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朝日,他一早离开,明非过了半天才醒过来,一双眼尽是嘲讽,勉强坐起。紫瑜已经站在他面前,冷笑道:“明相,皇上是不会为了你放下政事的,你还是认命吧。”
明非一笑,眼里看不出半分生气,嘲讽之後的,只是无尽沈寂。他不说半个字,任由太监架着到寝宫侧的书房,他那天看到的那条狗在那里,爪子上嘴上已被扎起。明非闭上眼,只当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便罢。
他只觉得好笑,这人生滑稽至此,说是天意弄人,或是人自弄,总之有趣得让他忍不住笑意。
那条狗扑上来,是条不算太大的狗,明非并未感觉到特别疼。心中也没了感觉,这身体便是碎成千万片又怎样,不过是场老天开的玩笑罢了。
最後的时候受了点苦,不过紫瑜他们也不敢让狗伤了他,很快把它牵走。留明非一人狼狈躺在床上,给他喂了丸药,竟然退了出去。
过得半刻,明非只觉全身燥热,身体自然起了反应。他心中一片茫然,连带脑子也迟钝得很,虽然有反应,却没有做什麽,只是在床上反覆。
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是属於莽撞青年的:“明非,你怎麽了?怎麽这麽热?”
明非半睁开眼,眼前那张脸居然是秦天鹏。他微微皱眉,便又笑起来:“帮我拿杯水去。”
秦天鹏一怔,到一旁给他倒水:“水是凉的,明非你等等,我去烧热……”
“拿过来,连壶一起。”明非道。
秦天鹏迟疑着拎着壶过来,明非接过,忽然手一抖,将整壶水都倒在自己身上。秦天鹏一惊,连忙抱住明非:“拿不稳就不要勉强……冷不冷?快回床上躺着去……”
明非把壶扔到一边,侧头看他:“你怎麽进来的?”
“我、我听说你病了,偷偷溜进来的……”秦天鹏低下头,有些心虚。
他知道明非并不怎麽想见自己,甚至觉得自己麻烦。但他就是想去见明非,一眼也是好的。
就这麽抱着他,秦天鹏就感觉很满足了……
明非只是满不在乎外界诸事,并非秦天鹏这懵懵懂懂的傻小子。此刻心中一激灵,用力推秦天鹏:“你快走!”
秦天鹏早知他倔强任性,更加抱紧他:“明非,你身体不好,让我照顾你吧,好不好?”
明非还没说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很好,原来朕的人,竟然还需要别人来照顾。”
明非闭上眼,低声道:“我就说你只会给我找麻烦吧。”
赵f进来,看到的就是秦天鹏抱着全身赤裸的明非的场景。
他心下愤怒,尤其看到明非一脸嫣红,下体还沾有白浊液体,闻到满屋的情欲味道之时。
他想也不想,扬手给明非一巴掌:“贱人!你就淫荡到这程度,一天没有男人都不成?”
秦天鹏没拦住他这一掌,见明非几乎被打得倒下,连忙紧紧抱住人:“皇上,我只是来探望,我真的没有做什麽……”
赵f从他怀里一把抢过明非身体,让他翻了个身,指着他下体道:“朕昨天什麽都没做,这後宫没有男人,不是你,难道还是狗干的不成?”
明非大声笑出来,几乎笑得岔了气,笑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你说的太好了,就是狗干的。”
赵f被他的态度激得更怒,把明非重重扔在地上:“看来不好好关着你,你就会淫贱得到处勾人……秦天鹏,你出去!”
秦天鹏只是摇头:“皇上……”
赵f眯起眼:“淫乱後宫,你知道是什麽罪?你家里父母兄弟的命,还没这贱人重要?”
秦天鹏低下头,为难地看向明非。
明非一笑:“恭喜,皇上没有追究的意思,你快走吧。”
他这表情和言语显然只会让赵f更加愤怒,赵f看到地上水壶,拾起来递给秦天鹏:“让吉容打一壶水来!”
