,胆敢来犯者,死都要咬回去!
小三懒懒地开口,除了那张脸惨白得没一丝血色以外,表情连改都没改过。
他依旧嚣张,打说话开始便是斜眼瞟着苏谨华。
苏谨华扔下鞭子回椅子上坐了,他第一次觉得有这么个人令他棘手。
但同时苏谨华也感到意外,因为除了他死去的儿子,还没人能让他一天之内说出这么多的话。
于是苏谨华又将目光放在小三身上。只见这么一个身子单薄的青年,几乎和当年的阿横一样硬气。
阿横说过天塌下来他也不怕,因为他够强、因为他够悍,他能替所有人扛着。当苏家那年纪的将军们想着要保家卫国,阿横已经琢磨如何兼善天下。
他也知道阿横对他曾有过孺慕之情,但他厌恶这个从他已经忘记姓名的女子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更憎恨自己明明练了一身武艺,他的父亲苏凌依旧越过他,将传家战戟传给阿横。
苏凌手把手地教导阿横武艺,彷佛阿横才是他的孩子,而自己这个只会煮菜的厨子除了继承将军楼以外,就是个摆设,没有用处。
人人说他苏谨华厨艺超群,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记得最早以前的一段记忆,苏凌从关外打胜仗回来,皇帝都从金銮殿而出,领着百官站迎接苏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苏凌身上,一身威武闪亮的偌祝胯下昂首前行的战马,街道两旁无数平民的欢呼声,那一刻,苏凌彷佛是神,能主宰世间一切,高于皇权之上。
他的人生很顺遂,成天只在一个厨房里,没有金戈铁马,听不见战鼓响,顺遂得让他的生命没有一丝火花。
他觉得自己逐渐在死去。
名厨又如何,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封为前所未见的厨圣又如何,他还是只能待在那个烟雾弥漫的厨房里,不被任何人看见。
他的父亲不看自己,所以自己也不看阿横。
所有的人都只看重他的厨艺,所以他厌恶自己的厨艺。
直到那一天,邻家女娃儿真心的笑容,吃得真诚、吃得欢喜,好奇地黏着他,纵使没有厨艺天分仍旧陪着他在厨房忍受柴火发出的热,做着一道一道的小菜肴。
他的世界因此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迎来了光。他绕着她转,她专心地陪伴,于是到最后,她成了他的全部,他世界里的火光。
☆☆☆
苏谨华静静地看着小三,看一个人第一眼不够准,等第二眼、第三眼,直到了解了对方的性格,才会知道那人的真正面目。
看到小三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熟悉了。
小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他感觉曾见过;再后来小三的性格表情、说话习惯,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不应该有。他知道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个叫苏三的人。
但苏乱是在苏三入京后才出现的,而且苏三入京不久,苏乱就四处张扬说苏三是苏家的正统血脉,苏三回来继承将军楼了。
苏乱不是会拿苏家声誉开玩笑的人,苏三在厨艺上的本事也的确只有苏家厨才能匹敌。
但阿横没有儿子,他安插在阿横身边的人所有的回报皆是阿横一心扑在灭了南越、灭了劲敌双狼将之上,从来不近女色。
所以苏三不会是阿横的儿子,也不是从阿横那里承继苏家名厨脉之人。
而他自己除了阿横和远远的母亲,更没碰过其它女人。他清楚知道自己仅有一子一女,而那一子早已死去。
于是这番推算下来,照苏三的年岁,只有一个可能……
苏谨华静静地看着小三,而后说:「你是苏凌的儿子。」斩钉截铁地。
因失血过多加上中毒头晕的小三听见苏谨华说的话,整个人一下子惊醒,破口大骂道:「苏谨华你有病啊?有病要医啊!老子是苏凌的儿子?你娘早几百年前就入土了,苏凌的性子是苏家里最直的一个,不可能无媒苟合。你说老子是他儿子?他一个大男人是要怎么自己和自己生儿子啊?」
三爷忒真诚地说:「苏谨华你最近看过大夫没?人老了脑袋是会有点毛病你别害羞啊!老子在回春堂熟人很多,你去看看不收你坐台钱只收你药钱,你说好不好啊!」
小三一口气讲了一堆话后又开始喘了。
这破身子打从聂小三那里接手后就烂事不断,还好之前有准备,听到「九千年人q精」六字就立刻要了一段人q须!要不不用苏谨华拿那天杀的带勾鞭子鞭人,在林子里被段一齿的毒匕首捅那一下他早死了啊混蛋!
