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这可能是一种错觉,因为火灾已过去好些天了。彻底损毁的落地窗如今成为一个方形的大洞,室内通风前所未有的良好,阳光和风雨都能毫无阻隔地穿过这个大洞,在室内留下自己的痕迹。
看到私人厨师打来的未接电话时,默尔丝就预想过各种意外,但在确认到结果之后,仍有一丝荒诞的感觉涌上胸口。
居然又是火灾啊。
根据官方报道,屋子的主人,一位独居男青年在这场火灾中丧生。死者的家人在去年均因火灾去世,警方称自杀的可能性较大,不排除意外的可能性。
当事人已死,赔偿或者法律责任都无从谈起,而且没什么特别的爆点,于是这条社会新闻只在某天的报纸上占据了一个小小的版面,很快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除了被这场火灾波及的倒霉家伙们,没人会在第二天还记得这场与自己无关的事故。
拉开门口印着“KEEP OUT”的黄色警示隔离带,默尔丝走入屋内。
这场火烧得极为充分,目之所及几乎都是焦炭的灰黑色,难以分辨出屋内原先的布置,仅剩下房屋基础的构架。
走到房屋中央,默尔丝没有试图回忆这间房屋的原貌,她想起的是更早些时候发生的火灾。
那时,她站在燃烧着的屋子里,“念”保护她免于被火烧伤。
屋内有两名成年男女和一名小女孩,在大火中努力挣扎求生。
她静静地站在他们看不到的位置,不打算救他们,也不打算真的杀了他们,否则他们根本没机会等到消防队员赶来救出他们。
经过抢救,只有小女孩成功活了下来。
没关系,有人活下来就行。
灾难不一定能摧毁一个家庭,但是随之而来的高昂医疗费可以拖垮一个普通家庭。ьしχs⒉.cōм(blxs2.com)
是啊,这家餐厅将不复存在,所以默尔丝当初撕掉了没写完的一页——她没必要把不存在的餐厅记在“美食地图”里。
即使是看起来烧得什么都不剩的废墟,默尔丝仍习惯性地展开地毯式搜索。
所谓“地毯式搜索”,对于“玩家”来说,就是把地图的每块地砖都踏过去一遍,如果看到闪光或者提示框,则表示有可收集的物品。
默尔丝步伐悠闲,她有充分的时间调查这里。
以腕力比赛作为结尾,幻影旅团难得的全员集合活动已圆满落幕,众人再次各奔东西,没有人在意此次活动期间死掉的面影,反正面影的空缺被西索补上了,蜘蛛最后依旧是13只,旅团等于没有损失。
铺满灰黑色沉积物的地面,走在上面有时能听到脆响。
什么都没有了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方式太简单粗暴了吗?
默尔丝不再盯着地面或者墙壁,转头望向破洞外的天空。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天气好得过分,很适合晒被子,与充斥着死气的灾后废墟气氛完全不相干。
是啊,人类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世界并不以人类为中心。
走到其中一个房间的角落时,默尔丝眼前出现了提示框:
[拾取]
选择[拾取]
[破破烂烂的记事本x1]
从“游戏背包”里[取出]这个新增物品,默尔丝手中多了一本四角都被烧焦的记事本,封面和封底都被烧尽,变成了黑灰。默尔丝吹开这层灰,便看到烤出焦黄色的纸张,翻页的时候如果不够小心,纸张可能会碎掉吧。
默尔丝便专注于第一页的内容与笔迹。
这是……菜谱?
