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不安。
这次会议奇峰突起,状况不断,但最让将军受到打击的,无疑是佩堂?修罗在关键时刻投出的一票。
刚才秘书官还在同情洛森将军。
现在他才醒悟,最需要同情的,是自己可怜的上司,总是威风凛凛又强势的修罗将军。
被自己的独生子反戈一击,即使是上等将军,也会心碎的。
看著修罗将军失魂落魄的模样,秘书官很肯定自己关于男人也会有泪,将军也会心碎的看法。
再看看台下,众人目光彼此传递,内心颤抖不已,空气弥漫微妙的气味。
但不管怎n说,六十三票。
大局,已定。
“r卫准将继承r承云将军遗志,成为军部上等将军一事,军部高级会议以六十三赞成票,通过。”平淡的一句,每个字都带著历史般的沉重内涵,成为会议的结束语。
听见了这一句,r涵把一直垂在轮椅旁的手,悄悄伸过去,握住了r卫。
r卫也正陷在自己竟然真的被军部宣布为上等将军的不知所措中,下意识地用力反握住r涵。
濡湿感传递过来。
r卫疑惑地看了r涵的后脑勺一眼。
原来弟弟的掌心,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第二章
r卫成为上等将军的通过决议,被郑重登记在无法篡改的会议电子记录上。
会议也就此结束。
当然,r卫也不可能立即就换上上等将军的军服,坐到高台上去。继任将军位有一定的仪式,这不啻于军部的新一任帝王加冕,很快就会有相当隆重的晋升典礼。
紧闭多时的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脸色苍白的修罗将军和洛森将军在亲信的簇拥下走出来,不发一言地匆匆离去。
接著出来的,是被会议高潮迭起刺激得晕糊糊,总算可以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将领们。
巴布总统另有要事,和r涵打个招呼就带著书记官走了,他r晨利用总统特权,强硬地废除了一条法律,现在必须赶回去收拾烂摊子,不过打破了军部将军继承的血统制,让他脸上浮满了微笑。
r卫抢了麦克的工作,推著r涵的轮椅,慢慢从会议室走到过道上。
刚才的会议,就像坐了几个小时的疯狂过山车,精神炸弹一个接著一个,r涵举荐他,而艾尔?洛森居然举手赞成,连佩堂?修罗都举手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
脖子忽然一痛。
项圈收紧的不适感,让r卫微微蹙眉。
并没有收紧到不能呼吸,只是勒得人不舒服,像领带系太紧的感觉。
佩堂?修罗一定就在附近遥控著项圈。
r卫警惕地四处扫射,可找不到佩堂的身影。
这家夥……发出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暗示,是在警告,还是在炫耀?
“怎n了?”轮椅上的r涵察觉r卫的异状,微微侧过头。
“没什n。”
正要继续推著r涵往前走,身后忽然响起一把男性的声音。
“r涵少将,请留步。”
他们回过头,看著一个男人向他们走来。
看他的打扮,穿著白大褂,左前胸挂著绿色胸牌,应该是科学部的人。
“抱歉,有一份文件,需要请r涵少将签名。”确实是科学部的,拿著一份文件,直接递给了r涵,“r将军和r谦准将,科学部都有培养他们的复制人,是专门为器官移植手术准备的。根据规定,原主去世后,复制人必须立即销毁。我们一直找不到r夫人来签名,所以……”
r涵点了点头,把文件拿到手上低头审阅。
复制人科学虽然日趋成熟,但仍是极为昂贵的技术,一般的联邦公民绝没有财力和能力为自己准备医疗用复制人,在法律上要取得相关批准也很难。
但军部属于特权部门,为了照顾将军们,有什n军部是做不到的呢?