明非很重要,但他的亲人家人,显然更重要。
而且家人是他的,明非却不属於他。
秦天鹏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水送了过来。赵f一脸冷笑:“你太脏了,朕今天要为你从里到外洗干净,看你以後还敢不敢到处勾引人!”
明非被他翻来覆去,水壶显然不是合适的工具,下身很快撕裂,生水进入伤口,疼痛彻骨。
地上的水迹很快变成粉红色,像是那日粉落的桃花瓣。明非听到赵f恨恨道:“我怎麽会拿你当作他的替身,他那麽骄傲高洁,你这种贱货,哪里记得上他万分之一!”
明非只觉好笑,忍不住轻声笑起来。身体很快被“清洁”干净,几乎被掀掉一层皮,他全身疼痛无比,又泛起嫣红颜色。赵f恶狠狠把他按在床上,用力冲进来。
明非看着上方,顶梁处雕刻得精细,不愧是皇帝的地方,连个书房都要精雕细刻的。整间屋子都那样高贵典雅,只多了一个他,据说是下贱卑劣的他。
他大声笑着,笑得撕心裂肺。他觉得滑稽,一切都很滑稽,包括在他身上不停律动的人。
世界上怎麽有这麽好笑的事情,又怎麽会发生在他身上?既然好笑到这种程度,这人生还有什麽不满足的?他这一生,既然已经求仁得仁,又何必苦苦留恋?
──既然,唯一的希望,都已经破灭。
赵f见他笑得癫狂,不由有些心慌,动作也稍停:“不许笑!你就这般得意?告诉你,朕才不是为你发怒,朕是、朕是觉得对不起小陶,竟然用你污了他!”
明非闻言笑得更厉害,上身不由微微撑起,笑得气喘,慢慢变成咳嗽。赵f慌张吻住他,只觉满口血腥气。
他一心愤怒便凉了下来,忽然有说不出的惶恐,和恐慌。上一次明非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场面又出现在他眼前──可巧的是,就是这张床。
他确实愤怒,愤怒於明非的“不忠”,以及被捉到之後,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但是,他从来不想让明非死,一点都不想。
赵f松开口,明非一口血吐出来,极尽灿烂。偏生脸上还带着无尽笑意,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怖。
赵f从他体内退出来,态度软化不了,却也硬不起来。最後冷哼一声,匆匆出门,让紫瑜看好门。半晌後郭旭光又到来,为明非把了半天脉,道:“明非,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也救不了你。”
明非脸上笑意更深:“我怎麽会不想活了?我这麽下贱卑劣,为了保命为了荣华富贵什麽都可以做的人,怎麽会不想活……”
他话说得多了,便是一阵咳嗽,又咯出几缕血丝。郭旭光摇头:“身上的病总是可以医的,但心上有病,怕是就该要命了……听说有位杏林圣手前阵子到了汴京,我看看能不能请他过来。”
“何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天已经这麽热爱玩我了,我的生死,它也一定有规划。”明非笑着闭上眼,“郭大夫,你就不用费心了……”
九
大宋权力中枢最近完全笼罩在一片压抑气氛中,不管是朝会政事堂或是後宫,没人敢惹赵f生气,连说话声都不敢稍大一些,因为──大宋至高无上的弘兴帝,在生气。
赵f并不是一个好迁怒的,但在这件事上,他显然完全失了平时的原则,火气十足。这些日子来,他不再涉足寝宫,连晚上就寝,都是在上书房侧的卧房睡下。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他都丝毫不碰。若干个借机示好的宫女都被他赶走,包括紫瑜在内。
把紫瑜从眼前赶走,赵f让吉容亲自安排人去看着明非,不能让他身体情况恶化。吉容本来想明非也年纪轻轻的,怎麽也不会出问题,并没当作一回事。後来听郭旭光说,才感觉到情况严重。