和市面上常见的菜谱不一样,没有使用“一点点”、“少许”、“适量”之类含糊不清的描述,而是类似于严谨的化学实验指导,将用量与时间精确计量,并记下某些操作后会产生的效果。
“……”
“……”
“……”
这什么呀。
真奇怪。
把记事本放回“游戏背包”,默尔丝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走到废墟中原先是阳台的地方,一跃而下。
时至今日,酷拉皮卡的“尸体”仍放在“游戏背包”里。
根据原着角色设定,灭族事件过后,酷拉皮卡很容易因为窟卢塔族相关的事情而冲动。灭族,再到原着剧情开始的时间点,中间总共五年多的时间里,一个孤立无援的12岁少年是如何生存的呢?默尔丝不知道,因为原着没有相关叙述。
酷拉皮卡是十分聪明,擅长学习,博览群书的智慧型角色,默尔丝不担心他基本的生活能力,唯一值得担心的是酷拉皮卡容易冲动的性格。火红眼会在他情绪失控时出现,若是运气不好,被有心人盯上,那可就危险了,白救了一场。
要知道,同人界普遍认为这世界死亡率极高。酷拉皮卡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少数民族的小孩,能力有限,又没有后台,再加上默尔丝引发的蝴蝶效应,那么酷拉皮卡能否安然无恙活到原着剧情开展的那一天,就很难判断了。
即使他安然无恙地活到了原着剧情开始的17岁,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参加猎人考试的年份不对,不是1999年的话,他将无法与原着另外叁名主角相遇,原着剧情也会面目全非,未来更加扑朔迷离。
好讨厌的感觉。
知名配角柯特·揍敌客已经没了,如果主角团之一的酷拉皮卡也没了……
默尔丝叹了一口气。
那就不折腾原着剧情了,让剧情自由发展,随便咋样吧。
拯救世界是年轻人干的事,爷的年纪大了。
爷累了。
这是最后一次做如此费事的事情,等情况稳定下来,先试着看护酷拉皮卡一段时间,确保他的安全,指引他遵从原着的事件时间线吧。
旅团那边应付完了,这次得应付揍敌客。
揍敌客给她做的脑部手术切掉的部分,被库洛洛复原了,回枯枯戮山报到的时候,她需要隐瞒这一点,表现得像手术效果仍在的样子。
面部情绪管理是揍敌客从小教导的内容,保持面无表情对于默尔丝不是件难事。
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在下飞艇前,反复看了无数遍镜子,确认自己与上次报到时无异。
最初一切顺利,但在回到主宅,与基裘面对面坐下来喝茶的时候,(基裘单方面的)闲聊中,一句状似不经意的发问,拉响了默尔丝头脑里的警报。
“默尔,你的眼睛……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基裘说。
即使电子眼挡住了基裘的双眼,默尔丝也能感到基裘仔细观察的视线——这恐怕不是错觉。
关键是基裘为什么能问出这句话。
是基裘事先得知了相关情报吗?
据默尔丝所知,活着的人里面,知道默尔丝换了火红眼的只有库洛洛和伊路米。
前者与基裘应该没有交集,而后者……可信吗?不久前的中途更改交易报酬这点令人诟病,但他终究取得了默尔丝的同意,否则交易仍会按照最初的约定支付报酬。
没办法,那时木已成舟,与其把他打一顿出气然后照旧付钱,赔了夫人又折兵也太恶心了。不如认栽,顺势而为,反正不过是副皮囊罢了,也不会少块肉,还能免掉酬金。
和报酬不同,“交易内容保密”是最基本的交易规则,默尔丝明确要求伊路米不能以任何方式将交易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家人”。
伊路米也明确表示他会守口如瓶,不管是他亲妈也好,或者他亲爹揍敌客家主也好,再或者揍敌客其他长辈也好,外人就更不必说了,无论谁问起,他都会保守秘密。
揍敌客刑讯课的优秀毕业生若愿意保守秘密,即使用上酷刑,也无法令他开口吧。
重点在于他是不是真心的,毕竟他擅长诡辩。
“姐姐。”那时在电话里谈交易的时候,伊路米对默尔丝的疑神疑鬼表示了不解,“既然你不能信任我,为什么要找我帮忙呢?”
“其他人我更不信任。”默尔丝实话实说。
“有件事情,姐姐大概不知道吧。”电话里的伊路米说,“在姐姐接受脑部手术之前,爸爸找我谈过话了,他单独命令我不可以再主动接触你,除非有他的准许。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揍敌客暗中对她的排斥吗?不希望她对家中年轻一代的劳动力支柱产生负面影响?
默尔丝想起她去天空竞技场地图看望奇犽时,察觉到的监视的视线。结合伊路米的发言来看,那监视的视线或许还包含对她的防备。
是啊,她是个“疯子”,所以揍敌客给她做了脑部手术,事已至此,就别再抱有侥幸心理了。
都是假的。
揍敌客表面对她和气,鬼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都是假的。
等等,既然都是假的,伊路米说的话难道就是真的吗?
他同样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坏东西。
估计默尔丝思考得差不多了,电话里的伊路米接着说:“爸爸大概知道了我对你做的事情呢。所以我现在和你私下谈交易,等于对爸爸的挑衅。”
“就这?”默尔丝不认为伊路米会惧怕他爸爸。
默尔丝从没见过伊路米害怕任何人,他之所以听从他爸爸的命令,只是碍于实力不足吧。
“就算是我,也不想再被惩罚一次。”电话里的伊路米相当没诚意地笑了一声,“把时间浪费在牢房里并不划算。”
对于伊路米发言的真假,默尔丝持保留意见。
无论如何,默尔丝目前没有除他以外的更好人选了,产生任何后果都不应该后悔。
默尔丝成功换上火红眼,和伊路米一起将整个研究所毁尸灭迹后,伊路米递给默尔丝一张存储卡。
“手术室的录像。”他说,“有这个录像的话,姐姐就不担心我泄密了吧。”
“……”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默尔丝没有立刻接受,沉默地盯着对方。
“里面记录了我在手术台上如何侵犯姐姐……”伊路米低下头望着默尔丝,遮住眉毛的略长刘海,其投下的阴影将他上半张脸都隐入黑暗,他弯起嘴角,“切实的罪证。我的把柄。如果我泄密,你可以将录像交给爸爸,相信他会做出公正的评判。这样,可以放心了么?”
