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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求而不得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
    裘冲慎重其事地点点头,痛心疾首地回答道:“你说得很对……”
    而莫斐则皱起了眉头。
    果然――
    裘冲用一种回忆往昔的语气诚恳道:“小时候老逃学,挨了多少打,还是不长记性。娘亲把我捆在院子里一棵大枣树上吊着打,一边打一边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老逃学啊,为什么老在同一个点儿逃学啊’,我就只好痛哭流涕的告诉她,‘娘,你问我集市上耍猴的为什么老在同一点儿出现,我也不知道哇’……”
    莫斐“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难过地低下头去。
    “所以啊,你问我为什么想不开,我也只好说,因为他当下就在我身边。”
    莫斐忽然狠狠的把头转向另一边,握着缰绳的手亦掐得森白。裘冲说了这番话后,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舒坦,所以并不急着说话。
    这时,忽然见一将士模样的人打马远远跑来,翻身下马跪地曰:“末将何帆一叩见镇国将军,请两位大人速速离开此地,林中围猎出口正在此处,恐有闪失。”
    莫斐听得此人自报家门,便觉得有些耳熟,在看此人相貌,一股精悍之气溢于言表,而身上衣服,正是御林军副都督的军袍。
    莫斐脑中忽然一道电闪――是了!这便是当日上官白交自己玉佩时,说逃难中可从南洋门逃出,而此处守将正是何帆一。可是现在……难道他……
    莫斐一拉马缰,肃杀道:“你是何帆一?曾守过南洋门的何帆一?”
    何帆一闻言抬头,疑惑地看着莫斐:“大人难道认识末将?”
    何止认识……何止认识……
    说话间,只听见林子里忽然一声虎啸,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夹带着一股腥风从林子里冲出来。它身上已经中了两箭,正气得几乎发狂。眼见着前面有三个敌人,便又是一声大吼,朝着莫斐扑了过去。
    “小心!”
    裘冲和何帆一齐齐出手,一拳一掌同时攻向猛虎。而莫斐也眼明手快地搭箭张弓,想要射那只大虫。只是这三人不怕猛兽,身下坐骑却没这么彪悍,莫斐骑着的那匹马见了猛兽,顿时就受了惊。只听见“砰砰”两声,分别是裘冲和何帆一击碎大虫头颅的声音,而与此同时,莫斐那马整个人立起来――
    只见莫斐的身子如风中麦穗一般晃了两下,就被狠狠的甩了出去,而他的身后坠下的地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
    “不!!!!!!!!!!!!!!!!”
    裘冲忽然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住莫斐的双腿就地一滚,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方才那一刻惊险万分,但凡裘冲反应慢一点,武功差一点,只怕两人的命今天都要交代了。莫斐脸色煞白,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魂来,却发现裘冲那么紧地抱住自己,连肋骨都开始嘎吱嘎吱作响……
    而后,裘冲忽然松开双手,翻身单膝跪地,呼曰:“皇上。”
    于是,一双龙靴轻轻站到了旁边,莫斐抬起眼睛,便看到了卓不群一双焦急却又拼命隐忍着的眼睛。
    莫斐虚弱地笑了笑,答曰:“小斐没,。让皇上受惊了……”
    “你别动。”卓不群轻声吩咐道,“让御医过来瞧瞧,真没事了你再爬起来罢。”
    莫斐笑道:“我若有事,倒显得将军无能了。”说罢便翻身站起,对着裘冲道,“谢将军救命之恩,柏斐没齿难忘。”
    裘冲低着头,大声道:“保护主子是臣下职责所在,臣没有尽好义务,请主子惩罚。”
    莫斐的身子一僵,随即苦笑道:“将军身份尊贵,万万不可折杀小人。”
    “裘将军却说的没错。”旁边的卓不群忽然插嘴进来,他一手揽住莫斐的腰道:“如今你身份尊崇,万不可自轻自贱,堕了皇家体统。”
    莫斐心中一惊,一股难言的情绪翻腾上来,竟说不出个“是”字。
    卓不群继续温言道:“朕始终不放心,你还是速速回营,让御医瞧瞧去吧。”
    莫斐答应了一声后,便有一名近侍陪着,坐上马车回营去了。莫斐怔怔地望着车窗外好久好久,才想起自己还没整理仪容,于是命人拧把擦脸巾来。近侍递过一条毛巾后,望着莫斐的脸好奇道:“常在的眼睛怎么比刚才还红了?是吓着了?还是伤着了?”