明非身体还是调理得来,但他已经没多少求生欲望,饭也不愿吃,平时更是一动不动,不知在床上想些什麽。郭旭光说明非似乎受了很大刺激,精神方面已经在失常边缘。平时经常在笑,很少说话,如果说些什麽,他也大半听不懂。
心病是最危险的,而且需要心药来医。郭旭光认为问题可能出在赵f身上,但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哪里敢劳动皇帝,只能看明非一天一天生机微弱下去。
他对吉容实话实说,吉容也有些慌了。但赵f明显在生气,他也不敢拉着皇帝过来,而且真的拉过来,也未必会让情况好转。
倒是观雪偷偷跑过来和明非说了些话,让明非状况好了些。吉容想把观雪留下来照顾明非,明非却难得地反抗,怎麽也不肯让她进来书房。吉容抗不过他,还是让观雪回去了。
都说皇上难伺候,这位大爷倒比皇上还麻烦。
吉容一直跟在赵f身边,算是他的心腹。宫里皇後贵妃也是他的主子,但相对而言,他并不需要对她们忠心。当江德妃暗示他“明非死了就死了,对大宋比较好”的时候,他诚惶诚恐,一声答应都没说。而当伍贵妃杀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吉容更是直接挡驾,绝不让她见到明非。
旁人好挡,皇後却不是那麽容易拦下的。幸好曾皇後也不为难他,只是给他指了两个小太监,让他把他们安排在皇帝身边。两名太监一人相貌极美,是女人的妍丽。另一名则是清秀俊朗,隐隐倒有些明非的气质。
吉容苦笑,同时发现最近国子监的一些年轻学生开始出入朝堂,表面上说是几位大臣用他们做事,实际上只把他们望皇上面前送。曾皇後家里更是连堂兄弟都拿出来了,少年也着实是一表人才,可惜皇上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
这天下俊男美女数不胜数,吉容可从没见过第二个明非,能引得皇上如此失常。
转眼间便是十来天,天开始热起来。明非本来还剩一点的胃口完全消失,而且吃什麽吐什麽,就算强行喂他也是一样。
吉容便真的慌了,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後,还是去禀告皇上。毕竟这人若真的有个好歹,他定然会落得一身不是。而禀告了,顶多就被骂两句。
赵f听他这麽说,便哼了一声:“他又在做戏吧!”
上一次不就是靠这手让自己心软,还把一些政事交给他处理?可惜他偷情被自己捉到,不然现在搞不好都可以处理些大事了。
赵f硬着心肠,强逼自己忍了三天。到第四天晚上,他看看吉容:“左右朕今天无事,去寝宫看看也好。”
吉容松口气,只要皇上见到人,接下来是死是活应该也没自己什麽责任了才对。
踏入书房的一刻,赵f是紧张的。可真的进去了,他只觉心头一震,顿时呆在当场。
明非脸上那点肉已经陷下去,身上除了伤口的红色,只是惨白一片。连粉嫩的唇此刻都已经血色全无,和皮肤几乎分不出不同来。那双黑漆漆的眼半睁着,其中只有一片寥落,和些许带着讽刺的笑意。
赵f有些心慌,坐下来抱起他。明非已经全无重量,赵f一只手便可抱起。让他靠在胸前,嶙峋瘦骨几乎扎到赵f。他要来一碗粥,舀起一勺吹得温了,喂明非喝下。明非不肯张嘴,赵f眉头一皱,直接自己喝了然後吻过去。他吻了很久,感觉明非应该都咽下去了,方才把人放开。
“别闹了,你若不肯喝,朕就都这麽一口一口喂你──”赵f有些得意说着,却见明非忽然头一低,哇一口都吐在他身上。
赵f一怒非轻,想一巴掌打过去,却有些下不了手。他最後拉起明非,按住他鼻子。偏偏明非死活不肯张嘴,直到脸都发青,还是憋着不呼吸。
“你想死是不是?朕告诉你,朕、朕……”赵f“朕”了两声,竟然不知道能用什麽来胁迫明非,想了半天方道,“朕要大开杀戒,什麽完颜守绪什麽金国故民,朕要全杀了!”
