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是真没想到，皇太子殿下居然给他出了一个如此难题。
    这种难题如果放在之前，或者放在万历皇帝身上，申时行一定会据理力争说明把李如松从辽东升职召回京师的重要性。
    但是，在朱常洛面前，申时行竟然在一时之间失去了抗争的勇气。他竟然本能的敬畏并顺从着这位皇太子的意思。
    想到此处，申时行心头一惊, 然后，他微微抬头看了朱常洛一眼，他发现朱常洛正目光平淡的看着他。
    这道淡淡的目光，让申时行顿时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
    一时间，他恍惚觉得这大明最睿智的人就在眼前。
    申时行猛地把头一低，他几乎没有作出任何思考，就直接回道：“臣遵旨。”
    听到申时行的回答以后，朱常洛的脸上顿时释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辛苦申先生了。孤也知道李家独大辽东不是一件长久之计，可惜, 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已无可用之才。朝鲜抗倭陷入僵局，邢玠占据平壤与占据汉城的倭寇形成对峙。一时之间也没有速胜之策。为了大局，为了朝廷，目前让李如松担任辽东总兵镇守辽东也是别无他法。”
    申时行听着朱常洛的话，他回道：“臣不能理解殿下难处，让殿下忧虑，是臣的失职。请殿下责罚。”
    朱常洛说道：“申先生老成谋国，你给孤说的话，孤都懂。这不是你的错，说到底还是这都是孤的错。父皇把这千钧重担交给了孤。孤没好好的履行好职责，总让申先生为孤抗压，是孤对不住申先生。”
    申时行感动涕零，朱常洛的话说的实在是让他无以回报。
    申时行起身抱拳说道：“为殿下，为大明, 臣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的个人荣辱算的了什么？只要能让殿下宽心, 能为大明好，臣定当竭心尽力，报效殿下和皇上的知遇之恩。”
    朱常洛快步过来，扶住了申时行，两人的目光交融在一起，活脱脱的一副君臣相谊的没有画面。
    既然，现在申时行已经准备背锅了。
    接下来朱常洛也不客气了。
    朱常洛说道：“土蛮部落虽然没落了，但是，它的象征意义还是非比寻常的。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得国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矣。虽然，暴元早已被太祖皇帝扫进了历史尘埃之中，但其阴魂却在大明的北疆盘旋不散，二百年来阿鲁台，瓦剌，鞑靼，俺答等部先后叩我大明之边，使我大明不胜其扰。为固国家，朝廷更是在不计成本修筑长城二百余年，其人力物力之消耗，宛如星海。现在，李如松打了一场大胜仗, 把原来北元直系的中央万户部落打落凡尘，这对朝廷来言不吝是一件举国振奋的大事。所以，孤也不能小气，也不能寒了驻守边关上百万军民的心。所以，孤决定要重赏李如松及所部。申先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申时行听到朱常洛还要赏李如松，他心里真的有点发虚了。
    说实话，北疆是很重要，但是在这帮文官眼里，不管是辽东还是漠北草原，其实，都没啥大不了的敌人。
    而且边将打胜仗，那也是他们的本分。说到赏赐，朝廷其实也没亏待过他们。
    但是，如果在这个无比敏感的时候，再次赏赐李如松，申时行要抗的压力可能就更大了。
    看着申时行的犹豫，朱常洛继续说道：“其实，孤也知道这会让申先生压力倍增。可是，这件事情，孤也没有办法。李如松的捷报送到京师以后，孤就把一并送来的土蛮部金刀呈给了父皇，父皇见到如此功劳。他也是龙颜大悦，心花怒放，当即就要表示给李如松封侯！后来，还是孤说道他父亲也不过是伯爵，他若封侯，就有些越父不孝了。这才打消了父皇封侯李如松的念头，但是，不封侯，那就封伯。这是父皇的意思。而且，父皇说这话的时候身边还有不少中官在侧。父皇身为天子，言出法随，孤这个做儿子的也自然不能忤逆了父皇的意思，所以，对李如松的封赏，孤其实也为难了。”
    听着朱常洛的为难，申时行的嘴巴张了几张，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朱常洛也说了他要封赏李如松，是万历皇帝的意思。而他身为儿子，自然要以孝道为先，既然，这是尽孝，那么申时行也无话可说。
    除非他力劝朱常洛不要尽孝万历皇帝了。
    但是，这可能吗？除非他疯了！
    毕竟，大明和历朝历代的王朝一样，都是以孝治天下的。
    孝道，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无敌的究极武器。
    谁要是违逆了孝道，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啊！
    申时行最后说道：“封伯李如松的话，李家就是一门双伯爵了。这在大明也是没有先例的，臣不敢妄言。”
    朱常洛道：“一门双伯爵是没有先例，但是一门双公爵，我大明还是有的。中山武宁王徐达大将军之后，先有魏国公世系世镇南京，后有其次子靖难功臣徐增寿为成祖皇帝尽忠献命，得定国公之封世居京师。此等荣耀旷古烁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大明对待有功之臣，是从来不吝啬封赏的。李如松建如此大功，父皇赏他封他，那也是他凭本事得来的。孤对此也只能遵从父皇圣旨赏他了。”
    申时行听着这话，他真是无言以对，虽然，老朱家的皇帝出了名的抠门。
    但是，这话又不能直说。说了就是妄议君父，那可是杀头灭族的罪过。
    所以，申时行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说道：“吾皇圣明！”
    这句圣明，说的申时行的心情都快抑郁了。
    朱常洛看着申时行这个样子，他笑了。
    朱常洛道：“土蛮城现在已经被李如松拿下，那么那里就是大明的城池了。既然是大明的土地，那里自然也就不能再叫土蛮城了。所以孤与父皇在研究了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文以后，决定改土蛮所部地区为大兴安岭地区，土蛮城改大兴安岭城。取自大兴大明，安边守土之意。而李如松的伯爵封号也一如旧例以地名命之，为大兴安岭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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