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幽幽地回响着他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后来看了好些书,想到了精灵,想到魂魄,想到了精怪,想到了所谓的魂飞魄散。
他也终于是慢慢认了命。
可仍是想他,寂寞,伤心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少年。如同谪仙一般的少年。
其实哥哥何尝不是早告诉了他事实。
一人寂静地住在山上,如同仙人般清丽脱俗,又总是在寒风呼啸中只着薄薄的青衫……还有那一碰即逝的冰凉……
只是他不曾察觉而已。
后又想到,只是被邺孝鸣稍微责怪了一下,他便置气,感到委屈,还把邺孝鸣送他的刺猬扔给了珞萤,不禁又觉得好笑。
“公子,你醒了。”珞萤端着盆清水走了进来,“已经快响午了,要梳洗吗?”
珞季凉点了点头。
穿好了衣裳,浸了帕子擦脸,珞季凉看到珞萤怀里鼓鼓的一团,不禁问道:“你怀里揣了什么?”
“小乖啊。”珞萤美滋滋地说道,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东西拱出来,“公子你叫我要好好照顾它,我自然得贴身带着。”
珞季凉只见一团东西探出了一个小头,软绵绵的小爪子搭在珞萤的衣襟上,头蒙蒙地转了一圈,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显然还没弄清楚怎么就突然让人拱了出来。
珞萤把它扯了出来,捧在手上,送到了珞季凉的跟前。
“放在怀里,不刺人?”珞季凉伸手摸着它的爪子,见它懒洋洋地抱住他的手,眼神不禁又柔和了些。
“公子,小乖可乖了,不让它动它就不动,一点也伤人。”
珞季凉点了点头,把小家伙接了过去,“萤儿,去准备午膳吧。”
萤儿连忙应了声好,公子似乎没事了,美滋滋地跑了出去。
珞季凉看着还不及他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突然想到邺孝鸣冷冷的脸旁。
那件事自己的确做错了,说来,他还没有给邺孝鸣一个正确的道歉。等他回来了,得好好地与他说才是。自己这番置气,倒像个小孩了,比三岁小孩还不如了。
还有这小家伙,邺孝鸣把它给了他,他也没有好好地谢谢他呢……
☆、38灯元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晚上。
听萤儿说,凌皖来了,珞季凉估摸着邺孝鸣可能正在处理公事。
正想着要不要等他回来一起用膳,邺孝鸣就带着一身冷气走了进来。
只见他一身黑丝暗银的衣裳,配着冷若冰霜的表情,整个人比平常还要冷酷了几分。见珞季凉坐在那儿,邺孝鸣脚一顿,在珞季凉反应过来之前,走到了他的身前。
而后又神奇地拿出一盘糕点放在了珞季凉的眼前。
晶莹剔透,做工精细,依稀还可以看到里面香酥的杏仁,只是……珞季凉笑了笑,抬起眸来,不解地看着邺孝鸣。
怎么竟是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
“尝尝。”邺孝鸣坐了下来,似乎完全忘记了昨日两人的争吵。
“我又不是小孩。”珞季凉哭笑不得,邺孝鸣这是把他当小孩子来哄?再说,要示弱的也该是他,“昨日的事,我忘了跟你说一句道歉,我并不是诚心的,还望……”话还没说完,嘴里却被塞进了一块糕点,香甜润滑,带着桂花的清香,珞季凉舌尖抵了抵,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错愕地睁大眼睛瞅着眼前的人。
“尝尝。”那人重复了一句。珞季凉敛下眸,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发软,像是什么柔柔地掉在了心上。只好一点点把那糕点咬进去,甜而不腻,还有杏仁的香酥,珞季凉紧了紧手,确实美味。
谁知刚刚吃完,邺孝鸣正经地来了一句:“本来就是小孩儿。”伸手又抓了一个糕点递到了珞季凉的眼前。
这下是真把他当小孩儿了。
本来也并无什么,邺孝鸣本来就珞季凉大了整整十岁,说是小孩也不为过。只是,珞季凉想到自己刚刚反思的,又被邺孝鸣这么一提,加之他的动作,脸顿时刷一声红了起来。
好半响才幽幽地答了一句:“那你还对一个小孩又亲又抱?”
