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固安城头那面金色的皇旗在日头下显得格外刺眼。
三月七日夜,世子大帐,陆靖识与林居安和沈亭正在讨论如何进攻固安。
“不知这次世子还有妙计没有?”林居安问道。
他这几日终于想通了些。两军对垒,结果只能是你死我活,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便是战场上的终极正义。林居安错在非要拿伦理道德去衡量战争。普通人的道德是建立在“不杀”的基础上,而战争本就是杀戮。他非要把两个格格不入的东西放在一起,自然弄得自己万分纠结。想通这点之后,林居安心中的愧疚便少了许多。不过保留下一些愧疚也好,至少说明他现在还不是战争的傀儡,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陆靖识道:“固安知府丁规行事谨慎,况且还有了孟丘的前车之鉴,他定然不会轻易上当。现下只有强攻这一条路了。”
林居安看了一旁的沈亭一眼,刚想问他有何办法,却发现沈亭此刻正盯着自己头上的那顶白玉冠瞧。
那夜陆靖识为林居安加了冠之后,就没有再把这顶发冠要回来,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把它当成了定情的信物。沈亭第二日便发现了林居安的不同,只是单单问了及冠的事,并未提及他头上的白玉冠。林居安知道沈亭必定认出了这是陆靖识的发冠,不过是在刻意回避罢了。自从那日他与沈亭说破之后,林居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沈亭却多少有些尴尬起来。林居安被沈亭这莫名其妙的尴尬弄得也不自在,总想着与他谈上一谈,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沈大哥,以为如何?”林居安问道。
沈亭闻言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看着陆靖识道:“虽然现在摸不清固安城内的守军人数,但想来也不会比孟丘多多少。我们趁夜偷袭的话,拿下不成问题。”
陆靖识点头道:“没错。此外,前日斥候来报,南军正在集结,兵力不下三十万,不日就会渡过望北江。我们要早日拿下固安,尽快赶往齐州府与父王汇合才行。”
嵘王一路兵不血刃,很快便拿下了云通,现在正率军前往怀宁。而陆靖识在孟丘多耽搁了些日子,便慢了下来。南军上次的围城之战虽然损失惨重,但嵘王在北方弄出了这么大动静,皇帝也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当今圣上这次派三十万大军前来平叛,定是想要一举歼灭嵘王,永绝后患。林居安他们若不能及时与嵘王一部汇合,那处境就危险了。
沈亭道:“不知世子决定何日进攻?”
陆靖识道:“明日子时。居安带一万人进攻东门,我和正均各带两万人分别进攻北门和西门。”
固安城背靠宣河,东西北三面各有一座城门。其中北门是正门,城防也最为坚固;而东门曾经因河流改道重新修葺过,相对比较薄弱。按照常理讲,主攻东门才是正理,陆靖识这样安排又有何用意?
林居安疑惑道:“世子为何不带人主攻东门?”
陆靖识道:“丁规知道东门薄弱,会是我们主攻的方向,必然会集中兵力在此防守。而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佯攻东门,主攻相对空虚的北门和西门,想必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林居安道:“若是丁规也想到了世子所想,那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陆靖识笑道:“无妨。那到时破城的首功便要落到预之头上了。”
林居安也笑了,拱手一拜:“属下定不负世子所托。”
三人商讨了明晚进攻的详细安排后,林居安和沈亭便告退离开了。刚一出来,林居安叫住了正欲快步离开的沈亭:“沈大哥有空吗?我有些话想同沈大哥讲。”
沈亭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还是答应了。
二人来到了林居安的营帐内。林居安请沈亭坐下后也不绕弯子,径直问道:“我和世子的事让沈大哥觉得别扭?”
沈亭急忙道:“不是!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断袖分桃之事我也听过不少。”
林居安听了沈亭的话,心里觉得有些难堪:“沈大哥这是觉得我以色侍人,攀附世子?”
沈亭更着急了,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沈亭这话着实出乎林居安的意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那想必沈大哥知道该如何面对世子了?”
沈亭点头道:“当然。我与世子情同手足,不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那我就不一样了?”
沈亭纠结道:“我本来把你当兄弟看待。可你与世子又是这么个情形,我便不知是继续把你当兄弟还是当弟妹。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始终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林居安哈哈大笑起来:“沈大哥看我哪里像个女人?”
沈亭摇头道:“你这浑身硬邦邦的,哪里都不像。”
林居安道:“这就不就结了。世子都没把我当女人看,沈大哥何必要把我当弟妹看呢?”
沈亭皱眉思索了一阵,道:“你让我想想……”
沈亭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一时钻进了牛角尖绕出出来。林居安也不逼他,今日二人说开了,等过两日沈亭自然会想通。
借着夜色的掩护,五万大军兵分三路悄悄向固安城进发。
林居安带领着一万人直奔东门。月色如洗,甲光映寒。林居安端坐马上,弯弓搭箭,借着月光瞄准了城头的守军。只听“嗖”的一声,长箭破风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下一瞬,远处便传来了守军的惨叫声和慌乱的呼喊声。
高亢的角声吹响,传递着冲锋的信号,东门的进攻率先开始了。“冲啊”,几千人高声呼喊着,架着云梯,推着冲车如潮水般涌到了城墙下。城头的守军并未慌乱太久,想是早就预料到敌人随时会进攻,迅速做好了防御准备。矢石有如暴雨,铺天盖地砸向了如蚂蚁般向上攀爬的士兵。
林居安骑马立于远处,身后是两千张弓搭箭的骑兵。一道道箭雨,袭向城头的守军。对面的守军不断中箭倒下,而林居安的士兵也不断从云梯上摔下来。只有城下的冲车还在不停地撞击的城门,“咚咚”的闷响给人一种大门马上就要洞开的错觉。
城头上的守军手持火把,连成一道火霞,而攻城的士兵则全部隐没在了黑暗里。这似乎是一场光明和黑暗的较量,但双方谁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呢?这还是一场矛与盾的角力,关键不在于谁的矛更利,谁的盾更硬,而是在于谁的意志更坚定。
喊杀声和刀兵碰撞声响彻夜空,双方一时陷入了焦灼。从对面守军防御的情况看,陆靖识赌对了,对方果然在东门囤积了大量兵力。林居安虽然在这里遭遇到了强烈的抵抗,但心里却很是振奋。只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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