    莫斐把自己小小的脸埋在毛巾里,良久。
    之后,他用一种模糊不清的声音道――
    “伤不在这儿。痛也不在这儿。”
    40
    40、放手即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家觉得这章不虐,那么本文可以放心看下去了。
    真的只是小虐怡情。
    那一日回营后,皇上的赏赐很快就下来了。
    玉如意一柄,金锞子两枚,如果不是莫斐品阶不高,这赏赐只怕翻着番儿的还要往上走。裘冲谢过圣恩后,便留公公吃饭,那公公笑嘻嘻道:“不敢叨扰将军,在下还带着常在的一句吩咐,想着要回去复命呢――”
    “常在问将军:此处山川秀美,险峰多俊,有什么地方适合观夜景,赏月色?”
    裘冲想了想,便答道:“要说此处最美之景色,莫过于断崖残月。只是最好的时分却在三更往后,只怕常在与皇上早已宿下,不便前往。”
    公公细细记下后,便笑道:“我只管传话,可不知道常在有没有这闲情逸致去观月。只是那险峰今儿才出了事儿,只怕常在就算识得路,也不敢再走一遍了吧。”
    “正是。”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公公便回去复命了。裘冲换过衣裳,食过夜食,又坐在灯下看了好一阵子的兵书。等到二更过半,他便重新换过一身黑色短打,展开轻功,向着那断崖飞奔而去。
    裘冲因奔得快了,不过三炷香的功夫便已到断崖,只见一轮残月当空,星野四布,果然十分得趣。而且此处草木繁多,又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点缀其中,煞是好看。裘冲看着有趣,便逮了一些,装在一个九转鎏金蝈蝈笼里,如同小灯笼一样闪闪发光。
    又过了些时候,裘冲举目望去,果然看见来路上一个身影纤纤行来。
    “梓潼!”
    裘冲看得分明,立刻迎了上去。莫斐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紧张道:“将军可有检查过四野?”
    “我都看过了,无事。”
    莫斐放下心来,再一抬头,看见月色下裘冲一双眼睛如星辰般闪亮,便连忙转开视线,只说“我们到林子里说话吧”,于是两人又进了林子。
    莫斐低着头,看不出他心中想什么,只是露出雪白一截的颈项,纤长优雅。裘冲见后,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后颈处抚了一下,莫斐却如同触电般身子一抖。裘冲立刻缩手,心中顿时说不出的难受。
    莫斐回过头来,喏喏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声道:“抱歉。”
    裘冲摇摇头,示意无碍。然后他解下腰上挂着的九转鎏金蝈蝈笼,递给他。
    “这个,刚逮的,送给你。”
    莫斐意义不明地接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又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眼圈儿顿时就红了。他默然良久,才抬起头勉强笑道:“这么贵重的物件里却装了这么低贱的东西,将军实在太看得起萤火虫了。”
    “只要你不嫌它低贱,它就配得上这笼子。”
    莫斐握住那笼子许久,才又轻轻说道:“我虽然也喜欢萤火虫,但还是喜欢看它们自由飞舞着的样子。这么装在笼子里,总替它们委屈。”
    “本来就送给你的,你拿主意好了。”
    莫斐望着裘冲,询问道:“不然,一起放生好了?”
