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你无关。”
他似乎被这句话刺到,目光微闪,但面上神色并没有变,“我回宫后,查过宫中的记载。两百年前你曾经到过轩辕国,有一个名叫青洛的人跟你一起。
“那个青洛,就是你说的洛卿吧?”
我微微眯起眼睛,瞪视着他,“朕说了,那与你无关。”
“他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他执着地问着,无视我警告的目光。
我欺身上前,一只手卡住他的喉咙,他面无惧色,仍然注视着我,仿佛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下次朕告诉你与你无关这四个字时,请你不要再问下去。”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嘶哑。他的脖颈柔软而脆弱,动脉击打着我的手指,只要我再微微用力,他就会没命了。
可是他仍然没有挣扎,只是垂目,视线锁在了我身上,不肯移开。目光中一抹痴然,一抹哀色,藏匿得很深,但仍然泄露出一点边角。
用力推开他。他向后退了两步,低声咳着,长袖掩住唇角。
“请回吧。”我经过他身边,不再看他。
等过了一会儿,帐内再无声息。我转过身来,他人已经不见了。
我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躺回床上。脑子里轰轰然作响。
一个晚上,再也无法入睡。
清晨时候,我走出营帐,命无悲在远处候命,自己走到海边。海风腥咸的味道扑面而来,海鸥的鸣叫划破长空,在熹微的晨光中盘旋。碧波一层一层抚上□的脚面,像是亲吻,像是救赎。
远方混沌在一起的天和海,无尽无头。我闭上眼,感觉自己能吞吐整个天地一般,心中的烦闷渐渐沉淀下来,随着呼吸散出体外。
上次这么轻松地站在海边时,洛卿还在我身边,告诉我他不是海神。
时间过得真是够快的。
“伏溟。”
我转头,却见北斗负着手,站在我背后。
“睡不着?”我问。
他点点头,走到我身边。我注意到他的手中拿着那个银色的面具。
“为什么不让他看见你?”
北斗微微垂下头,黯然说道,“他之所以进入轮回,转生成人,大概就是为了远离我。既如此,我又何必继续逼他。”
我低笑,“你倒是挺体贴的。”
隔了一会儿,北斗忽然说,“我还是感觉不到他。只要他不使用神力,我就感觉不到他。”
“所以?”
“他……可能已经不再是神了。”
我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许是为了摆脱海神的身份。我不敢确定。”北斗的眉目间有些落寞,“海神之所以能觉醒,是因为他的生命是延续的,直接转世,并没有进入轮回。常人死后,灵魂一旦进入轮回,所有的力量记忆都会被磨灭,就像重生一样,跟前世再没有任何联系。他进入了轮回,原本的神性和记忆同样会被洗掉,但也许目前还没有被消磨干净,所以他还有神元。现在除非用禁术星继仪式,否则便不可能再让他拥有海神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摆脱海神的身份。为什么宁愿当一个人类。
都已经当了近万年的海神,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这么说,朕不能指望他觉醒,然后去打蚩尤了?”
“除非用星继仪式。”
“既然是禁术,一定有危害吧?”
“寿命会大大缩短,但究竟缩短多少,就不一定了。”
“溯汐也对朕用过那个仪式,朕的寿命是不是也被缩短了?”
“溯汐当时既然能吸取你的力量,该是把星继仪式和另一种名叫截梦术的邪术混在一起用,所以星继仪式的效果应该也同时被转嫁到他身上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故事。溯汐当时为了战胜北王朝,真是够不择手段的。就算是现在的蚩尤和他比,都差上一截。
我叹了口气。最近我发现自个儿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当看到天际出现的那一片蜂群般的影子,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直到那一片”烟云“汹涌而至,我才发现那其实是众多飞翔的羽民。
羽民的人竟然也提前了两天到达。我觉得有点奇怪,什么时候陆地上的人开始不守时约了?一个个的都提前来?