明非睁开眼,似笑非笑看着他,慢慢开口:“那是你的臣民,和我何干……”
趁他张口的当儿,赵f飞快把一碗粥倒进他口中。那粥还很烫,明非立时便要咳嗽,嘴却被赵f挡住。这一吻足足半刻,等赵f放开他的时候,明非干呕半天,却哪里还能吐得出来。
“别寻死觅活的了,朕是不会让你死的。”赵f拍拍他,见他因为进食而略微染上血色的脸颊,不由心情好了些,“你想做事,朕一会儿把奏折让他们送来。你不是喜欢那些书画之类的东西麽,朕记得库房里有很多什麽名家作品,稍後都给你。”
他难得这麽用心讨好一个人,见明非并不冷言冷语,以为他不闹了,便安抚他睡去。明非身体已经虚弱之极,本来也经常昏睡,此刻更不愿面对他,便当真沈沈入睡。赵f轻手轻脚起来,吩咐吉容去找库房里那些书画玉石之类的东西,他去整理奏章。
这一折腾便是下午,吉容整理出来一沓书画拿给赵f,让皇上先过目,然後一起送过去。赵f笑着敲他的头:“就你会做事!”拿起那些纸张,随便翻了翻,就要递给吉容搬过去。
目光扫过什麽,赵f一开始并没注意,等到掠过後忽然倏然而惊:“等等!”
他这一声极大,吓得吉容就是一哆嗦,手中书画卷轴落下。赵f眼睛都红了,一个饿虎扑羊扑过去,从地上拾起那些纸卷。
不是这张,也不是这张……赵f翻过几张之後,拿出一张人物画来。画上一名头发半长不长的白衣男子站在桃树之间,纷纷扬扬的,尽是墨染花瓣。
“小陶……”那男子眉目宛然,那微挑的眉,带着桃花的眼,和那一身宁然气度。不是他的小陶,还是哪个?
赵f瞬间完全傻了,心里狂喜涌上,却又带着些许恐惧,一时间竟然木住。
小陶……他怎麽会在这里?为什麽会有他的画像?又是怎麽到宫里来的?
他来了多久?难道这九年间他一直在?那、那……他为什麽不来找自己?他不是已经有些软化了麽?他说如果再过五年他没变自己没变,就去结婚吧。
小陶,难道他的小陶在这里,只是没有来找他?
赵f思绪混乱,忽然一凛:对哦,小陶是找不到自己的……
他手都是颤抖的,捧起那幅画,从墨色和纸张上来看,应该是近年所作。画轴末题着一行字:“画堂客馆真无数。记画桥、黄竹歌声,桃花前度。风雨断魂苏季子,春梦家山何处?谁不愿、封侯万户?寂寞江南轮四角,问长安、道上无人住。啼尽血,向谁诉?”到了最末,是小小的落款章:“是非辨然”
赵f跳起来,心中一片明澈:是了,小陶是在找自己!他一定是希望自己看到这画,主动去找他!因为他是找不到自己的……
“吉容,去问这画是从哪里来的,谁……送的谁画的,画中人又是谁……”赵f声音都在发颤,说得却极快,“快去!”
吉容一头雾水,却领命去了。赵f看着画,眼中落下泪来。他生怕滴到画上,连忙将画移到一边。
画角处是一些印章,赵f知道那是藏画的人的习惯,刚刚也没有仔细看。这一移动,目光掠过,竟然发现其中有一枚印章,他是见过的。
──明非前些日子在寝宫无事,曾拿了一块田黄刻了个章,在一些游戏之作上盖过。那枚章,和这画上的这枚,图案竟然极为相似。
赵f想也不想地拿着画,飞快向寝宫跑去。
进了书房,明非还躺在床上。赵f一伸手拿起桌上的玉石来比对,虽然有细微不同,字迹却一样。赵f勉强辨认出那是“安得流芳”几个字,此刻已无暇去细想其中的意思或者去生气,他把明非从床上拽起来,高声问:“这幅画,这幅画你收藏过的,是不是?”
