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门第就不符。你的家庭条件比起我家来,不是很好。不,是非常不好。”段柯平淡地吐出“养虾”两个字,看上去一字一顿奚落人让他难得有些快感,“虽然你看起来不贪财,但是你敢保证,你没有一丝一毫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顾东林哈地笑了一声,又干巴巴地哈了一声:“当然,当然有,他毕竟很有钱,这么好的条件。”
段柯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松开了,抿着嘴不说话。他比他的弟弟要内敛太多,只是看着顾东林搅着咖啡。
“段先生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人为爱情的结果而爱爱情,却并不爱他本身。段先生是这个意思么?”
“你爱他本身?”段柯笑了一声,冷得掉在地上可以碎成好多片。
“段先生把我看得太良善了。”顾东林摇着手指连连nonononono,段柯露出心知肚明的笑。
顾东林突然一撑桌台凑过脸去:“我两个都要。我既要爱情本身,又要爱情带来的结果。在我看来,段榕的属性之一就是富有,富有是他的环境,也造就了他的本身。不存在不富有的段榕这么个碎片化的假设,就像不存在不做音乐的段榕,没有经历过青春期的段榕……这一切一切的经历造成了现在的段榕,他是不可分割的存在,我看着他的全部。如果硬要把他剥离掉所有属性,你是不是要问我爱不爱刚出生时候赤裸裸的段榕?”
“有一天段榕穷得叮当响呢?”段柯插着双手凑近他,无视他的所有辩驳,“你会陪在他身边?”
顾东林笑,“段榕的什么属性在我这里最重要
,与我的灵魂秩序有关,说来话长英雄气短,所以我会亲自与他讲。我猜段柯先生对我也没兴趣,只想听我的承诺,可惜我的承诺不是做给段先生你的。我能告诉段先生的只是,我也是金领……”
他淡笑着地摇了摇头,看他的神情像是遇到了一个不讲道理的孩子:“你能给他什么呢?你对段榕有什么用?你知道音乐对他有多么重要么?你知道他吃了多少苦走到现在这一步?你凭什么就可以拜拜享用他所拥有的一切?”
顾东林装作思考了一阵,事实上在底下疯狂给谢源发短信,让他把这位大公子的资料赶紧调过来:“段榕应该找一个懂音乐的、对他有用的?音乐不是问题,这个可以学,反正即使再没有天赋,只要听得多,好坏总是分得出来的,我小时候也学过打鼓的嘛。至于有用不有用……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有用’是个什么概念?下个定义吧。”
段柯嘴角往下一扯,“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不明白吧?我直话直说,段榕在那个圈子里,你有多少人脉可以支持他,你有多少能力提供资金,你有多少能力帮他做公关,你是他可以带得出去的人么?你对他的事业一点用都没有。凭我们家的条件,段榕要找谁不是轻而易举?我这几天给他看了好几位大家闺秀的介绍,他也很有兴趣。”
顾东林点点头,突然问,“……黄金有用么?”
段柯扯了扯衬衫领口,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世上有用的是铜铁,铜铁哪儿哪儿都用得上,从锅碗瓢盆到航空航天,是不是?有些铜铁用油漆粉刷粉刷,甚至连是不是破铜烂铁都看不出来。”顾东林拨弄着手表,“但是黄金白银钻石就没有用了,除了摆在那里做摆设,什么用都没有。但它们很贵,非常贵,甚至它们本身的存在就是衡量贵贱的标准,你说是不是。”
段柯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
“段榕如果为了他的事业去跟别人联姻,这就很糟糕了,这本身就证明他自己没用嘛。他也不用叫段榕了,他应该叫榕?哈布斯堡,榕?特雷西亚:啊,幸福的奥地利,结婚吧!很扯的是不是,你还不如让他娶一个印钞机,一劳永逸啊。这样一来,他这一生就在追求事业,而不是幸福了。可是作为一个人,他理应追求幸福,是不是。事业只是手段。如果把幸福当做事业的筹码,主次就颠倒了,彻底沦为手段的奴隶了,那他从此就不再是一个人,他变成了赚钱机器,名利机器。那是很可怕的。”说完诶了一声,低头一瞥谢源的短信,说段先生你应该是事业型的吧,啧啧,听说光顾着
事业,搞得联姻的老婆跑了,悲剧啊。
段先生头顶冒烟,不禁掏出白绢来擦眼镜架,看轻微颤抖的架势,就知道很有把它扔在顾哲一脸单纯故作无知的脸上的欲望。
