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的黄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自然不会如此的有气无力。
    可是此时的她，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在燃烧最后的一点的火光。
    李秀儿是真的慌了，黄家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若不是怕黄奶奶不高兴, 他们怕是都要哭出声来。
    此时，黄奶奶的两个儿子也从外面赶回来了。
    大儿子黄沙便是李秀儿的公公，二儿子黄风是黄桂的父亲。
    两个人都是做父亲的人了，黄沙更是再过些日子都要当祖父了，可是此时两个人却显得十分的慌乱，几乎是跪在黄奶奶的床前。
    “别哭！”黄奶奶瞧见两个儿子, 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人都有这么一天的，迟早的事！”
    她倒是豁达，可这话一出，两个儿子却哭了出来。
    等文修明来的时候，黄奶奶已经换好了衣衫，这衣服是她之前就准备好的。
    不止连衣服准备好了，连棺木和家里的东西要怎么分，黄奶奶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甚至连门口空地上种着的东西，她都想好了要给谁。
    “文大夫您来了？”黄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劳烦你走一趟了。”
    文修明摇头，替黄奶奶扶脉后，眉头却皱了起来了。
    他安慰黄奶奶，“没事，你是太累了，多养养就好！”
    黄奶奶却是笑，“谢谢您啊文大夫，我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子我知道的！”
    文修明想着, 若是用珍贵的药材，黄奶奶还能吊着一口气。
    如今黄奶奶瞧着有力气，可是无非是回光返照，等她这口气下去了，也就真的没了。
    人都有怎么一刻，文修明从医多年，早已经见习惯了生死，但是甚少见到像黄奶奶这么豁达的。
    等药送来后，黄奶奶倒是喝了下去，然后又说起了自己的身后事。
    屋外，唐宓安慰着李秀儿，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言语都是毫无作用的。
    到了最后，黄奶奶也没有等回丈夫——
    她是不甘心的吧。
    可是这世上不甘心的事和人太多了，他们就犹如沙漠里的沙砾，多的让人数不清。
    等了一会韦家这边来人了，韦长供看见唐宓的时候还有片刻失神，不过很快韦长供就随着母亲去了屋内。
    这次韦长供带来的是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黄奶奶丈夫的名字和户籍等信息。
    这是大越的军人会随时携带的东西，若是这些人死了，打理战场的人，会把这些木牌洗干净带回来。可是, 若是这个军队覆灭了，那么这木牌也就没人找回来了。
    黄奶奶的丈夫便是如此，不止没带回来木牌，更是半点消息都没。
    黄奶奶紧紧的握着木牌，双眼噙着泪看向韦长供，她突然说，“二哥哥对不住，我……我终究是要失言了。”
    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顿时黄家人乱成一团，文修明又进屋去帮忙救人，可到了最后黄奶奶也没醒来。
    她在最后的一刻，还是不甘心没等到丈夫回来。
    黄奶奶去世，黄家人伤心欲绝，哭泣的声音传遍了村口。
    不少人瞧着黄家这样，心里也跟着难受。
    黄奶奶这辈子没享福过，走的时候还是如此的不甘，唐宓瞧着黄家人，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谁都不可能万寿无疆，都会面临这一天……
    若是她到了这一天，她的心里有遗憾吗？
    唐宓不知道，心里却隐隐的有了答案。
    黄奶奶一去世，黄家人虽然伤心，但是却也忙碌了起来。好在，黄奶奶在去世之前，已经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子孙们跟着做就行。
    黄沙和黄风两个人却是伤心的厉害，尤其是黄沙，在黄奶奶去世后就病了过去。
    等办白事这一日，村里自然来了人帮忙，而唐家这边也送了一百文过去。
    不过碍于夏荷有身孕怕冲撞了，所以唐家人倒是没有去。
    黄家人也明白这点。
    ………
    这几天村里有一种悲伤的气氛，而唐宓在屋子里把顾六给她的东西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
    顾六虽是个武官，可还是有一些家底的。
    像他在京城里就有两座院子，一大一小。
    大一点的位子有些偏，而小一点的四合院离宫门的距离不算远。
    这小点的院子如今是租出去的，而大一些的院子却是一直空着，交给了顾家的老管事在打理。
    顾家人甚少回京，除了前几天顾修凤中毒回来住了两年……
    顾六给唐宓的信函里，还写了诸多的解答。
    譬如，他是什么醒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是，有些东西写的再详细，唐宓看着都觉得匪夷所思。
    天气渐渐的冷了，唐宓一直没有去见顾六，直到车五找来，和唐宓商议说明年要养多少鸡崽。
    唐宓想，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山上瞧瞧。
    虽然入冬了，却还没有下雪。
    山上的树木长势很好，一眼瞧过去，即使在冬日里，也没半点萧条的样子。
    车五把山里打理的很好，他一边走一边和唐宓说，“按姑娘说的，这后山都种了竹子，明年开春，这竹林里的笋也可以吃！”
    “不过，如今镇上的店里生意不错，所以我想和姑娘商量着，不如明年再多养几百只鸡，这山里的吃的东西也不少，我保证能养的好好的！”
    唐宓听着点头，“自然是好的。”
    “到时候若是这鸡肉不好卖，我们就再做一些荷叶烤鸡，每天也能卖出去不少！”
    车五愣了下，好奇的问，“什么是荷叶烤鸡？”
    唐宓回答，“一种吃食！”
    所谓荷叶烤鸡，无非是用荷叶把鸡包起来，然后在外面抹上厚厚的泥土，最后放进柴火堆中煨熟。
    当然，这鸡里面也要放一些调料，还可以放一些菇类进去提鲜。
    山里养了一些花椒、八角之类的调料，到时候都可以用起来。
    “到时候一天卖个二十只应该不是问题！”唐宓很是有信心，“所以，这鸡养多一些没关系。”
    车五听着点了点头，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车五的大儿子车大春的声音很是宏亮，他说，“谁是你们的亲戚？赶紧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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