邺孝鸣见着他不满的神色,偏又带着羞赧,眸色渐深,倾过身去,也不怕旁人看着,在珞季凉嘴边印了浅浅的一个吻。
又正经地说:“你是我的相君,不同。”
珞季凉这下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藏进去了。
邺孝鸣没有理会他,吩咐丫鬟不用上晚膳,转过身来:“今晚出去走走。”
“怎么突然要出去?”
“听闻你想出去。”
珞季凉怔了怔,想到了那日和珞萤的谈话,嘴张了张:“可我的腿脚……”
“无妨。”邺孝鸣说着,一把把珞季凉抱了起来,珞季凉只怕摔了下去,连忙抱紧那人的脖子。等到终于停了下来,人却是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一把带着轮子的椅子。
“这是……”
“轮椅。”
珞季凉没有说话,缓缓摩挲着椅子的把手,好久才抬起晶亮亮的眼睛,感激道:“谢谢你,邺孝鸣。”
来了衍城许久,他却是没有出去看过。这一出,才知今日是当地的灯元节,缅怀故人的节日。
街上热闹非凡,人影攒动,一路上都是人们的欢声笑语。点亮的灯笼挂满了整个庙会,烛火虚虚晃晃,十分的美丽。传闻是点一盏灯,便是为已故之人指路,而人们的喜庆热闹,则是为了让故人不要挂念。
很美好的一个传说。
珞季凉也不禁挂上了一抹浅笑,一路周遭还有许多的小吃和新鲜玩意,配着小贩的叫喊,引得人心痒难耐。
珞萤本来还怨念着凌皖怎么也跟着来,只是看到众多的新鲜玩意,一下子就撒了脚丫,买了好些吃的,凌皖一路跟着他,不知为何倒成了他的小厮,帮他拿了一身的东西。珞萤心情一好,赏了凌皖一个糖葫芦。
邺孝鸣推着珞季凉,一句无话,只是偶尔在些小吃处停下来,给他些吃的。
“你不吃?”珞季凉抬起头来,手上捧着一盒糕点,见邺孝鸣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便径直把香酥可口的糕点递到邺孝鸣跟前,“你尝尝,很好吃。”
邺孝鸣低下头,吃了。
珞季凉这才含着笑吃手中的食物。
“公子!给。”珞萤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把一个点了的灯笼挂到轮椅上,珞季凉看着那灯笼,对上珞萤的脸,心照不宣地笑了。
“你跑那么急做什么?那吃的又不会跑了。”
“就是会跑了!公子你不知道,刚听路上的人说,前面有一家酱板鸭好吃得很,迟了就没了。”珞萤说完,擦擦汗,撒开腿,又跑了。
凌皖好不容易跟了上来,见珞萤又跑了,忍不住在旁边骂了句。
跟邺孝鸣说了会话,眉毛紧紧皱了起来,缓了好久,才说道:“这人情,你迟早得还我……”
☆、39梁泽
“前面会有一年一度的面具舞。”凌皖摇着扇子,走到珞季凉的旁边,道。
“面具舞?”
“舞姬身穿妖艳的舞衣,面带象征着凡人缺陷的面具,姿势扭曲,翩翩起舞。”
“会摘除面具?”
“季凉果然聪明。”凌皖笑了笑,看着后面默默点了点头的人,俯下身来:“世间陋习,人之蝼蚁,过于渺小,亦也丑陋,舞姬本身就是一种象征,脱除面具,只不过是人们微妙的祈愿而已。终究是自欺欺人。若能改,怎还会有如此多的爱恨怨痴?”
“我却不是这么认为。”珞季凉笑了笑,“爱恨怨痴,本是常态。芸芸众生,百样人生。虽不愿,亦难避免。但若能知其,愿能改,或许微妙,好过得过且过。”顿了顿,他偏过头,道:“邺孝鸣,你认为呢?”