“不过那也不是你的错嘛,这个年代,家族产业不容易嘛。”顾哲悲天怜人地摇摇头,“家族产业垄断国际资本的神话,在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就随着金本位的崩溃而土崩瓦解了,之后世上再没有罗斯柴尔德。现代社会进步的逻辑,是分工,包括金融在内的一切产业都开始专业化,事业上的帮手都是可以雇佣的,称之为专业经理人是不是,没必要把自己身家性命搭上去。而家族企业是与之背道而驰的逻辑,是按照严格的封闭性来传承的,可是现代化永远要求贬损磨平先赋传统的逻辑,就造成任何一个家族企业的不可长存。你对管理公司有兴趣,你保证你的后代一定对管理公司感兴趣么?段榕就已经没兴趣了,是不是。你为了增大家族出现管理型人才的几率,就必须可劲生,可是生了又要分家……恶性循环。”
段柯打算为之奋斗终身的目标在戏剧化的五分钟里被彻底证伪,再淡定的冰山也顶不住要出现裂缝:“你的资料,我看过一些,你的专业背景,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对金融指手画脚。”
66、我们说不清了
“金融……我们一改货币政策、经济政策,他们都得排着队跑去跳楼。而且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没一个是金融专家,全是政治经济学家,固定汇率、资本流动性以及独立货币政策这三个玩意儿就把现代经济学搞死了,那我们成天搞多少矛盾啊,是不是。就连经济学这玩意儿都是亚当?斯密搞出来的,他自己在格拉斯哥大学教什么?教道德哲学和逻辑学……。”
“我不跟你东扯西扯。退一万步说,你也是个男人。”段柯很明显是个清醒的人,这时候神情带刺,“你们这些同性恋……呵,你有没有为段榕想过,他一辈子不能结婚,不能有孩子,也不能被社会正常看待,甚至不能和我们好好相处,脱离在家庭之外。你们就因为一己之私不断地引诱他,搜刮他,利用他,就因为他是个富家公子。他不知好坏,你们就不能别去招惹他么?你们有没有一点道德观念,有没有一点廉耻?”
顾东林很诧异:“抱歉……我不是同性恋,段榕是。而且性倒错本身常常发生在那些心智能力非但无损,反而在智力和道德修养方面有高度成就的人身上。就连连带产生的腐文化也往往发生在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身上。”
段柯呵了一声,这次意外多过厌恶:“段榕是,段榕当然是,但如果他肯听话,迟早都是要回到正途上的,你以为我们的父亲母亲真心愿意接受你么?倒是你,你不是同性恋,你不是同性恋跟他谈什么恋爱?”
“当然是为了达成伦理共同体,”顾东林正色地把勺子放在一边,“婚姻。”
然后意态自若道一切不为了结婚而谈恋爱的都是耍流氓,他和段榕都是体面人。
段柯一张冰山脸从疑惑变成了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从何讲起的复杂表情……
“是这样子的,段先生,你认为是什么组成了一个最简单的家庭?”
“最起码也得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段柯有点感觉自己已经涉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但是他的缺乏对仗经验还不能教导他赶紧扭头就跑。
顾东林哈笑了一声:“不,段先生。组建家庭的是一个丈夫,和一个妻子。”
他说得真真切切,意味深长,段柯只能保持沉默。
“这本来跟‘谁是什么人’就不相关,重要的是人与人的关系,是身份。”顾东林说着就把谢源的纸条翻出来“啪”拍在桌子上,“段先生在说话的时候,始终把人看成原子式的个体,甚至个体还能再切割,切割成赤子的人和有钱这样的属性碎片,但一旦牵扯到家庭,牵扯到伦理,事实就不是这样子的。原子式的
个体,崇尚的是自由平等,就像我与段先生一样,见面只会有外交关系,握个手,点个头,出门左拐慢慢走。这样的个体关系是什么?是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但要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虽然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十足可恶,简直找不到哪一句更缺乏学养。很官方,很正义凛然,很装的。”
段柯气得面色发白,心下大概在说你哪里有装,还有比你更赤裸裸的么?但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没有握手,便很纠结地低头看着谢源写的纸条:
偶成的人――――――(伦理道德)――――――发觉自身天性顺势而成的人(身份的人)。
