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衣迟疑了。
岳明霁却推了他一把,“去罢。”
温行衣许久没有踏足玉阙宫了。
“小草哥!”原本这些天提心吊胆的温重圆激动地冲上来抱住了温行衣,“小草哥,他们说你也被抓走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没有受伤。”温行衣一段时间没看见温重圆了,见他脸色红扑扑的,也壮实了一些,原本紧绷着的心情也缓和了些许,“你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想家?”
“有一点想家……不过二宫主对我很好!”温重圆看到跟在后面的相仪,登时瞪大了眼睛,“哇小草哥,你们俩和好啦?”
温行衣顿住了,相仪却神态自然地答道,“什么叫和好了?我们一直都很好。”
温重圆睁大了眼睛,喜笑颜开地拽住两人的手,“那——那什么时候成亲?小草哥也会搬进玉阙宫来对不对?”
温行衣按住他的小脑瓜,“别胡说。”
“等了结这宗案子罢,最近太乱了。”
没想到相仪还真的煞有介事地规划起来了,温行衣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天色已晚,我明日去神机谷查查看有没有关于《淬魂诀》的消息,再看看引魂符有没有追踪之法。”相修从殿中走出来,与诸位坛主道别,正好看见他们,“温药师,好久不见。你近日奔波实在辛苦,我让嘉玉准备一间空房……”
“没有空房。”相仪皱起了眉毛,“玉阙宫哪里有空房。”
相修连忙改口道,“原来如此,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只能委屈温药师在家弟那儿凑合一晚上。”
温行衣无奈地看着他俩弟唱兄和,也只好跟着相仪回房去。
待到相仪沐浴完,温行衣已经浅浅睡去。这些天舟车劳顿,对他而言,的确许多年不曾这样劳碌过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伸手揉了揉他眉心的疙瘩。
曾几何时,他的温师兄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窝在温暖的被衾里,睡梦中也总是一张软软的笑脸。
他知道温行衣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他并不是不想知道,正相反,他很焦急地想得到答案。
或许等到他足够强大的那一天,温行衣会愿意如实相告。
他伸手捏了捏温行衣热腾腾的脸,弯腰上榻的一刹那,突然看到了床头的照梦回。
镜中映着一个黑黑的盒子,相仪没见过。他转过头,看见温行衣又皱起了眉,苍白的嘴唇嗫嚅着,十足恐惧的模样。
相仪拿过镜子,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盒子,里面——
是一根沾着血的手指。
☆、十三、
十三、
门被轻轻合上,屋内的温重圆依旧睡得香甜。
“二宫主,可以确定他体内有蛊虫。然而具体是什么样的蛊,可能需要放血试验过后才能分辨。”
“……不必了。”
没有人比温行衣更关心温重圆,温行衣自己就是行家里手,若有其他的法子,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相仪还是半晌回不过神来。
原来如此。
他寻找多年的答案终于呈现在他眼前了,他却感到荒诞不经,心痛难当。
他甚至宁愿温行衣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受不了千夫所指之苦,才会在玉阙宫罹难之时离开他。
他回到房间,照梦回中映着一个孩子在不住啼哭,床上的温行衣冷汗涔涔,含糊地梦呓。
相仪抬手反扣下镜子,轻轻地摇醒了温行衣。
“怎……怎么了?”
相仪温柔地帮他擦了擦汗,“你做噩梦了。”
“哦……是吗……”温行衣双目没有焦距地眨了眨眼,“我睡着了……”
“嗯。”相仪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又亲了亲他的眼睛和额头,“想着我就好了,不要怕,不要怕……”
“……嗯。”温行衣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坦诚地说道,“谢谢你,师弟……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为了弄清楚当年事情的原委,相仪将温行衣留在玉阙宫,决定去找一找温行衣的师父顾微尘。
今日的郢县特别热闹,街上十分拥挤,相仪大老远就看见顾微尘的摊子被人砸了,给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围得密不透风。他掠身落地护在顾微尘面前,斥道,“何人在此撒野?”
他眉毛一横,剑一出鞘,登时几个人吓得一退。
顾微尘灰头土脸的,脸上还被人打了一块青紫,无奈地拉了他一把,“算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走罢。”
是年仲夏多雨,从那时起郢县就开始闹时疫,四处云□□医的顾微尘就在街上支了个小摊,免费给人医治。起初颇受当地人民爱戴,一口一个“神医”“活菩萨”地叫着,被治好了的伤患也时常送些米饭布匹作为回礼。
“或许是待得太久了罢,他们都习以为常了。”顾微尘无奈地笑了笑,给自己的脸涂了些化瘀的药膏。
后来时疫过去了,当地的其他郎中却都再无人问津,顾微尘的小药铺却每日人满为患。甚至有时到了三更半夜也经常有人敲他的门喊他出诊,有时候甚至只是小儿半夜啼哭,反正不用钱。
“顾前辈,这就是人善被人欺。”相仪心想,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那今日那些闹事的人呢?”
顾微尘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潜心医术三十年,可总还是有力有未逮的时候。比如那个县令的儿子,自己不注意,患了花柳病,我给他看了又看,实在束手无策,就在昨夜暴病死了。他们就来砸我的摊子,骂我是庸医,更有甚者说我是看那人不顺眼,故意将他治死的……”
相仪听得无语,不知如何接话。
顾微尘说得伤心了,捂住自己的心口,“唉,好难过,想我徒弟了,要温吟安慰安慰才好。”
这并不是顾微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然而每次遇到,都会深深动摇他的信念和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从小在停云峰长大,怀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不谙世事。师父仙逝后,他便下山游历,四处救死扶伤。
二十多年前,陆陆续续接触了几个瘴气侵体的病患之后,他发现了一个为瘴气所困的村庄。村内上下男女老少俱是体虚畏寒。
他带着一腔热诚进驻村内的药铺为村民医治,谁知当地村民胆小怕事、愚昧不堪,竟然以身饲魔,定期供奉,用童男童女豢养魔物。
他痛心疾首地再三劝诫,却被暴民打成重伤。
那大概是他一生最悲惨的时候,四处逃窜,像一只野狗一样,满身是血地倒在巷口。
他以为自己要如此不堪地死去了,弥留之际却感到有人帮他处理了伤口,还给他喂了水。他隐约睁开过眼,眼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角有一颗泪痣。
他走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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