留心听着他们谈话的人被点名,顿了顿。眼神微敛,答道:“不过各人看法。”
珞季凉和凌皖一时无话,竟是辩驳不出来了。好一会,珞季凉噙着笑笑出了声,递给邺孝鸣一颗果子,眼神也亮了许多,见邺孝鸣顿了顿,吃了。才又低下头去。
因着凌皖的加入,珞季凉和邺孝鸣也不如一开始般的静谧,偶尔谈谈街边的小吃,还有路过那人魔术的破绽,最后停在一旁临时搭建起的舞台,看舞台上那舞姬曼妙的舞姿。
姿势怪异,扭曲异常,舞姬几乎是以常人不可能达到的动作起舞着,时不时引起一片喝彩,而那面具缓缓摘除之后,更是引得一片此起彼伏的高涨热情。
“果真曼妙。”凌皖收起扇子,“说起来,这也是我和邺孝鸣第一次看着面具舞。”
“第一次?”珞季凉说着,脸却望向了邺孝鸣。
邺孝鸣冷着张脸,只点了点头。
“在这里住了许久,倒不像今天这般有闲情逸致。说来,还是托了季凉的福。”
邺孝鸣蹙了蹙眉。
珞季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对面一位缓缓朝他们走来的人给引了心神。
“肃翎。”来人走近,点了点头,在珞季凉身上打量了半响,收回了视线,含笑看着邺孝鸣。
肃翎是邺孝鸣的表字。
邺孝鸣道:“好久不见,梁泽。”
凌皖不耐地挑了挑眉:“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凌皖。”来人并不介意他的冷言冷语,还笑了笑,“你还是这般不待见我。既是难得的灯元节,我自然也是要来瞅瞅热闹。”
凌皖回了一句,语气不善:“我原以为像你这种人在这种节日,自然是更忙的。”
“不过忙里偷闲。”
“不用理会他。”邺孝鸣出声道,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冷嘲热讽。
“啧。”凌皖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位是?”梁泽顿了顿,挑眉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
“我的相君。”
“哦~”梁泽拖了一个长音,意味不明地打量着珞季凉。
“珞季凉。”珞季凉这才微微笑道。
☆、40遇袭
来人长的倒算端庄,却并非十分出色之人。三分流气,三分匪气,还有四分的邪气。似笑非笑地看着珞季凉,眼里充斥着不知是好奇还是算计。
来人摸了摸下颔,突然笑嘻嘻地伸出手握住珞季凉的:“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改天一定要分享分享经验。”
珞季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分享什么经验?
邺孝鸣不动声色地挡到两人之间,两人握着的手也被顺势分了开去。
“咳!肃翎,”来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还有事,便不打搅你们了。”
邺孝鸣点了点头。
“哼!他还能有什么事!”凌皖看着走远的身影,愤愤地说道。
凌皖并不是易失态的人,怎么见了那人,倒是失去了方寸?珞季凉当下有了计较,敛下眉,却不发表看法。
“谁?谁有事?”珞萤不知何时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身上满满当当的东西。不解地问了一句,又言笑晏晏地蹲到珞季凉的跟前:“公子,酱板鸭,美味的很。”
珞季凉接了过去,又拿出帕子给珞萤:“你吃的太杂,当心吃坏了肚子。”
“无妨无妨。”珞萤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萤儿肚子大量着呢。”
说完,却又是想跑,凌皖一把拉住他,皱了皱眉:“我跟你去。”
邺孝鸣冷声道:“凌皖。”
“我不管了,看了厌恶的人心情不爽利。”说着,摇着扇子直接把珞萤拖了出去。
登时剩下的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邺孝鸣停顿了稍许,又慢慢推着珞季凉往前。
“方才凌皖说你们没有逛过灯元节,是为何?”
“忙。”
“从小便忙?”
“无趣。”
还能再多几个字么……
“那今日为何……”珞季凉停了下来,邺孝鸣之前便说了,是带他出来散心……这样一想,脸颊不禁微微红了起来。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街巷的深处,身后人声鼎沸,隐隐传了过来。
寂静的巷道,只有椅边的灯笼泛着淡淡的烛光,邺孝鸣突然走到了他的前面,蹲了下来。
只一瞬间,珞季凉便被腾空抱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一只暗器就径直地插到了轮椅上,接着又有暗器刷刷地朝他们刺了过去。
珞季凉神色一变,弓着身子,抬起头看邺孝鸣。只见他抿着唇,浑身散发着冷漠之气。本就冷峻的表情更是煞人。
足尖一点,邺孝鸣稳当地站在围墙上。
厉声道:“何人?”