“但是一旦打算建立家庭,男男女女高低贵贱各种属性,那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们从偶成的人,变成了发觉自身天性顺势而成的人。我是怎么样的人、段榕是怎么样的人,被替换成了妻子、丈夫这样的身份类型,‘我’这个概念就消失了,我们需要从彼此身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介绍自己的时候就一定不会说,我是哥大的博士后,我是x大的讲师,我会说我是段榕的太太,就像我说是我是父亲的儿子,这个认知会超越所有的属性认知。
“而一旦有了身份,人生就有了目的:人是不分多种多样的,在伦理体系中就这么几种人,帝王将相,英雄美人,等等等等……而妻子就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丈夫就是在外打拼封妻荫子。而只有在清楚地认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才会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才会遵守道德,你把他的目的整个拿掉,认为他要为事业奋斗,要去联姻,那整个道德就是无指向的禁令啊,他当然不听你,当然要跟你从家庭关系降到外交关系,从家庭中游离出来――我称之为‘脱嵌’。但是一旦我们构成婚姻,那就不一样了。他会重新回到这个体系中,他会有意识地发觉自己是丈夫,是儿子,并从中推断中‘应该’怎么做。你觉得我们是同性恋――虽然不建议你用这种贴标签的手法来评价我们的整个人生――乱了纲常,那不是这样子的,是不是,我恰恰是试图把段榕带回到伦常中,我恰恰是让他‘重新嵌入’。”
说完咂摸咂摸,觉得自己竟然能把政治经济学的概念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真是杀他一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柯沉默了半分钟,又拿出白绢来擦了擦镜架。
“可是你是个男的。”放回去的时候,段家大公子表现出了强悍的韧劲。
顾东林沉吟:“大概是太抽象了,你的智识水平还无法理解天国的学问……举个例子。中国历代南风盛行,甚至还有专门娶男人做正房的‘齐君’,但历朝历代都没有
对此表达过一种道德上的评价,古有绣被而覆越者歌,最随性不解释;沐浴抱背美公卿,最养眼不解释;断袖之爱天子臣,最浪漫不解释。就算是被抨击,也是因为君王好色不好德,跟对象是男是女无所谓,他是异性恋一样要被史官唾骂。小tip,你口中‘同性恋’这个词还是五四时期鲁迅的弟弟周作人提出来的概念,非常年轻,非常经不起推敲。但根据你的观念,在传统伦理社会中,出现这种现象是无法可想的,为什么呢?”
段柯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顾东林循循善诱:“因为他们事实上扮演的是妻子的角色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是什么,你就做什么事嘛,那有什么错?清代的时候有个小受,他死了小攻,然后他就含辛茹苦把小攻的孤儿养大,后来那孤儿考取功名成了大官,朝廷册封那小受做诰命夫人,还给他立了贞节牌坊――这说明什么,啊?他要作为所有女人的典范流芳青史啊!但他是女人么?不是啊!他是个男人啊!但他是妻子啊,身份,身份!get pot!”
段柯虽然在顾东林口水四溅的讲课中烦躁了起来,但仍旧表示他一点都不想get pot,“这不对。无论如何,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不会承认你,也不会再把继承权给予段榕。”
“这才是不对的!”顾东林说得更加理直气壮,“你要说伦理,就必定是家法大于国法!如果他做了坏事,你作为他的哥哥,作为他的家人,要一劝,祭宗庙,二劝,祭宗庙,三劝,祭宗庙。三劝不得止,你就当在宗祠里仰天大哭,然后两眼一抹黑跟着他一起去做坏事!按照你的意思,你是要跟着他一起去搞基的!这才是你做哥哥应尽的任务!你现在这样把他扫地出门是,太不负责任了,太不体面了!”
段柯休养再好,这时候也禁不住身体前倾,作势要诉诸武力。顾东林滑溜地往后抱胸一缩:“嫂溺,叔方得援之以手!今天你越过你弟弟独自过来约我,就已经落了人家口实,你还要跟我肢体接触,这以后你让我在家里如何抬得起头?!要是被人知道,我们俩可是说不清了、说不清了的呀!”
顾东林演得相当诚惶诚恐,惊骇莫名,还很有要柔柔弱弱要哭出来的架势,导致餐厅里一帮听不懂话的日本人都纷纷扭过头来看他们两个。
段柯瞬间就傻逼了,连眼镜片都好像要裂成一片一片的。
“我不质疑你的真诚,你一定是想为你弟弟好,但问题不在这里啊,问题是你不一定对!你要是对,你就不会那么离婚,你就不会把事业当女人!”顾东林悲天悯
人,“你是什么人啊?你是段家的长子,那你就要多陪陪父母,要多陪陪妻儿,要关心弟弟弟妹,你老搞事业,那怎么成啊?没有家人,那你无法在这个充满外交辞令、汹汹涌涌的社会中映射出一个含有脉脉温情的‘我’,那你是什么呢?”