    于是,便由裘冲拿着笼子,莫斐揭开笼盖,不一会儿,那些萤火虫便三三两两的飞出来,围绕着两人高高低低的盘旋着,不肯离去。此处月光本已朦胧,但有着萤火般点滴光芒,那青衫长袖,都仿佛有了生命似的盈盈波动,隐隐光华,煞是美丽。那些火萤又盘桓了片刻,这才渐渐散了。
    莫斐终叹了一口气,听不出是欢喜还是感伤。
    裘冲望着林子深处,似漫不经心道:“我没想到,你还肯出来见我。”
    莫斐唇角一丝隐约笑意:“将军今天说了那些话,又做了那些事,小斐又不是泥人,自然……心有所触。”
    裘冲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后宫不是个好地方,但你也没得选。所以,我也不会缠着你,非要你怎样怎样才算。只要……只要你知道有个人一直念着你,一心想护着你,也就够了。”
    莫斐只觉得一股泪气涌了上来,连眼眶子都热了。他连后槽牙都死咬了一遍,才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叹息的声音来。
    只是,有些事不可以含糊。
    有些事,必须有个了断。
    于是他淡淡的笑了起来,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不是没得选,而是我自己选好了。”
    “选好了?”裘冲转过身去,吃惊地望着他,“你是说你自己选了后宫?那种地方适合你吗?别告诉我你是那种攀权结贵的人。”
    莫斐依然低着头,安安静静道:“我也不喜欢后宫,更不喜欢那后面的泥潭。可是皇上他……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要我,又用轿子把我从皇宫正门迎了进去……”
    “我原本以为他冷面冷心,是个不能长情的人,所以也就淡了自己的一颗心。可是他居然逆天而行也要将我留在身边,我……不可以负他……”
    裘冲忍不住道:“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情,你怎么想才是你的事情。”
    “将军。”
    莫斐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一片平静。
    “小斐此生,只求一个人能够真真心心对我,也就够了。他在那个位置上,能做成这样,我真的别无所求了。”
    裘冲站在他面前,泪光晶莹:“可是,这里也有一个人真真心心的对你啊。”
    “可是我先遇到他了。”
    “不。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比任何人,都早的,遇到了你。”
    莫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后,他长叹一声道:“可是,我们却彼此错过了。”
    裘冲只觉得胸口那个地方真是痛得紧了,就算在一场恶战中身负数伤也没这么痛过。眼前的这个人,他曾经失去过一次,失落过一次,而后又找回了,现在才得知,这就是老天爷耗着让他失去第二次。
    痛失吾爱――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见裘冲长久不语,莫斐便想他是不是已经默认了这样的结果,于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酒囊,递给裘冲道:“西摩,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就算最后的赏月色,共邀酒,你……陪我喝一杯吧。”
    裘冲默默地接过来,打开盖子猛灌了一口,顿时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居然带了这么烈的酒?”
    莫斐刚才还十分感伤,看到裘冲飙泪的样子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小斐本来以为,将军喜欢喝这种地道的草原烈酒。”
    “我原本以为你不可以。”
    “不,我可以的。”
    莫斐一把抢过酒囊,也给自己灌了一大口,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他却笑得很开心。
    好。你想做真男儿,我便陪你豪爽这一回。
    横竖也想大哭一场,就当是酒烈身醉。
    后来,两人仿佛挣着要比对方更勇猛一些似的,喝得越来越快。待酒过三轮以后,裘冲拿起酒囊正要往嘴里塞,莫斐扑过去一把抢过。
    “最后这酒,要祭天地的。”
    莫斐歪歪倒倒的,也不十分站得住,在裘冲身上滚过一圈后便一把推开,要把那酒囊里的酒洒在地上。他的衣襟在夜风中飞舞着,犹如旗帜般蕴满豪迈之气。黑暗中虽辨不清颜色,但依然能够看见一双眼睛如烈火般灼然生采!
    “将军,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哪怕在这诀别的时刻,却依然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语来。
    裘冲哭笑不得,也只能随着他的性子努力去猜:“因为我身材好?”