从街巷深处走出了几个蒙面的人,并无答话,使着刀剑径直刺了过去,刀刀凶狠,直刺要害,邺孝鸣身形一闪,避开了。
珞季凉拧了拧眉,这些人为何要刺杀他们?当下却顾不得这么多:“邺孝鸣,你把我放下来。”抱着一个男人,行动必然受到阻碍。凌皖又不在,在这里喊救兵恐怕也没有人听得到……唯有把他放下,才不会拖累到那人。
“闭嘴。”邺孝鸣冷冷答了一句,堪堪地避开了那几人,却不能给他们要命的一击。抱着珞季凉退到了一角。
来的几个人身手不凡,刀剑使用更是上乘。两人使剑,两人用刀,配合默契,招招致命。
“何人派你们来的?”邺孝鸣放下珞季凉,护到自己身后。
“怪只怪你生错了地方。”领头的说了一句,打了个脸色,四人突然冲了上去。
“出来。”
珞季凉只看到了两个黑影出现,眼睛便被邺孝鸣遮了起来。而后便是一阵打斗的声音,夹杂着声声哀嚎,血腥味也变得越发浓重起来。
珞季凉不禁抓紧了邺孝鸣的衣裳,脸色苍白了几分。
从小被保护地很好,又加上喜静爱书,父亲并没有逼迫他练武,只让他练了些强身健体的拳脚,不过花拳绣腿,自然不曾遇到过这种厮杀的场面,不一会,珞季凉的手心都出了好些汗。
“留一个活口。”邺孝鸣眼神阴蛰,冷酷地道。
只不过一会的功夫,打斗便停了下来。
“主人,应该如何处理?”黑衣中的一人问道。
“带回去。”邺孝鸣顿了顿,看着如同血染了般的小巷,眸色深了几层:“处理一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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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受伤
珞季凉只感觉风嗖嗖地刮在自己脸上,夜凉如水,深静的上空划过一抹黑影,而后稳稳地停住。珞季凉扯开邺孝鸣的手,打量着周围,方才浓烈的血腥味恍若是错觉般,四周静谧,带着幽幽的青草味,而那凶残的四人还有后面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已然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邺孝鸣扶着珞季凉,单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问道:“有无事?”
珞季凉摇了摇头,苍白的脸颊上缓了好久才平复下来,慢慢泛出血色。他瞅着邺孝鸣,竟慢慢现出一个笑容。
猛不然地觉得生趣。
不期然遇见这种打斗场面,他虽从未想过,但毕竟是男孩心性,只觉得刺激。一开始只顾着害怕,现下倒觉得有些羞赧、刺激、兴奋。而邺孝鸣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无事,也不似受到惊吓,稍显焦躁的脸也平静了下来。
上次在狩猎场的时候,珞季凉被邺孝鸣救的时候并无知觉,因而也就没有实感。纵然知道是邺孝鸣出手救了他,也不过是知道而已。
直至今日,他才意识到邺孝鸣的功夫的确不凡。带着一个男人竟还能飞檐走壁,他不拖累他已算好了。
不禁带上了一丝仰慕看着邺孝鸣。
“方才那两个黑衣人……”珞季凉刚开口,就突然停了下来,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慌张:“你的手受伤了!”
只见邺孝鸣左臂上衣袖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因为是黑色的布料,之前干涸的血早与之混为一体,一时看不出来。可仔细一看,邺孝鸣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从手臂一直延伸到了指尖,竟还在淌着血!
“你你你别动!”