那一群人渐渐接近,羽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能听到羽毛相互拍打的声响。他们乘着海风滑过碧空,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身边有脚步声。我一回头,却见无悲仰起头,睁大眼睛,看着那群“天外飞仙”,唇边竟然有几分不自觉的笑意。
我联想起他每次去羽民国回来后的奇怪表现,包括时不常的发呆,脸颊偶尔泛红等等,几乎就可以肯定这小子在羽民国跟某只雌鸟好上了。
而且这只雌鸟多半还是在宫里。。。不然不会在来访的使者中。。。
羽人们从天上轻盈降下,长翼在风中拍打,衣袂飘飘似仙。我发现羽民的翅膀也都是有区别的,有些长着斑纹,有些有着艳丽的颜色。此时一道绿影飘然而至,洁白无瑕的羽毛反射着淡淡的金色阳光,在风中优雅地舒展。我看着那久违的潇洒身影缓缓飘落下来,足尖点地时没有发出半分声响,墨色长发随着竹青发带轻舞飞扬着,卓然出尘。
碧风,十年来一直跟我书信来往的左贤者。
我刚要迎上去,那边却已经弯起上挑的桃花眼,大步走来,“小灵灵!”
顿时气质尽失。。。
剪缨也走了出来,站在我不远处。此时我们三个正好形成一个三角,相互对视着。
我忽然发觉,缘分果然是个诡异的东西。十年前的四个人,我,无悲,剪缨,碧风,居然又聚到一块儿了。
只望这次不要再是孽缘就好。。。
第 30 章
作者有话要说:俺不是故意伪更的。。。实在是因为发现一处比较重要的bug。。。亲们原谅俺吧~~~~~_
人类,鲛人,羽民的国主像这样聚在一块儿,还是两千年来的第一次,足以被载入史册了。可是现在我面对着另外两人,却根本感觉不到应有的庄严肃穆。
碧风一落座,环视一圈,就笑着说,“都是认识的人啊,这次真是来对了。”
我没有让臣僚跟着我出席,只有北斗在我身边。剪缨和碧风都没有随侍,帐中只有我们四人。
但在帐外却是防卫森严,靖沧军、羽民和人类的护卫军将大帐层层围起,密不透风。
碧风的目光落在北斗身上。我对他说,“这位是海国的海神。”我没有说他的名字,因为不知道应该说禺强还是北斗。毕竟原本海神只有一个的,陆地上的人也从不知道禺强分化成了两人的事。
不过现在,海神又变成一个了。禺强这个名号,其实应该还给北斗。
碧风脸上表情一下就变了,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北斗施礼,“原来是海神禺强,在下失礼了。”
北斗仍旧带着那银色的面具,向碧风颔首,并没有说话。
每次看着别人对北斗这么尊敬,就有很奇怪的感觉。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能意识到他是个神,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
“羽民国现在怎么样了?”没有外人在场,我也就用平常的说话方式询问碧风。
碧风轻叹一声,脸上的轻松渐渐褪了下去,眉间是少有的凝重,“羽民国已经丢了五座城了。”
我转向剪缨。不用我开口,他就知道我要问什么,“轩辕国的西关,涿鹿到芦洲,都已经被蚩尤占领。”
蚩尤现在拥有的土地,足够建立起一个小国了。
“海国怎么样?”碧风问我。
“两座主城的人,都被带走了。”我说,“但他还没有对我们发起进攻。”
碧风点点头,耸了耸肩膀,唇边浮起一丝苦笑,“看起来,蚩尤比较喜欢我们羽民国,对我们特别关照了。”
“羽民,是他的第一目标。”剪缨低声说,“下一个就会是轩辕。”
“羽民现在伤亡惨重。”碧风靠回椅背上,语气中有几分忧虑,“上次他趁着月圆之夜,我们不能飞行的时候进攻,士兵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我问,“与你们交手的是什么?”
“活尸。”剪缨回答道,“‘杀死’它们的唯一办法,是砍下它们的头颅。”
“其实……据我的人回报,他的军队里有鲛人。”碧风这么说着,看向我。
“那是我们的子民。”北斗忽然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蚩尤最擅长施用幻术,被他蛊惑的人,会以为自己看到的幻像是真的,甚至影响到感官。他用这种方法带走了我们两座主城的子民,供他驱用。”
我忽然想起来蚩尤关住我的那个黑色的空间,身上一阵阵发冷。
他当时若是不信守诺言,完全可以把我永远关在那里面。一想到这点,就浑身的不舒服。
一段不长的安静之后,碧风扬起眉毛,说,“好吧,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怎么干掉这个无敌魔神?”