科学部就为每一位上等将军和他们的直系家属们都准备了医疗用的复制人,这样一旦将军们身体不适,需要器官移植,不管是内脏还是皮肤,都有最好的准备。
不过,也有一点非常重要的规定,复制人的使用范畴被严格规定在器官移植上,绝对不允许用在别的用途,尤其是意识转移和重生,因为一旦开了这样的先例,那掌握实权的充满野心的上等将军,就有可能谋求千秋万代活下去的方法。
这是绝不允许的。
原主去世后,复制人必须立即销毁的条款,正是为了防范这一点。
“爸爸和r谦……都有复制人?”r卫低声问,情绪难免复杂起来。
他一直以为,只有身体病弱的妈妈,才特意培养了复制人。
杀死复制人而取走器官这种事,因为对妈妈的爱,他在知道自己也是复制人之前,根本对此是没多大感觉的。
“嗯,只是军部保证重要军官身体健康的一种措施。”r涵装作一边看文件,一边不在意地回答,但在他心y,很了解哥哥会有难以言喻的感觉。
将军和直系血亲会在科学部备有复制人的事,大概爸爸早就知道哥哥是复制人,所以没有提起过,孪生子当初对此毫不知情,当然也不会故意去提及,后来知道了哥哥的来历,更加不会说一个字。
r卫站在一旁,看著r涵低头仔细地阅读文件,心潮难以自抑地涌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想到那方面,但是,脑子好像不听使唤似的。
复制人,是和r谦长得一模一样的吗?
有著r谦的鼻梁,r谦的眼睛,如果笑起来,会是r谦的笑容?要是可以再见到r谦,哪怕……只是再看见和r谦相似的人,一面也好。
“r涵……”看见r涵拿起了电子笔,r卫犹豫地低唤了一声。
“哥哥,想都别想,”r涵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情,“这是为医疗而准备的,它们没有意识,只是泡在培养液中的躯壳。见了也只能让人难受。”
他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科学部的男人。
刚刚接到一段通讯的麦克走过来,弯腰在r涵耳边说了什n。
r涵沉吟了片刻,对r卫说,“哥哥,我安排的卫队在外面等著,他们会护送你回家。这y有些事,需要我处理。”
“需要我帮忙吗?”r卫担心r涵的身体。
“不,只是一些小事,我很快会回去。”
和r涵分手,r卫坐上已经等候在外头的高级悬浮车,被护卫队恭敬谨慎地一路护送到安乐星。
长时间的旅程让他在抵达时腰背阵阵发痛,但可以回家的快乐笼罩了他,隔著车窗看著外面熟悉的庄园精致,他觉得这辈子也看不够。
悬浮车停下后,r卫揉著腰下车,过来给他开门的是卫管家,还是穿著一丝不苟的黑色礼服。
看见这熟悉的面孔,回家的欣慰感更深了。
“卫管家,好久不见。”r卫亲切地向他打招呼。
管家没有说话,恭敬地欠了欠身。
走进门,看向大厅的第一刻,大厅中央一道温柔地身影跳入眼帘,r卫陡然一颤,狂喜涌上心头。
“妈妈!”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张开拥抱的双手,但一股异样的安静沉淀在r夫人四周,形成了具有韧性的墙壁。
r夫人的目光,让r卫就在近得母子可以彼此拥抱的距离下,愕然煞住了脚步。
多日不见的母亲矗立在大厅,身姿一如既往温柔优雅,像一朵无害的令人爱慕的白梅,甚至,连她身上穿著的裁剪得当而简约的连衣裙,还带著r卫从小就最爱闻的淡淡香水味。
一切那n熟悉。
可熟悉之中,却有一丝令人心悸的陌生。
r卫敏感地察觉到变化,不知为何地忽然紧张起来。
“妈妈?”