珞季凉连忙扯开自己的衣袖,用力一扯,撕下布条,手忙脚乱地裹到邺孝鸣的手臂上。
“无碍。”邺孝鸣按住珞季凉动作着的手,低沉地说道。
“可是流了好多血!”珞季凉皱紧了眉头,血液干涸,衣服已经和着血跟皮肤沾在了一起,又不能强硬地扯开,瞅着是生生的疼。
邺孝鸣不动声色地扯开珞季凉裹上的布条,把自己的衣袖整个扯了下来,这一动作,牵连着伤口,使得本已止血的地方,又潸潸地冒出血。
“别……”珞季凉想阻止,只听到衣布撕破,邺孝鸣一声不哼地丢掉染血的衣袖,又略略地裹上布条。
“为何不回去再好好处理。”珞季凉抬起头,“用热水冲洗,衣服就能取下来。你这么做,伤口可不又裂开了。”
“我说了无妨。”邺孝鸣揽住珞季凉的腰,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你这是不爱惜自己!放我下来!”珞季凉连忙喊道,又怕碰到邺孝鸣的伤口,不敢动作,缓下口气,尝试晓之以理:“你先放我下来,你的手臂不可以再受外力,也不知道伤的有多深,要是伤到筋骨了,后果可不堪设想。我看着严重,邺孝鸣,放我下来吧。”
邺孝鸣没有理会他。双脚一腾空,又带着珞季凉跳了起来。
伤口并没有看到的严重,他十分清楚,只不过是些皮外伤。方才四人步步紧逼,他无法分身兼顾,现下,已经点了穴道,只是瞅着严重而已。可他又不想费神解释,只好带着人回去。
之所以带着珞季凉在这里停下来,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他看见血腥的场面顺势检查他有无受伤。现在看来是龙精生猛……还能沉下脸教训他,倒是长胆子了。
☆、42心思
小筑里,丫鬟们进进出出,捧着染血的纱布、血水,又端回清水,神色紧张。只见一名年长的老人带着医箱,匆匆地走进房内,过了好久,又匆匆地走了出来,抹了一把汗,这才缓下步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而房内,珞季凉端坐在桌旁,与邺孝鸣相视而坐,打量着邺孝鸣已经没有渗血的手臂,紧抿着嘴,一片沉默。
珞季凉平时并不曾这般沉闷,对待下人更是和颜悦色,今日竟冷着脸,出声呵责了一位不小心打翻水的丫鬟,这可吓了屋内的人一跳。
谁曾想,平日里和颜悦色,对他们犯的一点小错也只是含笑出声提点,不曾动怒的珞季凉怎会突然因为打翻水这种小事勃然大怒。
被骂的丫鬟吓得身体发颤,连连道歉。待到珞季凉冷静下来,连他也是一惊,不知自己为何有这样莫名的火气。
“你在置气?”一旁观察他许久的邺孝鸣出声道。
珞季凉本想说没有,可是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说出来也是可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邺孝鸣又怎么相信?
于是,不知该老实回答还是说谎的珞季凉保持沉默。
邺孝鸣拧了拧眉头,实在不知他在闹着些什么别扭,分明并没有什么让他动怒的事:“有话便说。”
珞季凉焉地觉得可笑,心里也不知怎么形容。似是想发怒,又似是发酸,一边觉得那人不爱惜自己可气,一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太多。那人既然不在乎,他在乎些什么。可越是这样,越觉得心里酸酸涨涨,像是泡在了坛子里,总之,酸甜苦涩似是全齐了。
这种莫名的情绪弄得他很是恼火,因而才失了风度责备了丫鬟。看到丫鬟诚惶诚恐的表情,本就难受,变得越发难受起来。
珞季凉低敛下眸,眼下一圈被长长的睫毛掩覆,神色讳莫难测。一团阴影忽然覆到他的身上,却是邺孝鸣走到了他的身旁,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上。
“可是为了我手臂的事?”
珞季凉的身体焉地一僵。
邺孝鸣暗下眼色:“我跟你说了,无碍。”
“我知我是多管闲事。”珞季凉舔了舔嘴唇,缓缓答道:“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生气。”
“既是不知为何,为什么还要为此烦恼?”
便是不知,才要烦恼。可邺孝鸣说的,却也是让人无法反驳。
何必为着不知的事让自己难过?