“我轩辕家的祖上黄帝曾用一把屠魔剑杀死过蚩尤,如果我们能找到那把剑。。。”剪缨说着,但被我打断了,“那把剑现在在蚩尤手里。”
此话一出,碧风和剪缨面上的神色都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的?”碧风问我。
“他原本带走的不仅仅是两座主城的人,还包括海国都城的所有臣民。朕用屠魔剑和他做了交易。”
剪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碧风则夸张的捂住额头,呻吟着,“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罪恶感满头满脸地扑过来,我什么也没说。毕竟若是为了整个大荒,我不应该把剑交出去。
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海国在自个儿手底下覆灭。
“也许会有别的办法。”剪缨低沉着声音说道,“朕查过宫中所有关于涿鹿之战的记载。屠魔剑吸收了蚩尤的力量,也许现在他不像以前那样刀枪不入。”
北斗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剪缨,“你们可有听说过承影?”
剪缨略一点头,“略有耳闻。”
碧风却是一脸“没听说过”的表情。
北斗解释道,“承影是一柄上古名器,在屠魔剑炼成之前就已经成名。没人知道是谁炼成了它,只知此剑无形无相,却有开山劈海之能。”
我问,“你是说用承影代替屠魔剑?”
北斗轻轻点头,“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承影一直没有出世过。”剪缨说,“甚至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存在。”
北斗面具后透出的海蓝视线却十分肯定,“我亲眼见过。黄帝曾试过用它杀死蚩尤,但当时那把剑只能伤他,不能杀他。不过现在,也许可以一试。”
我说,“那你知道它在哪儿么?”
“我记得,那把剑曾在黄帝与蚩尤的某次对战中掉进了不周山的混沌峰内。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知道地方就好办多了,“朕会派人去取。”
北斗却摇摇头,“常人是无法将它取出来的。此剑既为神器,只有九五之尊能请的动它。当初,那把剑是由黄帝和羽民国国主天玄帝共同取出,所以这一次,同样需要两名帝王。”
我瞟了剪缨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我,然后我皱起眉毛看着北斗,“你是说,朕得亲自去?”
“不错。”
身上的肌肉一寸连着一寸,变得僵硬起来。我能感觉得到剪缨的目光再一次锁定在我身上,芒刺一样。
为什么,我又要跟这个人扯上关系了?
这真的是诅咒么?
我暂时封闭住不断翻涌的思绪,让自个儿冷静下来。
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有责任。
“等一下。”碧风忽然说话了,“取这个剑我没什么意见。但蚩尤最近又有动静,只怕羽民国撑不了多久了。”
剪缨转头望向他,“蚩尤再有动作,轩辕国会从东面进攻,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考虑了一会儿,也说道,“朕可派大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前去支援。”
碧风认真地思考着,低声说,“如此的话,大概能坚持上几个月。可取了剑之后呢?你们要怎么才能接近他?”
“海国的下面,有一条通向他巢穴的路。朕可以从下面进攻,到时只要轩辕和羽民上上方掩护就可以。只要蚩尤一死,他的法术就会失效。他的军队也就不存在了。”
碧风眯起眼睛。关于南海那片无名山的事,我已经告诉过他了。他没有再反对,神色间却充满了不确定。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把剑既然如此重要,我必须亲自参与。”
取剑的事就这样确定下来。不周山在大荒的西北方向,因为路途遥远,碧风决定召唤羽人一族的坐骑――毕方。为了不另蚩尤察觉,同时也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我们每人只带一名侍卫。
北斗也要同行,我没有拦他。毕竟只有他曾经到过不周山,并且现在还记得那里的样子。
动身的时间就定在第二天的清晨。在这之前,我向海国发出调兵的密令,把兵符交给汉稽,令他连夜赶回海国,通知小髅出兵。
夕阳西下时分,数名羽民在海边准备着召唤毕方的仪式。他们燃起某种熏香,味道浓重刺鼻,跟檀香有些类似,不过带着几分苦味。之后他们搭起了高高的木台,点起火焰,火光直冲入空,带着噼啪的脆响。
“毕方以火焰为食,这样才能把它们引来。”
我一回头,就见碧风笑吟吟站在我身后。
“好久不见了,都没机会好好跟你说上句话。”他用一种十分委屈的表情看着我,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你也老了。”我说。
“唉……别提了。托蚩尤的福,我都快要未老先衰了。”他啧啧的叹着气,用七老八十的语气说着,“你怎么就能保养那么好?你们鲛人都吃什么长大的啊?”