段柯被放到炮口上,寒毛都不自禁数了起来,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就是一阵风来就会被刮到树梢上的塑料袋,还不可降解的那种,是不是。人家觉得你风光无限,那是怎么种风光无限?是狂风肆意裹挟着一个不可降解塑料袋在空中飞舞的美啊,在更伟大的造物看来,那是很悲哀的,是一个生而逾百年的拜金脓疱,噗冒个头,那就不见了啊,什么都留不下了啊――你希望段榕变得跟你一样么?”
段大公子吐血三升,血槽归零。他整个人生,居然是个不可降解的塑料袋……
这攻击力,实在已然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外……
67、尽妻子的义务吧
只剩下被气白了的嘴唇,抖抖索索说你、你……
顾哲谦虚:“我?历史终结的时候,就没有人这个造物了,只剩下机器,还有神。”说着扭头,让他瞻仰神的侧脸,顺道把手机推到他那一面,“我想你有兴趣看看这个。”
段柯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然后把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段柯接过来迅速地浏览一遍,又皱紧了眉头,“当真?”
顾东林用眼神示意他大可以相信。
“你怎么会这么早就知道?”
顾东林随便取了自己的围巾搭在手肘上,回头飞了个吻:“因为我是金。”
段柯哭笑不得,淡淡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说:“不是段榕不愿意,是他不能。”
顾东林早已出门给谢源打了电话:“师兄……so sweet!不过把新一轮的货币政策这么详实又赤裸裸地出卖给段柯好么?”
谢源笑:“无所谓。学术圈里应该有不少人猜得到,上头也差不多定了下来,美国连连量化宽松,我们也没有什么可选择的路了。不过你可以让他转路子去非洲试一试。”
“那我岂不是还得跟他扯fdi是怎么在 mof、mfa和中央银行的牵扯下与第三方保障一起影响非洲小国的基础行业还得给他找路子去投标?他既不是华为又不是华润还不是我哥。”
谢源长长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点调笑:“那某些人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是他一上来就说我做不了段榕的老婆,那我肯定出于本能要反戈一击的。但鉴于他把大体系框死了,主题是段榕老婆,所以我只能按着他的路子去说,就像苏格拉底也只能在色拉叙马霍斯的逻辑中反驳他一样。而且我这是证明充分条件,不是证明必要条件,我只证明了我是配得上段榕的,没证明段榕配得上我……”
“知性真诚!”
“……我想给段榕做老婆……”
谢源连连叹气说你这不行,你这怎么好给人家做老婆呢!
顾东林可无辜了:“我做了人家十年的老公,啊,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白天做牛做马晚上做种牛种马,最后什么下场?她怀着包子让我喜、当、爹!我心理阴影了我!我找个女的做他老公也就算了,我找个男的再做他老公,这我不一条道走到黑么!我又不是大傻!”
谢源诶了一声说有道理有道理,先在下试一试看。喜欢就要去说,看段榕那坏掉的样子,一表白肯定马到成功。你又不是没表过白,你搞表白很在行,都替我策划了十几二十回了。
顾哲说表白那是霸道。要做到伦常日行而不自知,这才是王道怀柔,致远。
谢源说那随你,你自己慢慢整,整没了没人救你。对了,刚才下山看到山底下有个道馆,好像是居合道的。顾东林很高兴,去那里练了一整天的刀法,晚上才气喘吁吁地回旅馆。结果前台一查,谢源没有回来,系统里已经自动退了房。顾东林一摸口袋,坏了。
他们出来参加研讨会,原本衣食住行都是学校方面安排的,顾东林把行礼都放在那下榻的宾馆里,跟着谢源出来,一个子儿都不带的,这时候就彻底傻逼了。打电话给谢源,那厮儿耐不住春宵寂寞,还是去了歌舞伎町,还喝大发了,大着舌头也不知道在叫谁,顾东林这下对着前台就顿感一股寒意袭身。
“杵在这里干什么?”这时候段榕呵着白气从外头进来,把皮手套脱下,伏在前头签字,“怎么不进去?”
