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任务啊，周老师？”宋驰问道。
    周琳说：“当观众，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和任何偏见看排练，看完之后谈最直接、最真实的感受。”
    “这不大好吧？”
    宋驰为难，要是演得不好，谈感受不得罪人吗？
    刚加入话剧社就得罪高年级的学生，以后还怎么混？
    周琳看出他的顾虑，说道：
    “没关系，戏大于天，现在发现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还有足够的时间调整，看到问题不说才是大隐患。”
    布置完毕，众人跟着周琳来到排练厅。
    陶媛已经搬来两把椅子给周琳和墨墨坐。
    宋驰等人也各自搬来椅子并排坐在周琳和墨墨的两边或者后边。
    宋驰挨着墨墨，随时准备照顾她。
    黄海本来靠着宋驰，米多多搬了把椅子硬生生插在他们中间，她要靠着宋驰坐。
    刚才还在生宋驰的气，这会儿已经原谅了他。
    黄海无可奈何，只得搬了椅子坐到另一边，靠着林冬冬。
    周琳注意到这一幕，威严地瞪了一眼米多多。
    唐思眼神蔑视，“舞台”上准备彩排的演员们也目光各异。
    一切就绪，周琳面向演员们简单说道：
    “他们七个都是刚刚加入话剧社的新生，不过从现在开始，把他们当成素人观众。
    “排练结束以后，他们会把最直接、最真实的感受告诉我。
    “所以，不要把今天的彩排当彩排，要当正式演出。开始吧！”
    负责道具的“兔牙”没有演出任务，临时负责话剧开头的背景介绍——真正表演的时候，这部分会作为话外音展示。
    兔牙拿着一份材料念道：“……《薪火》立足于钱州档案文献史料，深度挖掘学校历史，全面回溯、全景展示钱州大学从筹备建校到抗战胜利这段时间，建校、兴校、坚守初心、砥砺前行、薪火相传的历史。
    “全剧时长80分***分为‘艰难建校’、‘砥砺发展’、‘抗战先锋’、‘薪火相传’四个篇章……”
    “兔牙”念完退出舞台，到“观众席”旁边的角落坐下来。
    话剧《薪火》无妆彩排正式开始。
    男主角登场，很帅气，穿着长衫，戴着眼镜，表情一看就很“救国救民”。
    不过，他一登场宋驰就觉得不大对劲，有点假。
    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任何人拉胯都行，男一号不能拉胯。
    别人拉胯毁的是一个点，最多是一条线，男一号拉胯毁的就是整部戏。
    宋驰忐忑地自我安慰：可能是刚开始，还没进入状态，继续看吧。
    又一个男生出场，没第一个那么帅，但是表演状态很好。
    第三个角色上来，是个女生，状态也非常不错。
    这么一对比，男一号显得更假了，台词像是背出来的，缺乏感情。
    宋驰偷眼看周琳，周琳面色平淡。
    到第一幕演完，一共出场了四五个人物，每一个人物的声台行表都恰到好处，拉胯的只有男一号。
    随着剧情的推进，他越演越紧张，甚至有过一次忘词，足足迟疑了好几秒。
    宋驰等人都替他尴尬，如坐针毡。
    什么情况啊这是？
    他是关系户吗？
    有关系做点什么不好，何苦到舞台上自我折磨？
    不光宋驰，米多多也看出来了，凑到宋驰耳边问道：“男一号不对劲。”
    就连墨墨也不忍心看他，拧开粉色的水杯喝水。
    宋驰偷眼看周琳，周琳依然面无表情。
    第二幕开始，男一号还是没能进入角色。
    彻底拉胯了，根本无法让人产生代入感。
    如果今天是正式演出，那就彻底砸锅了。
    宋驰索性不再把目光盯在他一个人身上，强迫自己关注其他方面。
    比如故事、台词、结构、过度……希望排练结束以后，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
    其他“观众”，像唐思、米多多、黄海几乎已经无法坚持。
    若在剧场看演出，他们早已经离场退席。
    演出过半，墨墨已经不再观看舞台上的表演，专注地往她杯子贴贴纸。
    陪着大人看她看不懂的话剧，对她来说的确是个折磨。
    能坚持了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换成一般孩子只怕早就哭着闹着要离场了。
    宋驰也快坐不住了。
    宣传意味浓厚的剧情本就不吸引人，再加上拉胯的男一号，任谁都难以忍受。
    米多多更“狠”，不住地“磕头”——她快睡着了，有一次差点儿栽倒在地上，幸好被宋驰拉了一把。
    就是这么一栽、一拉，男一号又暴露了一个问题，临场反应太差。
    换成舞台经验丰富的演员，完全是一次互动良机，因为当时的台词正好是：
    “沉睡的国人，你赶紧醒醒吧……”
    男一号没抓住这个机会。
    ……
    煎熬、折磨、残忍的七八十分钟终于过去。
    宋驰、米多多、唐思等人都像是被释放的囚犯，破茧而出、如释重负、一身轻松。
    演员们原地休息，周琳让宋驰等人休息十分钟以后去到隔壁办公室谈感受。
    各自休整以后，宋驰等人到话剧社办公室坐下来，唯独少了黄海。
    原来，利用这段休息的时间，黄海单独去找了陶媛。
    他脑子里藏着小心机，想要趁这个发表感受的机会赢取周琳的信任，最好能像宋驰那样成为周琳的身边人。
    怎么才能做到呢？最好的方法就是要把话说到周琳的心坎儿里。
    绝对不能脑子一热、信口开合，傻子才会那么做。
    说话是一门艺术，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最关键的是要了解足够多的背景。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所以，他特意找陶媛请教。
    陶媛告诉黄海一个关键信息——《薪火》的剧本是文学院的一个副教授星河写的，他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但也是个老学究，又倔又拧。
    剧本经学校的分管领导审定之后，星河裹挟着校领导的意见告知周琳，“台词一句都不能改，修改任何一句都要经过校领导的批准。”
    为了这件事，周琳几度拒绝执导，还跟星河吵过一架。
    掌握了这个幕后的信息，黄海心满意足，似乎找到了打动周琳的途径，那就是狠批编剧。
    只要批评到位，周琳一定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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