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挖的甘薯放了几天,控干水分发了汗,糖分增加不少。范氏在灶上添了一大锅水,命玉珠把柴火烧得旺旺的,水烧开了煮甘薯,挑了些个头大的准备晒甘薯片,小的拿来喂猪。
萧玉珠添了一把柴火,趴在火膛口用竹筒子吹着,把柴火烧得通红。范氏端着洗好的甘薯过来,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翠儿,快来看看,这二丫头脸花得跟只猫似的。”
萧玉珠擦着手里的水滴过来,一看,捂住了嘴笑,“玉珠,你这是刚从烟囱里面出来,还是刚钻了地道?”
很久没见范氏这么笑过了,这段日子她整天憋着个苦瓜脸,还是笑起来好看显得年轻多了。萧玉珠见范氏笑了,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瞥见黑乎乎的两只手,咧开了嘴笑。
萧玉翠拖着她出来,在水缸里照了照,“珠儿,你自个瞧瞧,你的这副模样是不是像个小叫花子?”说完,往玉珠脸上浇了把水,把脸洗净了。
萧玉珠扒了火膛里烤着的几个甘薯,坐在大槐树下吃,远远地看见桃子爹挑了豆腐筐子从村上头过来,看他的情形是要往村尾去,正好要经过自家,眼看走近了,桃子爹没走大道,拐进一条巷子走了。
“桃子爹挑了豆腐筐子走了。”萧玉珠嘴里塞着热乎的甘薯嘟嘟嚷嚷说道。
“好些日子没见桃子家出来卖豆腐了。”范氏喃喃自语,手里片着甘薯,眼睛顺着玉珠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片完了甘薯,净了手就出去了。
这一阵子,村里的谣言渐渐平息了,风言风语少了。村里的妇人闲着没事,拿了话柄子说道说道,嚼了几天舌,只不过是茶余饭后寻个乐子罢了。
杨氏从老宅过来,萧玉珠塞过她一个烤甘薯,让她尝尝。杨氏吃了一口,左右转了转,见范氏不在,正想往回走。
说曹,曹到,范氏从青石路上回来,“娘,你的身子大好了吗?”范氏推开篱笆门就问。
“好多了好多了,前几日就好了,枕着珠儿做的菊花枕头,这病好得快些,我怕听了那些闲话,硬是在床上多躺了几日……”还没等杨氏说完,范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拉着杨氏就要进屋。
“我见了桃子爹出来卖豆腐,刚去了桃子家,见了桃子娘,没想到这么快……”范氏声音哽咽,话说到节骨眼上。
“桃子娘怎么了?”杨氏一惊。
“桃子娘没事,没想到这么快,桃子就被许了人家。”范氏平复了情绪把话说完,用手背沾了沾眼角。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太快了。”杨氏叹了口气,又问,“许的是什么人家?”
“说是马家坝的一个后生,这马家坝隔着这好几十里地呢,来回一趟都得花上一两天。”
“闺女嫁这么远,桃子爹娘也舍得?”杨氏脸色黯淡下来。
“说是桃子爹托人寻的亲,”范氏顿了顿,叹道,“看来,咱们老二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我心里正想着,等村里的闲话一清净,我和老爷亲自找桃子爹说去,现在看来,不必了!”杨氏面无表情,看着门外发愣。
两人一番沉默,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半响,杨氏回过神来,想起正经事来,“这两日,我正琢磨着,得去灵山寺替老二求柱签,这前前后后发生这么多事,我的心里不安呐!”