我笑了两声,转过身去,望着远处跳跃的篝火,“海里除了鱼,还能有什么。”
碧风走到旁边,把手搭在眼睛上,眺望着天际燃烧的云彩。
“估计明天早晨,毕方就能到了。”他说着,忽然转脸看着我,问我,“十年不见,你看见我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我看见你可是很兴奋的。”
我瞟他一眼,“朕为什么要激动?”
“你真是没良心。”久违的幽怨目光游魂一样飘然而至,“十年前我最后跟你说的话,你也忘了吧?唉。。。枉费我一片真心。”
似真似假的语气,听不出端弥。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话回答,所以我就佯装看向别的地方。结果转头间就见到剪缨站在他的帐篷门口,似乎是要出来。
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迎面而来的幽幽目光,避无可避。
我清了清喉咙,“风大,朕回去了。”
碧风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拦我,只说明天早上再见。我径直走回自己的长帐,不明白自个儿为什么像逃命似的。
次日,天边飞来几片蓝色的云霞。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羽民坐骑的样子。那是一种硕大的鸟,一双翅膀伸开,足有丈余。修长的脖颈,有些像仙鹤,但却只有一条腿。它身上遍覆着光可鉴人的蓝色羽毛,折射着一点点的绿,在翅膀以及尾羽的尽头是仿若火焰一般艳丽的红,挥动起来时就像燃烧着一样。
碧风一个翻身,便跃到一只毕方的背上,双腿放在健壮的翅膀前,双手扶住大鸟的颈项。那毕方温顺非常,对于他的动作没有反应,就像习以为常了似的。
“只要不扯它的羽毛就没事的,毕方很温驯,不用担心。”碧风回头跟我们说着,轻拍着身下的大鸟。
我学着碧风的样子,跨到鸟背上。它的羽毛实在太光滑,双腿用力夹紧才不会滑下去。我试探性地把手放到它的脖子上。大鸟扬了扬脑袋,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我松了一口气,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诡异。
可是当毕方展开双翼,冲上i霄的时候,我立马就把前面的想法收回。那种陡直的角度差点就将我甩下去了,地面快速后退,看上去很是眼晕。我几乎是爬在鸟背上,双手死死抱住它的脖子,心脏差点掉出嗓子眼。
“伏溟。”身边传来声音。我转过头,是剪缨。
他的眸色中有着一些担忧,轻声问,“你没事吧?”