    莫斐没笑,他认真地摇晃着手掌,嘟着嘴吃力道:“不对。其实多年前……我就对将军很敬仰了……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地方,如果报出将军名号,幼子都不敢哭……可是最主要的不是这个,不是……”
    “因为将军给皇上写了一副字,一副闻名天下的字……”
    君为青山,我为松柏。
    一朝奉君,永不相负。
    裘冲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却忽然大声道:“难道这才是你真正的理由?”
    莫斐却只是笑,笑得满眼泪花,笑得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住了。
    “将军即为国之栋梁,柏斐何敢……窃为己有……”
    裘冲胸中气血翻涌,忽然伸出手去一把从后抱住,眼中终至莹光。
    他们俩何止错了时机,还错了地点,错了时间,错了身份,错了角儿。
    他原本以为自己才是守护的那个,而今才知道,那个人已经站在了云端,看见了更远处的风景。
    “梓潼,梓潼,让我最后再抱抱你,好么?”裘冲含着泪艰涩道。
    莫斐身子僵了一阵子,便渐渐放松了。
    裘冲双手越收越紧。而后,他埋着头,在莫斐的肩头衣裳留下了一小滩水渍。
    而莫斐则一直站着不动,用全身的力量,去托住他压在自己肩头的重力。
    而后,他忽然撤出身去,走开几步后,然后回身,鞠躬,头碰着膝盖。
    “谢谢你,西摩。”
    停顿片刻后他直起身子,将那烈酒依数倒在地上,一边倒一边说――
    “从今而后,但求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再往来。”
    但求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再往来――这几个字莫斐说得斩钉截铁,绝无回路。
    “梓潼!!!!”
    裘冲目呲俱裂,立刻便是要上前,而莫斐反应迅速,也是同时飘后数尺,继续将那酒倒完后,才抬头,淡淡笑道:“契约已成。今后,我就是柏常在,而你是镇国将军了。”
    裘冲跪倒在地,抓着那被酒浸湿的沙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莫斐则转过身去,以一种断绝、坚定的态度,一步一步从那人的视线中离开。
    莫斐,你可以的。你真的可以的。
    莫斐微微仰着头,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那些萤火虫还在林间飞舞着,间或有清冷的月光星辉落下,一片银白光芒。夜风凄冷,莫斐一张小小的面孔整个埋在乱发之下,看不真切。只有些许时候,风过面颊,月照星眸,才能看见他早已是泪痕满布,洒落青衫。
    营地。大帐内。
    卓不群默然听完探子送回来的消息,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从今而后,你不用在裘将军处当差,回大内吧。”
    “遵旨。”
    “常在呢?他可是回来了?”
    “已回大帐,似乎是睡下了。”
    “嗯。你去罢。不可惊动他人。”
    卓不群辞退了大内密探后,自己则是在帐中坐了良久,直到天蒙蒙亮了,这才缓步出帐,移至莫斐帐内。此刻朝光初露,他脸上还有隐约的泪痕。卓不群看了一阵子,便伸出手去,和他放在被外的手握在了一处。
    柏斐,你和裘冲的事,朕可以当作没发生。
    可是,朕想要的东西,你真的给了吗?
    41
    41、与子同衣
    自那一夜后,莫斐便积极要求上进,争做不怕豺狼虎豹的好青年,与君臣同袍相宜。
    不过一日,他就死去活来,又死去活来了两次,此后再做宫眷,岂不是连这条小命都要交代了?
    所以第二日,莫斐便主动向卓不群请战,要求随军出征,不甘人后。而卓不群则幽幽看了他半晌,终于道:“甚好,朕也希望你入林打猎。”
    说罢,便带着他去挑弓。
    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弓,各种大小,各种型号。莫斐自然不敢说自己已经有了趁手的兵刃,只好装模作样在其中挑选着。
    “你拉多少石的?”