只是想是这般,行动是另一般。
邺孝鸣低头看了他半响,突然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缓缓贴了过去。
珞季凉手紧了紧,不自觉得搅在了一起。只听得到心中有一个声音如擂鼓般闷响不止,像是一池春水被搅翻了去,涟漪一层涤荡一层。死死闭上眼睛,珞季凉感受着喷洒在脸上的热气,和唇上的浅浅胶着,脸哄一声,红了个透彻。
待到珞季凉反应过来,连青葱的脚趾头也发烫地蜷缩了起来,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心思却全被引了开去。
什么也思考不了。
像是天荒地老那般漫长,其实也不过是须臾的事情,邺孝鸣退了开来,看着他殷红的脸颊,指尖缓缓摩挲到他红艳艳的双唇上。
“既是如此,帮我沐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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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特辑
又是一年的月圆。
珞季凉挖出埋了许久的桃花酿,摆到了庭中的亭阁里,一壶美酒,一轮明月,还有佳人相伴,确实应景。
人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只是对面的人显然没有这种想法,抿着酒细细品尝了一番,齿颊留香,淡淡道:“比去年的好。”
珞季凉怔了怔,露出笑容,灿若星晨。
邺孝鸣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站了起来,坐到珞季凉的旁边,顿了顿,人便直直地往珞季凉腿中倒去……枕到了他的腿上。
珞季凉脸上一红:“起来。待会凌皖会来。”
邺孝鸣掀掀眼皮:“无妨,他来不了。”
“为何?”之前明明答应了的,怎么突然又变卦了?亏他还准备一桌的吃食。
“月圆团圆夜,自然没有他的席位。”
“你这是什么道理。”珞季凉哭笑不得。“你该不会又对他施了什么手段……”
邺孝鸣轻轻哼了一声,从鼻腔中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猝不防拉下珞季凉的脑袋,勾着他的小舍细细描绘。听到珞季凉婴宁了一声,一只手却是悄悄探入了珞季凉的一侧。
身材姣好,线条曼妙。
邺孝鸣缓缓放开差点吐呐不过气息的人儿,对着他的脖子啃了起来。
只不一会,便感到热流涌动。
焉地把人抱了起来,邺孝鸣啄了一下软了身体的人的唇:“夜色无限美好,怎能虚度把酒问青天?”
“谬论。”
“谬论自是有所依托。”邺孝鸣冷着张脸,边走边说:“便是要做些荒谬之事才能应景。”
☆、43夜谈
珞季凉呆呆地看着邺孝鸣,嘴唇似染血了般,红艳异常。
说的是什么傻话?他们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脚,自顾尚且不暇,如何来照顾他人?
只是邺孝鸣一字一句说的真切,神情也不似玩笑。走到门边,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又走了回来,沉默着一把把珞季凉抱到浴桶的旁边,搁了张凳子让他坐下,全然不顾珞季凉诧异的神色。
这般看来,倒是不准备放过他了。
珞季凉稳了稳心神:“我没有帮过人沐浴,怕是伺候不好。”
邺孝鸣看着带着袅袅烟雾升起的热水,随意的点了点头:“无妨。”
丫鬟们陆陆续续把沐浴用的布巾,皂角放到了珞季凉旁边,缓缓退了出去。
珞季凉感到深深的为难。
于情于理,作为他的相君帮忙沐浴本是稀疏平常。只是,两人还从未如此亲密地见过,而邺孝鸣这说一不二的态度是真真的让他为难。
珞季凉正思索着,邺孝鸣已经把身上的衣裤褪了出去,脚一抬,踏进了桶里,手横在浴桶的边沿上,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好半响,一个微凉的指尖颤抖着抚上他包裹了纱布的伤口,只一瞬即逝,便离了来去。
邺孝鸣轻呼了口气:“在我面前,你总这般拘谨。”
珞季凉怔了怔。
“我以为是你的性格使然,可却并非如此。跟旁人相处时你倒是活泼得很。”邺孝鸣缓缓睁开眼睛,眼里的冷漠一如往常。可不知为何那冷冰冰的话语,竟有一丝的埋怨与难过。
珞季凉张了张嘴,小手指习惯性勾在一起。
邺孝鸣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掩下眸子:“我当真可怕?”