公正的评判?真的会吗?比起维护一个“疯子”,这次不过是“优秀长子”犯了一点“小错”,对家族毫无危害,顶多略施小惩吧。
“伊路米,你难道不清楚,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讲话。”默尔丝很难相信伊路米。
在手术台上趁人之危的卑鄙家伙,随便相信他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既然姐姐觉得无用,那我留在自己手里也可以。”伊路米缓缓收拢手指。
当他将存储卡裹在掌心之前,默尔丝抬手抢走了存储卡,“就这一份?没有其他的?你没有备份吧。”
“没有。只有这一份。”答完问题,伊路米又说,“姐姐希望我备份吗?”
因为你刚才的言行,和“现实世界”某些限制级作品的惯用桥段也太像了。默尔丝暗自腹诽。
“我可以备份哦。”伊路米朝默尔丝伸出手,“用来复盘也不错。”
复盘?他想复盘什么?
很难想象如此修长漂亮仿佛钢琴家的手,搭配的是变态而不自知的无耻言行。
那时默尔丝还没有去见库洛洛,还没有恢复脑袋里被切掉的部分,所以她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只是冷冷地警告他,“定下交易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切痕迹都要毁掉。”
存储卡在默尔丝掌中被揉成碎屑,“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恩,我知道了,抱歉。”伊路米无意与默尔丝争辩,快速地致歉了,举起右手,掌心向外,做出表示保证的手势,“下不为例。”
“……”默尔丝总感觉更加不放心了。
从游戏背包[取出]手持金属探测器,她给伊路米仔细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没找出可疑的物品。
进而她又怀疑有藏起来的非金属物品,比如纸质文件之类的。
于是她揪着伊路米不放,要求他把衣服全脱了给她检查。
略有变化的呼吸、微小的动作、面部的表情,在她检查期间,伊路米的任何反应都能触动她敏感的神经,她疑心重重的视线简直要把伊路米盯出洞来。
她的手指穿过伊路米的发丝,一寸寸地按过他的头皮。
拨开他的头发,检查他的耳朵。
她连他的口腔都细细检查了,指尖挑起他的舌头,摸过他的每一颗牙齿,手指甚至深深探入他的喉咙,却唯独没有检查他的直肠,令伊路米确信她还没有疯得彻底,仍保留了一些理智……或者说,固执。
这样的检查可不够彻底,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执着,以至于有损专业度呢,我的姐姐。
伊路米垂下视线,将说教压回喉咙。
“姐姐。”他把头歪在默尔丝的手掌上,脸颊压在她掌心,叹息般地说,“那张存储卡,真的是唯一且最后的了。还需要继续检查的话,可以哦。”
他的手放到他身上最后的布料边缘,他没有真的脱光,因为之前默尔丝表示他不必脱下底裤。
说实话,伊路米不是很理解这种半吊子的作法,若换成他来做检查,他不会介意检查方式,只会介意检查是否彻底。而且,他和姐姐不是多次坦诚相待了吗?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我相信你。”默尔丝说着,把衣服扔还给伊路米。
令伊路米稍感失望。
不过事情能就此告一段落,伊路米便见好就收了。
时间回到默尔丝与基裘的会面,默尔丝以不变应万变地保持沉静,目不斜视地直面基裘的审视。
果然,基裘并不是随口发问,她起身,逼近默尔丝,双手捧起默尔丝的脸颊,语调温柔,却暗藏执拗,“妈妈很久没有仔细看你了。默尔,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默尔丝不确定基裘的起疑,是因为获知了某项情报,还是单纯因为敏锐的观察力。在搞清楚之前,默尔丝极尽镇定地将目光集中于基裘电子眼的亮光,适当放空头脑,避免因不自然的紧张而暴露。
没了人声,凉亭周围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默尔丝的放松很成功,她在微风中感到有些许慵懒爬上背脊,甚至有错觉能趁此懒洋洋地睡个午觉。
直到基裘再度开口。
“默尔。”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比起强硬的恼怒,更像是示弱的伤心,“你对妈妈有什么不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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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肉屋
她的不满 sěγμщěи.čō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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