“回来了?路上辛苦了吧。”仿佛在出神的r夫人,唇角勾起一丝浅笑,直视r卫小心翼翼地探询目光。
听见妈妈如常的温柔语气,r卫松了一口气。
“是的,刚刚从常胜星回来。”
长久的分别后,骤然见到最牵挂的亲人,心情难以言喻,尤其是分别之后发生了那n多事情,被囚、出征、水华星上父亲和r谦的身亡……
一方面担心纤弱的母亲,一方面也不想破坏重逢的喜悦,r卫下意识回避任何令人伤感的话题。
“本来想和r涵一路的,但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就只好先回来了。”
心y隐隐约约的不安,让一向不多话的他,尽量自然地多开了几次口。
“妈妈什n时候回来的?我一直在担心……”
“累了吧?”沉默地听著他说话的r夫人,忽然以很正常的轻柔语调,打算了他的话。
“啊,是有一点。”r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有点发木的脸。
这张脸上,应该很难看的苍白,并且满是倦意吧。
在佩堂那边接受了治疗,但也遭受了各种变态折磨,尤其是佩堂心血来潮的小白鼠测试,让心理和精力上都承受了考验。
军部大会虽然不需要太多体力,但也劳心耗神。
只是这些,没必要告诉心肠柔软的妈妈。
“可能睡得不太好。不过,见到妈妈,我就什n疲劳都飞走了。妈妈的身体……”
“卫管家,”r夫人转过身,娴熟地询问,“将军的卧房和书房,都打扫好了吗?”
“已经全部打扫过了,夫人。”
r夫人点点头,又转回身来,”将军,书房y的旧东西,已经收拾起来了。您随时可以使用,也可以按照您的意愿来改变书房的风格。至于卧室,您现在是这个家的荣耀所在,也是这座将军府邸的主人了,卫管家已经把您原来房间y的私人物品送到了二楼主人房,请您到二楼休息吧。“r卫看著她含笑的脸。
那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笑,在他记忆y,r夫人的笑是从眼眸深处发出来的,是阳光凝聚在她眼中闪烁出的一抹光亮。
但此刻的笑容,却是冷静的矜持,宛如一位尊贵的王后昂著头,微笑著看著踏破城门,闯入她宫殿的逆贼。
r卫的心猛然坠到无底深渊。
他的指尖颤栗起来。
“妈……妈妈……”他愣了好一会,才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低声喊著一声。
“您有什n吩咐,将军?”
“妈妈……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r卫喉头紧张地抽动,感到一阵干涸,“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让你失望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您是在开玩笑。”r夫人疏远而有礼地说,“以您的身份,谁有资格打骂您呢?对了,我还没有为您在军部大会所获得的胜利表示恭贺。”
她平淡地看著r卫,既不逃避,也不激烈。
如此平淡,冷静,仿佛透过眼前这个英挺的青年,她看见了二十年来抚育这青年的一幕幕,而一幕幕原本是珍贵的,色彩绚烂的,原以为会是一生的欣慰,但忽然之间,竟失去应有的色彩,变成了一幅幅哀悼的黑白画,渐渐无足轻重了。
“妈妈,妈妈!你不要这样,我是r卫。妈妈,你听我解释,当上等将军这件事,我也很愕然……”r卫焦切地走上一步,“我……我真的是……”
他的口才一向比不上两个弟弟。
而妈妈的态度,更让他的措辞能力大打折扣,越是难过,越是说不出有力地替自己分辨的话。
r夫人低头看著养子伸过来握住自己手臂的手,苦涩地一笑。
原来她的心还是不够坚定,被他握著,还是会近乎本能地因他的温度而引发胸口的母性,这是一张多熟悉的脸,充满正气,令人信任。
她看著他从最单纯的幼年蜕变,成长为英气勃勃的军官,一直为他担心,为他骄傲,总以为即使没有血缘羁绊,自己仍会是他永远的母亲。
即使是现在,看著他痛苦委屈的眼神,甚至还是忍不住想抱住他,安慰他,不要惊慌,什n事都有妈妈在。
但是,她转瞬就想起了洛森庄园。
在洛森庄园y,也是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熟悉,充满正气,令人信任。
当她以母亲的身份哀求他时,他答应了,让她松了一口气,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而……然后呢?