明非被他叫醒,一双眼睁开一半,瞄了一眼那幅画,眼中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带着恶毒:“是。”
赵f颤抖着,几乎握不住他的衣襟:“那、这人是谁,你知道吗?”
“什麽人收藏画还去问画中人是谁?我自然不知。”
“那……是谁画的?”
“有人给我送来,说是少有的笔法,我就留下了。”明非垂下眼帘,似乎是累了。
赵f一阵失望:“那是谁送给你的?”
“一个金国臣子吧,人好像已经死了。”明非回答。
赵f无力坐在床上:“怎麽会?那人叫什麽?”
明非不答。赵f看着他,忽然脑中无比清楚。
“你知道,你向来喜爱这些字画,怎麽会不知道这画是谁画的?你肯定知道,只是不告诉我,对不对?”
明非看他一眼,不说对,却也不说错。
赵f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即神情放柔:“明非,只要你告诉我这画中人是谁……不,只要你告诉我这画是谁画的,不管你有什麽错处,不管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
明非斜着扫他:“我要你的命呢?”
赵f一怔:“这不行,我若死了,谁来陪他?”
明非一声冷哼:“抱歉,我什麽也不想要,我也什麽都不知道。”
赵f又说了半天好话,见明非态度坚决,不由烦躁起来:“你不说是吧?朕就不信没有别人知道!你若不早些坦诚,小心到时什麽也得不到。”
明非微微一笑,带着无尽轻蔑。赵f怒火上头,拿着画又跑出去,去找吉容。
吉容还在库房里。上有所好下必从焉,由於赵f自己是个对书画完全不感兴趣的人,这管理书画库也就成了一项极为冷门的工作,只有被欺压的人才会去,因此整理工作差得可想而知。吉容翻记录翻得满头大汗,却完全找不到端倪。
赵f到了,就看到这一副混乱情况,他龙颜大怒,喊人来帮忙。一群学问高深的大臣都过来,没有一个人能找到线索的。甚至连那幅画他们也看不出是谁画的,从收藏人的印鉴上来看,应该是在金国流出,然後被当时南宋的一名富商收藏过。至於後来怎麽进了皇宫,无人可知。
赵f便命他们去寻那名富商,一名曾在大理寺做过事的编修道,那人早因为犯事被斩,如今家人恐怕都散尽,怕是找不到了。
“难道就没人能找出这画的来历?”赵f见线索完全断了,心下大急。对小陶的想念灼着心头,间中又夹杂了些恐惧──万一小陶生活并不如意,前些年征战不断,万一小陶受了伤……
他恨不得现在马上见到人,他连半刻都等不下去。明明关键物品就在眼前,偏偏没人能找到……
不对,是有人的!
“你们给朕尽心查,谁查得出来,朕定当重赏!”扔下一句,赵f又飞快跑回寝宫,冲进书房。
明非这时是醒着的,他坐着发呆,一双眼空空蒙蒙,完全不知在想些什麽。赵f拽起他,脸上满是杀气:“明非,朕一直对你容忍让步,但这一次,你若真的不说,朕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明非冷冷一笑:“容忍?让步?”
“看来你是很喜欢被人上的滋味!”赵f把他扔在地上,喊道,“吉容,去告诉包世宁,让他把人拖去莳年宫!”
“这一次,只要人不死,随便他们怎麽处置!只要能从他口里挖出这画的来历,要求什麽,朕都能满足!”
赵f狠狠道,看着明非。
明非微微笑了下,闭上眼睛。
他们说,不招的话,就让你下地狱。
地狱?他不是早就在那里了麽?
明非眯着眼,眼里一切都是红色的,那一幅群魔乱舞的景象啊。
手被钉子钉在架子上,身上扎着钉子、针、各种性虐或者单纯虐待的工具。好不容易长出的指甲又都被拔掉,十根手指肿得像个小萝卜,这一次,倒是不会显得瘦了。
他身体都迟钝起来,被一个又一个人上,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们给他吃下药,他甚至也感觉不到欲望。烙铁贴在他身体上,他感觉不到热度,遑论疼痛。
他觉得他的魂魄已经脱离这个身体,高高在上地看着那个在受苦受难的他,露出奇怪的微笑。
求仁得仁,你不是早这麽说了麽?那麽,还怕什麽?这样的结局,不是正好配得上这样的期望麽?