我努力直起身体,若无其事回答,“没事,为什么这么问。”
“你脸色很不好。”
“我很好。谢谢。”
听到谢谢两个字,剪缨的表情似乎有些暗淡,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睛,苍蓝在他身后绵延无尽。
头顶是深蓝的天,脚下是碧绿的海,向远处看,只能看见一条平直的线,朝阳在东边逐渐升起,橘红的光芒冲破云际,射向看不见的远方。
毕方的翅膀有力地挥动着,我能感觉到速度极快,因为扑到脸上的海风甚至有些刺人。
在这样的速度下,当天中午便已经能看到陆地。我们打算绕过轩辕国,从羽民国过去,途中有机会经过几座羽民的城镇,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整。远距离下,陆地上的一切都是另一幅景象,仿佛是一张由大块的色斑组成的画卷,白云的影子投射在大地上,一点点变幻着形状。
这样行了三天,中途在荒野中休息。第四天的时候,我们终于见到了一座羽民的城市。
那是几颗簇拥在一起的硕大的树,叫不出来它们的名字,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植物。每一根树干都粗壮得足以承住数间豪华的屋宅,枝桠相互编织在一起,绿叶交映成一片无穷的华盖,笼罩在上方,阳光也被过滤成浅绿色。在那几棵树的枝桠间,有一座座的房屋,木质的墙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簇拥着熠熠夺目的宝石。无数羽民展开七彩的羽翼,在枝叶间翱翔穿梭,仿佛是浮在空中的焰火,美不可言。
碧风说,这座栎城是座小城,暂时还没有被蚩尤盯上。
我们进入城中时引起了一些骚动。因为之前从没有人类和鲛人进入过这座城市。掌管这座城市的城主诚惶诚恐地迎接碧风,把我们安排进了巨树较低处的一处别馆。
羽民的房屋中有一种精致的华丽感。所有家具上都雕满盘结的花纹,就连床也仿佛是用藤蔓编出,上面铺着柔软的被褥。我全身放松地躺倒在上面,经过这些天的奔波,此时感觉就像天堂一样。
“陛下,该吃药了。”无悲把药丸递过来。这是君浩临走时交给无悲的,我只要每天服下两粒,然后静静的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稳定住神元。
我接过药丸放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此时北斗走进屋来,看着我吃药的动作,便说道,“这些天你一直没有用治愈术调养。”
“没关系,只要休息休息就行。”
他摘下一直覆在面上的面具,随手放在桌子上,“我来帮你吧。”
我挑眉看着他,“你不累?”
“我不要紧。在面对蚩尤前,你得尽快好起来。”他稍稍拉起长袖,走向我。我没再争辩,坐起身来,面向着他。
他低声吟唱起咒文,将泛起蓝芒的右手贴到我胸前,清凉的海潮顺着他的掌心流入血脉之中,渐次汇聚到中心的神元上。他的歌声柔美而舒缓,仿若海洋一般旷远,我听着听着,感觉神经一根根放松下来。
此时却听到无悲一声惊呼,“轩辕帝。。。”
我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到剪缨站在门边,愣愣地看向坐在我对面的北斗。而北斗也停下歌声,呆呆地回视他。
那个银面具还在桌子上。。。
糟了。。。
剪缨怔然的和北斗对视,手似乎是不自觉的触上自己的脸。
我站起来,这个动作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剪缨的目光转到我身上,眼睛明显睁大了些,眉心皱起,面上现出困惑、迷茫和不可置信,“怎么……”
我听到北斗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慌忙拿过桌子上的面具,重新戴到脸上。虽然这个行为本身已经没有了意义。
我深吸一口气,说,“你怎么来了?”
剪缨向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否定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我低声对北斗说,“你先回去吧。”
北斗无言地点点头,低垂着视线,快步走向门口。经过剪缨身边的时候有一瞬的停顿,然后边消失在门外。
“无悲,你也下去吧。”
“遵命。”
房间中只剩下我们两人,夕阳从雕成枝叶形状的木窗间照射进来,把沉默也拉成长长的形状。
“刚才你看到的……”
“他是洛卿么?”剪缨突然说。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剪缨似乎是想让自己镇静一样闭了下眼睛,长长的呼吸,然后用涩然的声音问,“你说的洛卿,就是他么?”
“为什么这么问?”
他眸子里的伤再也掩饰不住,怕被我发现似的,他转开视线,“你说过。。。我是替身,洛卿的替身。”
我开始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他不是洛卿。洛卿已经死了。”我听见自个儿跟他说。
他身上似乎震了一下,我不敢确定。随即他抬起头,凝视着我。
我也不知道自个儿干嘛要跟他解释,“洛卿在两百年前就死了。“
他有些怔忡地望着我,“两百年前?”
我点点头。
“可为什么,海神会有跟我一样的脸?为什么你会叫我洛卿?”他连续着问道,语气却十分沉静,沉静到压抑。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该怎么回答他?告诉他他上辈子是海神,告诉他他曾经当过我的洛卿,只不过只当了一年而已?