    卓不群也在认真帮他挑选着,聊天似的提及。
    “秉皇上,五十石。”
    卓不群微微一笑:“朕以前也拉五十石的,不过现在可以拉七十五石的了。”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赶上您老人家的神威,我把一棵柳树射成了刺猬。
    “这里的也就是些寻常弓箭。可惜朕曾经有一把红色的弓,却不曾带来。”卓不群无不遗憾地说道。
    莫斐心道乖乖,你说的那把弓早就到我手里了,还装什么蒜啊。但面子上却露出一副“我对此深表遗憾”的神色来。
    “就这把罢,朕觉得不错。”
    说话间,他举起一把长弓递给莫斐。莫斐刚一接过,就觉得手感不对。“这当是百石的罢?”
    “正是。”
    “……皇上,您看我这么久都没练了,体力也不可能飙升对吧……承蒙您看得上,不过我只有用脚踩着才能拉开这么大的弓……”
    卓不群只微笑不语,却把那弓直接背在莫斐背上,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淡然道:“带上。”
    带上……就带上,大不了一直背着,蹭痒痒用。
    莫斐第一次出征,就带着这种莫名悲愤的情绪上了马。而卓不群也带着他那七十五石的弓翻身上马,瞅着莫斐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很威风。”
    咦?
    莫斐这才隐约琢磨出点味来。再一转头,果然看见群臣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有人疑惑,有人惊讶,有人佩服,有人嫉妒。
    原来是这个意思……
    莫斐低下头,驾了一下马,缓缓来到卓不群身边,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望向他。
    “走罢!”
    不过是正常的声音,却有着无边的威严和霸气在其中。转眼间,整个空地上马在嘶,人在吼,大家都随着当前通体明黄的一人一骑飞奔了出去!
    莫斐夹紧马腹,紧紧跟在皇上身边。
    而他们身后数丈之外,裘冲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望向队伍刀锋般的尖端,隐隐露出一丝苦笑来。
    他甩甩马鞭,心甘情愿地落在了最后。
    今天的射猎项目是伏击。几日前,早有卫兵探好一处山泉,有不少猛兽在此取水。而今日,这一泉清水定是要被鲜血染红了。
    莫斐趴在卓不群身边,躲在岩石黄土后面探视着。只等野兽出现。
    那么多人伏在这里,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莫斐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点一点增强,似乎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了。
    他不由自主拉了拉卓不群的衣袖。
    “怎么了?”他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带着询问,用唇语说道。
    莫斐捂住自己的心脏,做了一个晕倒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的箭,撇着嘴拼命摇头。
    他的眼睛立刻弯了起来,像两片月牙儿。
    “我还能临阵脱逃吗?”
    莫斐用唇语问道。
    卓不群缓缓摇了摇头。
    可是……可是……莫斐一想到那些臣子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各色眼光,就觉得身体跟着了火似地热起来。
    当年他勤练武艺的时候,还把一只箭射成了冲天炮,如今懒散了这多时日,难道把箭射向自己的脚趾头?
    卓不群眼见着莫斐用丰富的表情表达了从可怜兮兮到慷慨赴义地转变,唇角一弯,捉住他的前襟拉过来,附耳低语道:“朕赐的宝刀呢?”
    莫斐眼睛望着足下看去,示意好生保管。
    卓不群点点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用更低的声音道:“记住,在任何绝境都不要放弃反击的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杀手锏吗?莫斐一时有些迷糊,不明白为何他在此时忽然提醒这个。而当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的时候,第一批猎物却忽然闯进了视线――
    几只黄羊跑来汲水,卓不群举起单臂,拇指弯曲,四指并拢――示意无攻。
    难道是看不上黄羊?这皇帝的野心果然不小。莫斐虽然有些遗憾,但一想到这些善良可爱的黄羊却能因此获救,又打心眼地感到高兴。
    又过了片刻,是两只山猪前来汲水。
    黄羊看不上,山猪应该也看不上了吧,莫斐正要松口气,忽然旁边那人长身玉立,抬起猿臂搜的一箭飞出去,正中山猪,透颅而过。
    啊?为什么啊?难道就因为山猪长得丑吗?!