明非看到秦天鹏,青年在喊着,在拼命阻止那些侍卫太监们,却被挡在人群之外。他看到包世宁,那一脸狰狞,该不会是受了谁的示意要借机下杀手吧──明非模模糊糊地想,那应该是一定的。
这麽死了,才是最好。他什麽都不说,让赵f抱着那个希望,在人海茫茫中慢慢找下去。也许後世千百年,还会有考古的专门开个论题,讨论到底陶然是谁,和陶渊明是不是有什麽亲戚关系呢。
明非想到这里,竟然微微笑了。笑容在他满是精液和血污的脸上看起来很是古怪,包世宁看着他,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到底说不说?早一点交代,你便能早一点脱离这些痛苦,否则你就等着被我们操死吧!”包世宁也没了世家子弟的文雅,恶狠狠道,手里拿着一个小烙铁,在明非身上最敏感的地方烫着。
明非一挑眉,咳了几声。虽然恶心地直想吐,胃里却什麽都没有,干呕都没了力气。他微笑着,声音嘶哑难听:“我要是说了,怕是会马上死吧?替罪羊找好没?”
他这话一落,果然见周围有些人脸色不对,甚至有人缓缓往後退,显然怕担责任。
“还嘴硬!”包世宁手中用力,几乎将他腿侧烙透。他将明非下身抬起,不管明非身後有人正在他体内抽插,硬是同样闯了进去。
明非低低一声叫,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似乎都被冲得破掉。他觉得身体发空,随即却变得极轻,似乎能看到魂魄从身体逸出。他张口,血毫无休止地流出来,将一切都染成了红色。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後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人生h翕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古庙幽沈,仪容俨雅,枯木赛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我本以为,这世上,总有一人懂我。所以我苟活至今。
既然你不懂,那麽就这样彻底死去吧。便这样肮脏一场,污了名姓,来去无牵无挂。
唯愿你日後活过几十年,永远得不到你所要。甚至永远不知,你曾经错过了什麽。
明非笑着,慢慢合上眼。
赵f手中玉杯跌落,在地上碎裂开来,碎片跳起,茶水滚了一地。
他忽然觉得一阵深深的心悸,然後是心慌,不知为何,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管他怎麽劝慰自己也全然无用,那一种要失去什麽的恐慌牢牢抓住他,让他坐卧不安。
他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从刚才就一直缠绕着他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他似乎听到明非那微弱的声音,那倔强却已无生趣的眼神。
那些人一定在折磨明非,如他从前所见──或者应该更厉害吧,毕竟这一次是他下的命令,只要不死就行。不像从前,至少还多了一条不要弄残。
那个人的身体都那般脆弱了,真的能抗下这一番折磨吗?会像以前那样,只要他及时发现,就可以传郭旭光来救活他吗?或者、或者什麽呢?
赵f觉得自己像是要发疯,无数个念头在脑袋里晃来晃去,一时觉得痛恨,一时却又觉得怜惜。他想为了小陶他什麽都做得出来,那是他平生的挚爱,只要能得到小陶的下落,不管失去什麽都不要紧。
但明非也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赵f承认,他很是迷恋明非的身体,甚至隐隐被那瘦弱多病的人所吸引。他不可能对小陶之外的人生出爱情,但怜惜却是一直有的,哪怕明非是他最痛恨的卖国贼。
赵f闭上眼,眼前全是明非的眼,那样淡然,如小陶一般。却比小陶多了沧桑,和高傲。明明是那样卑劣的人,为什麽会有那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高傲?像是他什麽都没做错过一般。
赵f心跳得厉害,转瞬间又是疼痛无比,失去的预感使他一颗心都被油烹过一般,煎熬得难受。间中又夹杂了些许妒意──那具身体该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应该碰触!