“依我看,是得去求求,问问姻缘。”范氏点点头。
“问姻缘也好问运程也罢,我只愿他能够安安生生,别再添什么乱子。”杨氏拧着眉头,眉宇间闪烁不安。
玉翠玉珠两姐妹正在院子里喂**,这小**娃子养了个把月,倒是长了不少,翅膀上的毛快长全了,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踩出一片“个”字。
范氏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丫头,想着这些日子摘的野菊花,给家里增添了不少进项,又想到了上回道姑施法的事,“这些日子这两个丫头摘的野菊花,倒是给家里增添了不少进项,我看玉珠,子也比以前安分许多,我琢磨着,得带玉珠去灵山寺还愿。”
两人在堂屋里一番嘀咕,商量好明日套了牛车就去。
第二日辰时刚过,范氏牵出自家的牛,套好牛车,萧玉珠被杨氏牵着坐在牛车后面的稻草堆里,用棉坎子垫了,等范氏一坐好,萧景文手扬着鞭子,就要启程。
“等等,等等。”傻蛋娘牵着傻蛋从巷子里拐出来,喘着大气,“听说今儿你们要去灵山上求签,我也想带着旦儿去求求。”
“旦儿娘,上来便是。”范氏说道。
傻蛋娘拉着傻蛋在对面的草堆里坐下,今儿傻蛋收拾得倒是利索,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裳,头上打了个鬏,包着青色方巾,平日里鼻梁上挂着的鼻涕拾掇得干干净净,有几分俊模样。
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说的是秋收谁家收的稻子多,谁家收的稻子少,南边的地好,北边的地孬,谁家的猪下了猪崽,什么时候开窝,谁家养的**多,收的蛋多,说着说着,说到了天气,今年风调雨顺,没涝着旱着,田里地里收成好,指望着明年天公作美,也能是个好年头,唠了一路就是没说,谁家的小子闺女说没说亲。
萧景文赶着牛车,听几个妇人唠着觉得有趣,却不答话嘴角微微笑着。水牛往前奔着,呼扇着大耳朵听着。
萧玉珠用手托着下巴,听得入迷,虽然说的都是些家常,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看着看着像是看戏一般。
傻蛋一个人垂着头玩着草杆子,弯来绕去,看不出编的什么花样子。
萧玉珠突然感觉到脸上痒痒的,扭头一看,傻蛋拿了草秸秆扰她,萧玉珠拾了草杆子扰他,扰得他痒痒的,连连躲过头去,傻兮兮地笑着。
“我看着旦儿倒像是好了,病没犯了吧!”范氏问。
傻蛋娘干笑两声,“大病是没怎么犯过,小病倒是不断,前些日子,不知他从哪里捉来的麻雀,放进小**娃里养着,我数来数去,怎么小**娃子越数越多,迷糊了几日,才看清**窝里混了几只麻雀。”
大家听了前俯后仰地笑着,傻蛋娘又道,“有几日,他捡了个石子,贴身带着,喂着石子吃饭喝水,对着石子说一堆胡话,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灵山寺是石雨县远近闻名的寺庙,离萧家村十来里路,一路颠簸,牛车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达灵山脚下,灵山山势陡峭,远远地看见一座寺庙掩在半山腰,烟雾缭绕,上山的路曲折,弯来拐去,牛车是走不得了,留下萧景文看守,一行人下了牛车。
在殿中郑重的燃起三柱香,跪在蒲垫上对着菩萨拜了拜,萧玉珠望着大殿上供着的菩萨,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注视着他们?
范氏对她使了个眼色,萧玉珠跟着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拜了。
拜完菩萨,范氏往功德箱里添了些香火钱,算是还愿。杨氏和傻蛋娘要去抽签,两人慢慢摇动着签筒子,分别抽出一张签来,萧玉珠站在杨氏身后,见她抽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用说,这肯定是上签,正应了眼前的事。
杨氏不识字,把签递给师父,那师父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乃上上签。”
杨氏大喜,急忙让师父说下去。
“这位施主,问姻缘还是问运程?”师父半眯着眼睛道。
“问姻缘。”杨氏上前一步答道。
“尽管施主眼下蒙难,处境不好,但这段日子会很快过去,马上就会有大好事。若求的是姻缘,今年冬天喜事将近了。”
一番话听得杨氏和范氏大喜,连连谢了师父。
傻蛋娘递上手里的签。
“临风冒雨去复归,没没其身似燕儿,衔得泥来欲作垒,谁知垒坏复成泥。”师父念完摇了摇头,“难啊!”
傻蛋娘身子一斜,“难道旦儿的病没有指望了?”
“此签说的是燕儿衔泥作垒,却事事难料,也不是没有希望,想要事成恐怕得费劲周折,历尽艰辛,总会有水滴石穿的那一天。”师父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
一席话下来,傻蛋娘整个人面无神色,仿佛丢了魂儿,手牵着傻蛋一路话少。灵山寺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傻蛋颠着脑袋,左看看右瞧瞧,觉得稀罕,小手到处乱指。
“可别冲撞了菩萨。”傻蛋娘拍了他的手怨道。
萧玉珠看着这些虔诚的香客们,兴致不高,闻着那股子檀香味,快要醉了,整个人都酥了,昏昏沉沉,“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世上的事岂是天天吃斋念佛就能如愿的?”
杨氏和范氏要去求平安符,傻蛋娘今儿求的是下下签,想着傻蛋下面只有三个丫头,倘若傻蛋的病好不了……脸上悻悻地,托玉珠看着傻蛋,自个偷偷去了送子观音的庙堂。
萧玉珠拖着傻蛋的手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下,听着庙里的撞钟声,山上烟雾缭绕,配上这浑厚回荡的钟声……
萧玉珠正在默想,回过头来,旁边的石凳空空如也,傻蛋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傻蛋不见了在线阅读
第二十五章 傻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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