    莫斐目瞪口呆,正疑惑卓不群为何舍黄羊而射山猪,忽然听见一声穿颅裂脑的嘶吼冲天而起,震得他耳膜隐痛――莫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以山猪引更大更烈的猛兽!
    果然,在山猪临死前的嘶吼声翻翻滚滚传远后,一声巨响从丛林深处又滚了回来。无数的鸟雀疯狂地飞向空中,大地震动,似乎正有巨兽朝着这边走来。
    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山猪濒死时的叫声,都成为一道美餐,盛放在山中之王的面前。它在这座山林里已称霸多时,从未遭遇敌手。所以,这道美餐也应该是它的,而且,只能是它的。
    一道腥风传来,树林深处隐隐露出一道黑色的巨影。莫斐看着看着,忽然整个胃都绞痛起来。
    那是一只巨熊,比他曾经九死一生猎杀的那只大了整整一倍。
    那时的腥风血雨似乎还在眼前,而那如同噩梦般的记忆也都深深刻在脑海里。莫斐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又拉住了旁边人的衣襟。
    卓不群肃然回头,一双眼睛犹若晨星。
    莫斐这才忽然醒悟:对了,这已经不是当年命悬一线,需要他去保护的皇帝了。他力气很大,箭法很好,还有这么多武将和侍卫守护着,根本不需要他去担心什么。
    他刚想收回手,却被卓不群一把拖住了。
    “该是你露脸的时候了。”他目光咄咄,眼中剑气纵横,比往昔更为强盛的光芒正在凝聚。
    什么?!
    莫斐来不及细想,而卓不群已经拖着他站起来。
    “猎熊!”
    他的命令一向言简意赅。
    一百石的弓???!!!
    有那么一瞬间,莫斐真的以为卓不群就是要他露丑来着,让这些林林总总的臣子、武将、侍卫,还有裘冲……都看到他的丑状。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对面的山中之王已经看见这边自岩石后露出的两个人类,一声怒吼震得林叶纷纷坠落。
    山猪是我的!尔等宵小岂敢窥视!!
    巨熊如果会说话,一定说得比这还霸气十足。
    裘冲心中大惊,眼见着巨熊双爪探出,一根根利爪都如黑色的刀锋般锐利,他的怒火明显是朝着皇上和莫斐的那个方向去的,倘若……倘若有个闪失……
    他正欲现身,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那两人身形一动。一柄大弓从莫斐背上卸了下来,转眼就握在了他双手之间。而卓不群紧贴在他身上,左手握左手,右手握右手,那仿佛磐石般顽固不化的巨弓顿时如风帆般饱满地撑开了!
    “朕有七十五石的臂力,而你有五十石的,难道还撑不开区区一百石的弓么!”
    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在极近的地方紧紧相贴,莫斐这才意识到,他身边站着的这个,就是在传说中已经被神化的帝王!
    那一瞬间,莫斐忽然想起郝英雄对卓不群的一句评价――他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
    不!
    不是这样的!
    他从未失过勇气!
    也从未失去过豪情!
    无论是四皇子之乱、还是北邙山被困,又或者是当下!在生性残暴的巨熊爪牙之下!
    他有至死地而后生的不惧,他正面抗争任何极端的险况!
    莫斐心中激荡,那些沉睡在记忆里的过往都如同喷涌的岩浆翻了上来。他甚至想起来当他13岁时刚刚入宫的时候,曾经那样的仰视过巍峨的宫殿和汉白玉的柱基。而那时,他视为神祗的那名男子,现在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的身子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不是因为畏惧,而是……而是……
    卓不群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淡然。
    “别怕,放心交给朕吧。”
    不过是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话语,却在莫斐平静的心湖上炸开了烟花。
    莫斐只觉得耳边轰然雷响,那是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却如同一道霹雳炸响在他懵懂无知的头顶上方!