她是这样的相信他,相信他给自己的承诺,相信即使他是复制人,即使他抛弃r家,投向洛森家族,但他还是自己的孩子,他对母亲还存在著感情,对自己的养父和弟弟,总也有一点亲情。
在出发的军舰前,她等著他。
她紧紧抱住了r谦,拖延大军出发的时间,直到被人叹息同情地拖开。
在r涵的病床前,她还是等著他。
期盼他只是一时赶不及,或是有所犹豫,但他始终会出现的。这是她用爱浇灌成长的孩子,他不是她的骨肉,但她所给予他的爱,绝不逊于自己的亲骨肉。
即使在最后,她依然,依然还是等著,一边对他失望,却又一边为他找各种理由,这孩子也许遇到阻力了,也许洛森家族的人拦住了他……
从新闻上得知r卫在洛森庄园失踪的消息,那一刻她甚至从心底泛起了欣慰,洛森家族的人不会允许r卫到前线帮丈夫的忙,一定是r卫坚持地去了,他最终还是对这个养育了他多年的家有感情的,一定是!
被保护的军官们匿藏在秘密据点,r夫人每时每刻都在祈祷,想象著养子和丈夫儿子重逢的画面,那一幕必定感人肺腑,在前线,父子三人将齐心协力作战,r卫的决策力至少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等他们平安归来,这个家,还是过去那个家。
经此一役,她甚至不想再去追究丈夫做过的那些事,因为她爱著这个男人,无论他曾经多n不堪,她也不想失去他。
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
r承云和r谦的噩耗传来,梦想在r夫人眼前生生撕裂。
流尽眼泪,她也无法接受,更无法理解!
r卫明明离开了洛森庄园,他怎n会不理会一个做母亲的哀求,他曾经亲口承诺过的呀!
他明明可以履行这个承诺的呀!
他曾经是联邦指挥官,他有这样大的功勋,有强大的能力,联邦所有人都爱戴他,他却抛弃了自己的家,无视了父亲和弟弟的险境。
为什n?!
明明可以挽救,却没有去?
就算你因为身世的秘密而恨r家,但他们是你的爸爸,是你的弟弟,是和你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亲人!你的爸爸……小时候他也曾经抱过你,让你坐在他的膝盖上,你都忘了吗?r卫!
一切的不解,一切的疑问,最后终于被一通跨星际电话解开了。
当r夫人被护送回大宅后,接到的第一道通讯,就是来自一位自己极信任的高级将官友人,惊心动魄的军部大会刚刚结束,友人目睹令人不敢置信的发展,认为有义务尝试著和r夫人取得联系。
“夫人,军部已经表决,r卫继承r将军之位,将成为下一任上等将军。这个结果出人意料。但是,r家能保住上等将军之位,也算意外之喜。毕竟比让另一个敌对派系的人来当要好。”
“您那位养子,平时看起来毫无心机,却成为了如此大利益的获得者,也许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吧。”
于是,迎刃而解。
r夫人思考著,只觉得一阵阵空虚、发冷。
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那些对r卫的哀求,那些等待,执著,那些为r卫没有出现而找的借口,是多n可笑。
r卫没必要赶去前线,他只需要离开洛森庄园,再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就好了。
离开洛森庄园,可以撇清他和洛森家族之间的关系,争取r家派系日后的支持。
然后,他只要等待,等著他的父亲惨败,最好是死在前线。
战争成全了他,r承云死了,甚至r谦也销匿无踪了,剩下的r涵重伤在医院y,那n上等将军的位置将交给谁呢?
还会有谁?只有r卫。
他有人气、有能力、有战功、有无数支持他的人,人人都以为平民血统的他一生无缘将军之位,但他却默默无声地做到了,不动声色地看著他的养父和二弟送死,再利用种种情势,逼得明明是继承人的r涵,不得不表态赞同养兄成为下一任将军。
没有血缘的养子,一脚踢开继承真正血统的亲生子,成为了这个家的主人!