邺孝鸣比他整整年长了八岁,在险恶的江湖混迹了如此久,怎会看不出小孩的想法?
一紧张就习惯性的勾住小尾指,害怕时却会含笑待人,只有微微露出点点皓齿,才是真的欢喜。这些不是因为淡定,只不过是掩饰罢了。
“不,”珞季凉缓缓摇了摇头,纠缠着的小尾指也放了开来:“我并不怕你。只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后面的话珞季凉并没有说出来,惶恐也是正常。
他不常做事,可邺家依旧如常运转。说不是他的功劳,可决策却是他做的。可邺家家业如何,他身世如何,又或者是今日的追杀……他虽有所察觉,可邺孝鸣不说,也便只是察觉而已。
他们两人不过面和,心却不善。看似交心,实则距离不曾稍稍减少半步。
“可曾听过狐狸和书生的关系?相传狐狸为书生所救,伤愈之前一直与书生同吃同住,相处地十分友好。只是狐狸生性狡猾,善变,伤愈之后便不辞而别,离了书生。书生思狐心切,以为它又出了什么事,便出了门找。谁知寻了一宿回来,家中竟狼藉一片,圈养的几只鸡鸭只剩了一撮毛,血迹斑斑。而在墙上赫然印着狐狸的脚印。”
邺孝鸣懒洋洋问道:“你觉得我是狐狸还是书生?”
“……狐狸。”珞季凉掩下眉。
邺孝鸣仍是懒洋洋:“何以见得。”
☆、44对错
珞季凉顿了顿,思索了一番,最后慢慢露出一个微笑:“直觉。”
邺孝鸣缓缓睁开眼:“你的意思是你是书生?可你不曾待我好,我也不曾待你坏,你倒是要做个好人,可却是那只狡猾的狐狸。”
“胡说。第一次见你你便对我坏!”不止发出嘲笑的声音,还卡了他的脖子。那人怎么能如此厚脸皮地说他待他好?
“你这是秋后算账?”邺孝鸣带着一丝促狭,“还是在撒娇?”
“胡说什么!”
“帮我擦背。”邺孝鸣嘴角几不可见的含着一抹笑意,只不过须臾又消散了去,呼啦一声,露出结实的后背。
“不帮。”珞季凉气急反笑。
“听闻珞少爷温润如玉,待人谦和,不会做出小孩子做出的事来……今日一见,看来并非是这样。”
“……”珞季凉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认命地拿过一旁的布巾,仔细地擦起来。
邺孝鸣的背并不如他的白皙,是阳光之色。珞季凉很羡慕这中种肤色,不失阳刚。不似他,皮肤惨白,身体瘦弱,即使常年在外面晒着太阳,还是没有改变一分。
珞季凉敛下眉,不知羡慕多些,还是嫉妒多些。手摸在邺孝鸣的背上,坚定厚实,苍劲有力,更是夹杂着细小的伤痕,层层叠叠地覆于其上,珞季凉神色不禁复杂了些,手下动作也慢慢放缓了下来。
邺孝鸣突然冷冷地道:“我在讨好你。”
“啊?”
“只是你过于傲气。”烟雾袅袅下,珞季凉看不清他的表情:“给你一分好,便还一分。却从不肯给多一分。狐狸虽狡猾,你却忘了下文,有狐狸印子,到底又是否狐狸所为?狐狸为何要走,又为何回来?离开时不杀死鸡鸭,回来又杀你可知为何?”
邺孝鸣站了起来,随手裹上浴巾擦身体:“你的确是那书生,仅凭第一印象便宣布了狐狸的罪。非狐狸从未给出真心,只是书生从未信任过罢了。”
健硕的身体有几颗水珠滚落了下来,邺孝鸣仍是不冷不淡地看着他,神情冷漠,仿若神圣不可侵犯。喊了丫鬟进来,邺孝鸣吩咐换了新的热水,靠近他,一点一点的解着他的衣裳。
珞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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