    抓住弓弦的五指猛然收紧――
    好!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我都陪你走下去!
    42
    42、步步惊心
    嗖的一箭飞出,如流星赶月,似霹雳电光,百石巨弓射出的箭果然威力无穷,直接透胸而过,将巨熊做了个烤串。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无数的利箭从山石、巨木后面飞来,烤串瞬间又变成了刺猬。
    裘冲更越众而出,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将熊头斩落在地。可怜此山中之王,临终前连个比较像样一点的诅咒都没发出,就死得透透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卓不群大笑着走出来,先是来到巨熊身躯旁转了一圈,点点头道,“怕是有八百斤了”,然后再转到裘冲砍下的熊颅旁,弯下腰去,敲下熊王的四枚尖牙。
    “柏斐,你过来。”卓不群对着身后尚在神游太虚的莫斐招招手。
    莫斐这才忽然醒悟,连忙换过颜色,狗腿地跑过去,脸上露出亟待主子赏赐的忠犬笑容。
    “这个赏你。”卓不群把四枚尖牙放到莫斐手中,目光又远又深,“做出点像样的东西给朕。”
    =[]=
    难道皇上您不知道有一种天才儿童根本不会手艺活儿的吗?
    “皇上,我可就会钻眼和穿绳儿。”莫斐痛恨一切需要绘画功底的艺术方式。
    卓不群不耐烦地撇了他一眼。
    “学。”
    真是言简意赅啊!可是,不能因为你会画两笔丹青,吟几首酸诗,就要求天下人都会背床前明月光啊!
    但莫斐什么话也没解释,他小心翼翼的收了那四枚尖牙,脸上凝重而诚恳。
    “好!等我刻出来,给皇上做寿礼!”莫斐用一种慷慨赴死的语气断然许诺。
    而卓不群只是笑着。林间的轻风抚过他的笑脸,如一汪清泉摄人心脾。
    那一日的伏击,以人类的大获全胜而宣告终结。皇帝一行共射猎熊王一只、豹子两头、山猪两只,以及无数豺狼野狗。莫斐第一次出征就收成大好,自然十分欢喜。当他随着大军兴冲冲往回赶,刚到营地门口,远远就看见一道异常熟悉的身影立于外围,宽肩蜂腰,姿态娴雅,眉眼异常细致,笑容异常温婉。
    莫斐看着他,却觉得一颗心仿佛沉到水底一番,冷得失去了感觉。
    事情总是这样。
    每当他无忧无虑地奔跑向幸福快乐的时候,就有一根绳子将他拉回清醒的现实。
    卓不群也看见了福王,奔到近前飞身下马,双手扶起跪倒在地的福王上官白,朗声笑道:“难怪今儿一早就有五只喜鹊对着朕啼鸣不已,原来是而雅来了。”
    说罢,便捉住他的手直奔大帐而去。
    直至两个时辰过去,两人也没有再出来。
    果然是……□裸的奸(蟹)情啊……
    众官员眼里看着,心里馋着,却又无可奈何――上官白可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啊,别说两个时辰的把酒言欢了,就算卓不群上了他……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福王原是皇帝出巡留在京城镇守的大员,怎么自己却跑来了?
    “京城里情况如何?”
    卓不群一见上官,便单刀直入问道。
    “托皇上的福,一切安好。”上官行完叩拜之礼,笑嘻嘻从地上爬起来,“自皇上离京后半月来,帝都一切顺利,并无丝毫乱相。”
    卓不群凝思片刻,缓缓道:“这么说来,桂王他们的余孽都肃清了?”
    “就算留有一二余党,只怕也是夹紧屁股做人,再不敢造孽了。”上官淡淡笑着,继续道,“皇上这招实属高明,以阳谋对阴谋,便可看出谁是忠心,谁是逆心。不过目前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卓不群歪在虎皮靠椅上闭了会儿眼睛,这才说道:“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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