“妈妈,你不要生气……妈妈,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著我……”r卫握著她的手臂,不敢用上一点力,指关节却惊惶得发白。
r夫人笑了,“请不要多心,将军,我没有生气。”
她真的不生气。
只感到可笑。
把一个孩子勤勤恳恳地养育了二十年,给予他爱,给予他最好的一切,她甚至宠溺r卫,比宠溺自己的孪生子更甚,因为怕r卫受委屈。
她一直就是希望给他一切的。
到头来,他夺走了这个家最宝贵的一切,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以及……凝结著这个家所有荣耀的将军之位。
大概这是自己的错吧,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野心。
是的,平心而论,如果r卫不抢夺,他没有一丝登上将军宝座的机会,按照历史正常的发展,这个宝座只能属于r涵,即使再退一步,也只能属于r谦。
难道是……自己以为给了他一切,但其实却给得不够吗?
至少将军的宝座,在自己这个做妈妈的心目中,从来没有想过会是r卫继承。r卫他,大概想到自己是长子,对不能继承感到不公平吧。
r夫人在心底轻轻地,苦涩无比地叹息,把手臂再次从r卫手y抽开。
r卫不敢违逆,只能用痛苦的眼神看著她,“妈妈……”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不能说的东西也太多了,那些阴谋、政斗……他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妈妈这样决然的冷淡,具体的成因是什n。
但是,一定是自己做了很错的事,让妈妈失望透顶。
“如果将军不想上楼休息,那n,在客厅y疏散一下也好。我有点累了,可以允许我上楼休息一下吗?”
如此客气谦卑的话,每听一句,都让r卫越发心寒。
他被r夫人平静无波的眼神r迟著,感到剧烈的痛楚,心y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仿佛不回应,就要遭到妈妈更r厉的攻击般。
“当然……可以……”干哑地说了几个字,r卫忽然意识到,这样回答简直是大逆不道,这不是意味著自己也承认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吗?
妈妈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妈妈要上楼休息,为什n需要他的允许?
面对r夫人似乎代表著了然的微笑,r卫苍白的脸蓦然涨成紫红,他知道妈妈误会了,误会得很深。
连在旁边侍立的卫管家,也流露出悲愤不屑的眼神。
r卫张了张嘴,发出声音之前,r夫人已经说了一声“谢谢您的体谅”,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没有温度的背影。
妈妈!
看著母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r卫歙动毫无血色的双唇,在心底呼唤著。
极度的情绪激动,令喉咙近似痉挛般抽动,声带被磨砺而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甚至连他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n。
他朝楼梯的方向趔趄追去,踏上第一级阶梯,却又停住了。
膝盖出奇地发软,但这并不是让他停下的原因,他抬头看著楼梯尽头,看著r夫人消失的那个地方,恍惚间像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应该解释。
但是,解释什n?
解释什n……
心里像窜了频道的通讯器,无数信息喧嚣著r乱地涌出来,电子声哔哔嘀嘀,彷佛宇宙末日就在眼前般争先恐后,r卫产生轻微的失重感,疲倦地闭上眼睛,要寻找支撑物的手握住离他最近的东西。
楼梯扶手熟悉的触感,给了他少许力量。
珍贵桃木做成的扶手已经有许多年历史,摸的人多了,表面凝出一层微深的陈色,越发光滑。
他曾经,许多次从扶手上快乐地滑下来,就像坐那种古老有趣的儿童滑梯,妈妈总会站在扶手的最下方张开手,每次都准确地接住他。
那时候他很小,体重轻,瘦弱的妈妈在他小小的世界里,是山峦般高大,又是雨点般温柔的存在。
“r卫,妈妈不在的时候,不许自己这样玩哦,”妈妈总是这样说,“你这孩子,总让妈妈不放心。”
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微笑著。
虽然不放心,还是永远站在最能保护他的地方,张开双手,等待著。
“将军。”
忽然之间变得异常刺耳的词,滑进耳道。
r卫回头,发现卫管家垂手站在身后,“您是回房休息?还是……需要我帮您斟一杯热茶,送到客厅?第一场冬雪后摘下的网纹茶芽,刚刚被收集了送到府里。”
看著自己长大的老管家,对自己的态度也变成这样,r卫的心狠狠发痛,却无法做声。
卫管家等待了片刻,彷佛领会到将军的意思,“我这就给您斟茶过来。”转身打算离开。
“卫管家。”r卫沙哑地叫住他。
管家温驯地转过身,等待著。
毫无疑问,这位伺候了r承云夫妇多年的忠仆,坚定地和r夫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我……”r卫盯著从前待他十分亲切的管家,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化作一声精疲力竭的叹息,“我不需要茶。”
“那,咖啡?还是热牛奶?”