他都已经选择进入轮回,这些过往,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何必还说出来,大家自寻烦恼?
“洛卿是海神这一世的孪生兄弟。你恰巧跟他们长得有些相似。”我说,“以前把你当成洛卿,是朕不对。”
他满脸都是不信,黑眸执着而认真地看着我,“你有事瞒着我。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那时候你那样帮我?”
我垂下眼睛,“朕说过了。朕只不过是两百年后见到和他长得相似的人,有些昏了头而已。”
他没有出声。隔了一会儿,我才抬起头来,看向他。
剪缨的神情,我形容不出来。我不知道那双黑眼睛中现出的是绝望,还是痛楚,是不信,还是不甘。
他向前走了一步,双唇动了动,仿佛有些吃力般地说,“你所有对我的好,都是因为我长得像洛卿?”
“对。”
“你骗我。”
“朕没有。”
“我不信。”
我侧过头,不想再看他的脸。他现在的样子,跟两百年前的我何其相似?
只是我不知道这副表情中,有几分真假。
他走到我面前,忽然抓住我的肩膀,直直看入我眼中,就像是不顾一切想要找到什么似的。我皱起眉头,冷下脸盯着他,“你逾矩了。”
“为什么。”他问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来到我身边,又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他低声说着,表情虽没有太多变化,可目光中却尽是凝重的忍耐,压抑着什么蠢蠢欲动的情感,“一走就是十年。你可知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手上运上神力,用力掰开他的手腕。他的目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想要朕怎样。”
正在此时,门外却喧闹起来,我听到有人在喊:“活尸!!活尸打过来了!!!”
第 31 章
我打开大门,却见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人们惊慌失措的奔逃着,前一秒还是安静平和的苑子,此时却已是另一番景象。
我抓住一个下人,问他“出什么事了。”
“活尸打过来了!快跑吧!!”
剪缨从我身后快步走出,凝神听着什么。我也静下心来,然后就隐隐听到沿着空气传来的遥远声响。
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咆哮,低沉厚重,但那绝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而是千百个嘶嚎的鬼怪,说不出是杀戮的欢愉,还是濒死的悲鸣,听着让人从骨头里都颤抖起来。
此时北斗等人都已经从楼中出来,碧风匆匆对所有人说,“你们到后苑去,毕方已经备好了。”
“你不走?”我问。
“我去逐日圣殿布个法阵,然后再去追你们。”
那怪异而}人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苑中已经没了人影,所有平民都已经飞上树冠顶部。而守城的护卫与活尸打斗的喧哗声已经十分清晰,那惨叫、咒骂、皮肉被兵器撕裂的声响,甚至就在几堵墙之外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逐日神殿离别馆不远,但建在地面上,听声音的来源,那里应该已经被活尸围住了。
我拦住碧风,“你一个人怎么出去?”
他无所谓一般地耸了耸肩膀,“杀出去啊。”
“你能全身而退么?不如先离开,去找救兵。”
“羽人的飞翔能力是有限的,平民最多只能飞上半柱香的时间,如果活尸打上树冠,他们无处落脚,力尽之后便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被活尸咬到的羽人也会变成活尸,他们若是飞上树顶,后果不堪设想。我必须先设个法阵把活尸拦住一段时间,如此才有时间等救兵来。”碧风收起玩笑的神色,神色坚定如磐石。
“朕跟你一同过去。”
碧风一愣,剪缨和北斗也看向我。
“你一个人做不到。朕帮你,这样也能快点。不然你还没到就被杀了,栎城也完了。”
碧风说,“你跟剪缨必须走。”
“朕不至于连这几个活尸都对付不了。”我说着,越过他向大门走去,无悲跟在我身后,毫无恐惧之色,甚至有几分释然。
刚才碧风说要自己一人留下时,我瞟到无悲脸上的神情,那是担心么?
忽然另一阵脚步声跟上来。我侧过头,就见剪缨默默走在我身边,面上一片冷凝,没有任何情感在里面。
北斗的声音传来,“既然这样,就所有人一起吧。”
碧风大声说着
恋耽美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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