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醒来时,看见子微端坐他前方,目光落在指尖的红蝶上,云纹蓝袍落了一道圆满的弧。
他想起了自己向楚璠施法的事情,连忙下床问:“楚姑娘呢!”
子微把蝴蝶收入袖中,安抚道:“她很好,你也无需自责。你虽露出破绽,但也将天魔从暗中摘了出来。”
毕方总觉得先生好似什么都明白……
“好吧。”毕方摸了摸额头,思索了会儿,又说:“您知道楚姑娘已和旁人结了道侣吗……”
子微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
“我就猜她那个哥哥定然有问题……”毕方忍不住叫道。
哪个纯正的剑修会把自己的剑整天交予旁人,又有哪个妹妹会依赖兄长到如此程度。
他们的关系从这隐隐一角中就窥探出来,是略显扭曲的。
那先生又怎么办。
毕方想起子微将楚璠拢在怀中,女孩儿缩在他胸膛上,先生看她的眼神,那般暧昧含混,缱绻缠绵的味道……
他有些担忧。
“先生……”毕方低声。
“不必多言。”子微站起来,目光微沉,“我自有考量。”
毕方向来是相信子微的。他强大如斯,仿佛独立于世间之外,没有羁绊牵扯,从未耽于过爱憎。
可,情之一字,真的能……自有考量吗。
毕方不懂。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楚璠在门外小声问:“道长,毕方怎么样了。”
毕方打开木门,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道:“对不起啊。”
他是在为攻击她一事上道歉。
楚璠迟疑着说了句,“我没事的……你还好吗?”那条血虫从他脑子里被拉出来的时候,其实也挺吓人的。
“我……也没事。”
子微还在屋里,毕方不欲多留,内心挣扎了一段时间,“我以后会把羽毛攒起来的,全给你了。”
说着,他便走了。
楚璠愣在原地,抬手绕发,想着刚刚毕方别扭的样子,不自觉笑了。
这便是朋友吗?
她刚缓过神,便看见子微站在前方,身材颀长,白发如霜胜雪,烛灯微光勾勒,整个人半明半暗,眉眼空净。
楚璠走过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低低叫了声,“道长……”
子微看着她,兀地笑了,“怎么教不会呢。”
道长,道长。
床上这么叫,床下……也总是这么叫。
楚璠不明白,问了句教什么。
“没什么。”子微让她坐下,袖中红蝶顺势而飞,落在棋盘的玉石上,轻动翅膀,有气无力的。
“你想,看看你的兄长吗。”子微问。
楚璠连连点头,激动得手都有些抖,“怎……怎么看呢。”
“过来。”子微放下语气,音色轻柔,“离我近点。”
要多近?楚璠挪了挪凳子,靠在他身边,手指隐隐能挨到他冰凉的袍角。
“再近些。”他低叹着,没等楚璠自己动,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揽在怀里,下巴靠在她的发顶上。
“是这么近。”他道。
楚璠的手撑在他的胸膛处,摸到微硬的肌肉,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快有兄长的消息,还是因为道长的身体实在灼热。
她脸烫得吓人。
楚璠侧靠着子微,说话时的气音不小心吐在他的脖颈上,温温热热的,“嗯”
子微拉过她的手,指尖相交在一起,停在蝶翅上方,“这是天魔的幻标,你进去之后,记得不要发出声音。”
他顿了顿,又道,“也不要害怕,我在。”
楚璠点了点头,紧张又忐忑,顺着子微手掌的力道,一起将指尖靠了过去,摸到蝴蝶微颤的翅膀。
一阵昏昏沉沉中,她好像跨进了一个梦境。
梦里有着一片枫树林,还有一望无际的湖泊,密集的蝶群,都是红色的。
满眼的红。
楚璠牢记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低头看向水面,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蝴蝶,她吓了一跳,差点没掉下去。
一只稍大的蝴蝶扇动翅膀,落在她身下。
楚璠知道这是道长,一下子就觉得安全许多,她趴在这只蝴蝶上,被他载着飞向湖泊深处。
湖面荡漾着微风。
她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影,被架在湖泊中央,身量高瘦,墨发垂在水面,脊背上好似插着一道枪,白袍染血。
他们越靠越近,楚璠一直没眨眼睛,直直盯向他袍角的图案,绘着薄白双玉,意味一璠一瑜。
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如坠冰窖。
楚璠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他背后,那脊椎上的不是枪,是他的骨头。
楚瑜以身为鞘,含刃为骨,那是阿兄的剑骨,被挑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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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以身为鞘,含刃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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