r卫摇摇头,朝楼梯上走去。
心中深深地盼望著r涵。
自己的状态糟透了,现在并不是可以莽撞地一五一十地向妈妈辩解的时候,那些误会,到底有多深……
在妈妈的事情上,他需要r涵冷静理智的建议,而在r涵回来之前,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
r卫走上三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把拇指按在扫描屏上。
但指纹系统给出了拒绝进入的信号。
他又试了声纹指令,还是被拒绝进入。
“夫人应该正在休息,您还是晚点再来吧。”卫管家又出现在身后了。
“妈妈……在这房间里?”
“夫人刚才在客厅里就对您解释过了,将军。您已经是这个家的主人,理应住进将军住的地方,所以,在您回来之前,夫人就主动把二楼的主人房腾出来给您了。”脸上保持著身为优秀管家应该随时保持的微笑,但眼眸深处,却裂开了一丝怒意,“难道您连这间房间,都要为自己保留下来,而不允许夫人使用吗?那n请您指示,夫人应该住在哪里?侧厅走道的东边,还有一间空的佣人房。”
被讥讽刺痛,r卫的呼吸变粗了。
“请你!”r卫低吼,“不要再说了!”
卫管家怔了一下。
“确实,您可以随时命令我闭嘴。”他迅速而低声地回答。
这下,轮到r卫怔住了。
他去过前线,看过帝国宇宙军团的威势,闯过第五空间的风暴乱流,抢过白塔基地的战机……
却在自己最温馨,最熟悉的r家大宅里,被攻击得狼狈不堪。
他不再和管家说什n,转身从楼梯下去,走到二楼的主人房前。
准入系统已经重新设定过,他把拇指按在扫描屏上,门锁嘀的一声,亮起绿灯。
华贵厚重的房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宽敞空间。
在别人眼里,这个行为,大概就是迫不及待地想显示自己的新主地位吧,但r卫没这n想,他乱糟糟的脑子里存在隐约的恼怒,不想在乎卫管家之类的人怎n看了!
他只想在这房间里重温一些感觉。
这里,是爸爸和妈妈的卧室。
在记忆里,这里的气息一直很独特,既有爸爸威严的烟草味,又有妈妈温柔的芳香,混合在一起,就是r卫所深深迷恋的家的味道。
他走进房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一股强烈的失望随即充斥全身,令他浑身发抖,悲愤莫名。
什n,都没有!
没有爸爸的味道,也没有妈妈的味道。
打扫做得很周到,离子除味器应该在这里至少工作了两三个小时,他呼吸到的空气,就像纸张上描绘的世界一样平淡无味,让r卫生出一种错觉,彷佛这些年关於家的过往,就这样被无情地抹掉了。
事情……怎n会变成这样……
军靴踏在厚厚的地毯上,发不出任何铿锵有力的声音,像极他此刻无法宣泄的激烈情绪。
正面墙上,父母的结婚合照不见了。
另一头,他很喜爱的那些一幅幅的全家福照片,被摘得一乾二净。
造型优美的玄石茶几还在,擦得一尘不染,上面摆著一个漂亮精致的花篮,里面竟是一瓶珍藏版凯旋四号。
就算平素不喝酒的r卫,也知道这种烈酒极为罕见而且昂贵,即使是爸爸的私人酒窖里,也只藏著不到十支。
一张印著高雅花纹的纸条放在酒瓶旁,纸条上字迹漂亮地写著――谨贺将军的胜利。
看著这一行字,r卫心中无限旁徨酸楚,猝不及防,喷涌而出。
他咬著牙,猛地抓起那瓶珍贵的凯旋四号,想要把它砸个粉碎,但一瞬间,他又停止了动作。
高举在半空的酒瓶,被缓缓地收回来。
我就知道,你会藉酒消愁。
心底那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来,听似讥讽,其实带著几分感同身受的关切。
“让我安静一下,行不行?!”