「我没想过苏凌生了第二个儿子。」苏谨华淡然地说道。
「听人话啊──」小三怒吼。
「他疼你吗?」苏谨华问:「定是疼你吧!将你藏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等你长大有能耐了才让你回来夺走我的一切。」
「不行,畜生听不懂人话……」小三放弃认真和眼前这位出生时没被稳婆接好,一头往地下栽,栽坏脑袋的家伙说话了。
「你留在这里慢慢想吧!看是等我下次来你求着告诉我,还是等你师弟们来换他们被囚……伴着你的尸体。」苏谨华起身后看了自己新发现的弟弟一眼,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孩子若不是苏凌的人教出来要回来复仇,而是由自己亲自养大的,说不定他会像远远那般乖、偶尔闹些小脾气、也许……还能听见他叫声爹……
「老子从不求人。」小三歪着脸哼了一声,正眼都没瞧苏谨华一眼。
「你会的。」苏谨华说:「灭了囚室里的烛火,这里没有光、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声音,曾经有所谓的高手,不到十日就疯了,你还有一身伤,能撑到几时?苏三,别小看了这个地牢!」
「放心,爷是专业摸黑户,黑暗无声什么的小菜一碟。要不,来赌一赌如何?赌十天后你再见爷,爷赏你个全世间最灿烂夺目的笑容。苏谨华,你敢不敢?」小三声音jj的。
苏谨华[了[眼,道:「赌什么?」
「十日后再议。」
「到时我若要你杀了你两个师弟,你也甘愿?」苏谨华说。
小三嗤笑道:「到时我要你把小柔嫁给我,你嫁是不嫁?」
恼怒的苏谨华衣袖一挥,囚牢中烛火皆熄,厚重的石门一关声音尽灭,唯有一处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孔作为通风用,而后,将小三留在这幽暗无声的囚笼里。
过了半晌,原本因为苏谨华离去,放松身体后被身上鞭伤给痛得昏天暗地的小三突然「唉呀」一声,要死不活地道:「忘了问小呆怎么了!」
至于那个软蛋段一齿,小三决定,若自己渡得过这一劫,去庙里烧香拜拜谢菩萨后,绝对会尽自己一切心力,好好地「教导」这个孩子,让这孩子成为继阿勤之后,又一勤劳孝顺的赚钱栋梁。
「段一齿,」小三磨牙道:「洗干净屁股等我!你死定了!」
「还有你个苏谨华,也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出去,绝对要把你扒光,让你关笼车露屁股,游、行、全、京、城!」
☆☆☆
当小五和小六收到小三失踪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时分。
两个跟着小三的护卫被发现在距离米香略远的林子里,其它护卫通知小五、小六赶来时,护卫们也没寻得小三踪迹。
小五站在一处只滴了几滴血的泥地上,看了一下血的色泽,面色立刻铁青。「师兄被下毒,还受伤了。这毒很厉害,得快点找到师兄才行。」
小六拳头攒得死紧,怒道:「肯定是苏谨华出阴招阴了师兄,否则照师兄的身手,怎么会被骗到这么远的林子里,受伤还中毒。」
小五和小六身后各站着一队人马,加上山外小楼的人,共三十人上下。
那两个死去的护卫是不久前刚被小五招揽入天干地支的,四肢都被削下,死状凄惨,一大滩的血渗到了泥地底下,距离小三受伤的地方颇远,是在跟随小三的途中被拦截下来的。
小五问道:「谁知道三爷为什么会到这里?」
侍卫们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一个年纪较小的青年走上前一步,道:「回五爷的话,据米香养的那些孩子说,三爷曾经带他们到林子里采过野蜂蜜,或许就是此林。」
小五整个人冷得像寒冰一样,压低的声音里有着不可扼抑的怒意。「师兄就是心软,收容了那些孩子让他们不用挨饿受冻,却反而害了自己。现下只希望师兄早逃离了这里,否则他一旦出事,我要那些小乞丐全数填命!」
小六耳朵一动,察觉这林子中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阵由远处传来的奔跑声。跑的是与他们所在之地相反的方向,对方很明显在逃离他们。
小五和小六二人连开口也没,直接抄轻功往声音来处奔去。
不消片刻,小六赶至时朝那背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一踢,把那半大不小的孩子踢得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在大树根上才停下来。
小五缓缓落地,一双冰冷阴鸷的眼落在那孩子身上。
「段一齿?」小六[了[眼看着那孩子。
段一齿满身脏污攀着树干爬起来,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小五走到段一齿面前,问道:「我师兄呢?」
段一齿吓得直发抖,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五一脸冷肃,反手狠狠打了段一齿一巴掌,再也压抑不住的怒气由声音中流泄而出,带着极大的威压怒道:「我师兄呢?」
段一齿被打得大半张脸瞬间肿起,他瑟瑟发抖,可一双眼左右挪移,仍再想着可由哪处逃离。
小六一把扣住段一齿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虎口猛地一下缩紧,力气大得段一齿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经断了。
小六声音如同困兽,在不知小三是死是活的这个时刻,他如被掏走心肝即将死去的野兽一般悲嚎怒吼道:「说话啊!没听见在问你吗?我师兄到哪去了?你把他骗来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哪里去了──他在哪啊──」
段一齿无法呼吸,整张脸胀红,他双手抓着小六的手臂,双脚不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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