他狠狠咬了下牙:小陶的下落可以慢慢探寻,可以慢慢问明非。但若他一直让那些人折磨明非,那人一定受不住的!就算身体受得了,以明非的高傲,怕是心理上也受不住吧?明非最近有些失常,还不是因为自己把他当男宠所致?
赵f说过,他不能让明非死去。哪怕为了小陶的下落,也不能。
他站起身来,匆匆向莳年宫跑去。
十
莳年宫的大门是关着的,赵f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只闻到一阵血腥气。
他心猛地一沈,向里面看去。莳年宫内的人都显得很慌乱,大多数围在一个架子旁边,不停地说着喊着。
架子上被钉着的人,正是明非。他是货真价实被“钉”在架子上的,手心钉着钉子,流出的血已经成了黑色,不同於他口中不停流出的鲜红。
鲜红色,明非整个身体几乎都被染成了红的,地上也是一大滩血迹。赵f看到包世宁和另一名侍卫,他们身上也尽是血色,艳得令人心惊。
包世宁正在喊,要侍卫们去叫太医,快给明非放下来包扎,当心这人死掉。尽管如此,他和其他侍卫都没有动手,反而是带着些许嘲讽笑意,看着明非不知死活的身体。
赵f脑中一片混乱,他想也不想地冲进去,扑到架子旁。侍卫们根本没注意到门开了,见有人进来,还道:“这人都要死了,你要是不想奸尸就快一点,到时候咽气了别怪我们没提醒──啊,皇上!”
刷拉跪下一屋子人,赵f哪有闲心理他们,抱住明非,先探了探他呼吸,只觉鼻息似有若无,着实微弱得很。他心下大惊,一边把人放下,一边大喊:“还不快去叫太医!”
他不敢拔下钉子,甚至不敢动那钉子,只好拿出匕首将木架两端削断,让明非手上带着木头。他想大出血不能随便移动,一扫看到地上一堆衣服,心下一阵厌恶,把身上龙袍脱下,盖在那些衣服上,然後抱着明非躺在龙袍上。
不管他怎麽喊,明非也没有睁开眼。赵f只觉他身体冰凉,血是慢慢止了,却像是再无血可吐,而非身体机能阻止。赵f心中生出无尽恐惧,他手忙脚乱地处理明非身上伤处,只觉他的生命力在慢慢消失,却无能为力。
还好郭旭光马上过来了,他看了眼明非的情况,不由脸色大变:“皇上,请把许大夫也请过来吧,外伤他在行一些。”
这还是郭旭光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赵f的心沈下去,颤声问道:“郭太医,明非他……”
郭旭光已经蹲下去做紧急处理了,听赵f这麽问,他深深叹了口气:“皇上,听说孔成丹前辈最近在汴京盘旋,若是能请他出手,也许明非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的意思是,若是请不到,就连一丝活的希望都没了吗?
赵f连忙下令去延请那位孔大夫,然後看着郭旭光和後来赶到的许太医一起处理明非身上伤处,只觉满眼血腥。他上过战场也没少杀人,可他这一次竟然生出恐血的症状,就是看一眼都有些想吐。
明非身上已经没有一片皮肤是完好的,他本来就是皮包骨,此刻已经有些地方露出了骨头,白惨惨的。他脸上尽是血,冲走了原本糊着的大量精液。在一片血红中,赵f看到他唇边一抹古怪笑意,带着嘲讽的。或者,还有恨意。
赵f忽然感觉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弯下腰来,身体不自然地抽搐,心痛得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却在寝宫里,赵f下意识向身旁一摸,身边是空的。
他大惊跳下床,却见床边郭旭光正在守着,还有他後宫几名後妃们。他见到郭旭光,瞳子猛地收缩:“你怎麽在这里?明非呢?”
“许太医在照顾他,他在礼宣殿。”郭旭光答道,“皇上你忽然昏倒,臣不敢耽搁,便……”
“朕没事。”赵f跳下床,一把拉起郭旭光,“是明非需要大夫,朕不需要!那个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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