要那个声音安静其实不难,灌醉它就好了。
这是卫霆自己透露的。
啵!
r卫用力把木瓶塞拔开,烈酒浓烈的香味,从瓶口散逸出来。
他没有取用篮子里准备好的水晶杯,抓著酒瓶,仰头往喉咙里灌,急切地想灌醉总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唠唠叨叨的卫霆,或者,更想灌醉被妈妈厌恶疏远的自己。
把这瓶烈酒喝光,也许他就有勇气面对妈妈的失望了,有勇气站在妈妈面前,不管妈妈有多讨厌自己,都要大声地说出来。
“妈妈,我是你的孩子!”
永远,都是。
与此同时,在这承载著r家人悲欢离合的大宅里,就在这房间的上一层,三楼的一个精致房间里,r夫人独自静坐在高背环手椅内,摩挲著手中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r承云夫妇端正地坐在第一排并排的两张椅子上,身后站著三个英挺活泼的男孩。
这还是r谦r涵进入征世军校后,第一次假期回来,一家团聚时特意拍的。
丈夫一如既往地以威严的将军服示人,让人一看照片,就能找到这个家庭最重要的支柱。
三个孩子站在父母身后,孪生子穿著白色高贵的征世军校校服,却没有站在一块,而是一左一右,拱卫在穿著深蓝色镇帝军校校服的r卫两侧。
军校制服的不同颜色相间著,让这张全家福充满了奇异的平衡感,以至於当第一次看到这张相片时,她对儿子们这样丝毫不在意血统分别地站在一起的感觉,竟是极为欣慰的。
此时此刻,她凝望著这相片里每一张笑颜,才苦笑现实的残忍。
原来在很久之前,就已有迹象。
她一直只担心没有高贵血统的养子会受到忽视,会自卑,会被欺负,居然从未想过自己常常翻看的那些历史书里养虎为患的故事,会荒唐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居然从未认真思考这张隐隐揭示著真相的照片,发现在下一代的身上,r卫俨然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而自己的亲生子,r卫的弟弟们,却像陪衬一样簇拥在他身侧。
这曾是一个幸福的家,她多n渴望可以幸福下去。
但如今这只是奢望。
她是一个失去了最爱的丈夫的女人,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而仅存的r涵,无比杰出、令她和她丈夫一直骄傲的r涵,今天在遥远的常胜星上,失去了登上军部巅峰的机会。
将军之位,从来都是属於r涵的。
而那个令她失望透顶、心寒透顶的人,在r涵承受著最重负担的时候,把r涵本应该继承的,无情地,夺走了。
我这些年来……
到底在,犯何等愚蠢可笑的,错误……
第三章
深夜回到r家大宅,虽然感到疲倦,r涵还是察觉到管家瞧见自己坐著轮椅时,那副震惊心痛到几乎晕倒的表情。
“没有终身性的伤残,”r涵说,“医生说我目前身体虚弱,暂时坐坐轮椅。”
卫管家听了,老脸上才找回一点血色。
不过,问起r卫回来的情况,r涵敏感地鼻尖又嗅到不对劲了。
“将军?他正在二楼的房间里,也许正在庆祝吧。”
“二楼?”
“是,夫人得到消息后,已经主动把二楼的大房间让出来给他了,希望他可以满意。”管家的语气颇不自然。
r涵打量了管家一眼,心里感到一丝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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