顾东林一时间还无法适应段榕若无其事还微微带笑的情态,主要原因是隔了很久没正常说话,一时间觉得这厮长得的确很帅,很有点陶醉,但是面上是相当得波澜不惊。
段榕顺势接过他的包往里走了几步,走到门前说来啊,顾东林表情复杂地把脸埋围巾里:“没钱,愁着呢。”
段榕嘶了一声说你也会愁啊,你不是金么,好贵的,刷脸嘛。
顾东林扭头。
“好了,我还会把你赶出去么?”段榕回过身,提溜着袖子把人牵走,“我哥回去了,而且他本来就睡在隔壁。”
顾东林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啊……”
“还留着干什么?”段榕昵他一眼,“家产也追回来了,继续留在狂风中做飞舞的、不可降解的塑料袋,还跟弟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这大老爷们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段榕作势要去打他的嘴,被顾东林一瞪,也不动了,展现出一种静态的、古语曰“带笑看”的神态,基本上整个人都坏掉了。顾东林也不大敢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瞪得时候嗔嗔痴痴,只把他夹在腋下的手套取了过来,握在手里。段榕这下被拉进发条似的活了过来,一手提着一个包往后院走。
走到房间门口,顾东林停下,“你给我再开一间行不行啊。”
“反正是打地铺,又不是睡不下了,听话。”
顾东林提着武士刀站在庭院里不动了。
段榕点了根烟,还不见人进来,又套了便鞋外面来找:“又怎么?”
顾东林低着头哎呀,说开房间性暗示的意味太重了。
段榕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把人闷脑袋搂在怀里,蹭了蹭他冷冰冰却柔软的发。
“那不是妻子应该做的事么?”
顾哲再次义正言辞地申明,他早上的说辞是证明了充分条件不是必要条件请段先生不要误会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段榕一本正经地嗯嗯认真听,时不时赞许地点点头,还掏出手机表示要把顾老师的精彩发言录下来,以后细细揣摩。顾哲遂红着脸炸着毛对他的不正经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一边批判一边就被人牵到屋子里。
然后灯一关门一拉,段先生就很爽了,顾老师就吓坏了,尾巴都往前夹了起来,要打要踢要背摔。段先生依着门把人抱在怀里差点没九级伤残:“我想你……让想抱你。”
他说抱就真的只是从背后躬身抱着他,密密实实不留一点缝隙,让他像是浸没在不断加热的浴缸中,只盯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凑在自己胸口明明灭灭的、他指缝中的烟头。烟头随着无声起伏却压抑着的胸膛抖落了许多白白的烟灰,隔着单薄的t恤衫,带给他稍纵即逝的烧灼感。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抱着僵持了半分钟,眼前看不到任何东西的轮廓,耳畔听不到任何雪夜中的声音,包括被故意屏除了的呼吸;却清醒地发觉,无论如何不能掩盖那因为紧贴的胸膛而暴露的心跳声。杂乱无章,张皇惊急,让人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的,两个人的,然后渐渐像是被感召被共鸣被引诱,规划到同一种遽急的、鼓点般的节奏中。这种令人迷幻的节奏似乎在预示一场暴风雨的到来,它总会来,它让人害怕又让人欢愉,但等待会让人发疯。
顾东林想他再不做点什么就要疯了,或者说点什么,于是微微仄转了头去想去找他。段榕也在此时轻轻抬起了头。他原本将额头抵在他隆起的蝴蝶骨上,现在却犹豫又颤抖着贴上了他的颈侧,先是干燥滞涩的唇皮,然后是湿漉漉的鱼儿似的舌尖,接着是高热的、光滑的口腔,最后是冰冷的鼻尖。他的脸还因为雪夜而透着十足冷气,吻却轻柔而温热,那冰与火
交集的触感像是一柄温柔却犀利的手术刀,让顾东林全身的神经都尖叫着聚集在那一处,皮肤薄脆的那一处,有动脉在不听使唤地弹跳的那一处,好像血液随时都会因为那人温柔却不失力道的吮吸而流出体外,混在渐渐濡湿的津液中,流进那人的身体里,跟随着那颗与他一个频率的心跳一起循环至那人的四肢百骸。
他再也不能刻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再也不能当做看不到听不见不出声,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微冷的空气,即使是再幽微的喘息在这里也顿时变得色气横生。段榕原本卯着劲不敢造次,至此终于也微微放松了些,将灼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喷在他的耳后,让他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麻麻痒痒的。在这麻痹中顾东林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轻轻叫了他一声:“段榕……”
段榕长而满足地叹了口气,毫无预警地加重了温情脉脉的吻,让他的声音徒然一抖,软绵绵又轻飘飘地挑高了尾音。尾音里洇湿了声线,像是雨夜里的猫儿,让段榕不由得重重地一喘,像是调笑又像是不可抑制的呼息,一路细密地抿着他的脖颈留下一条冷飕飕的水线,然后停留在他不自禁抬高的下巴尖上轻轻咬噬,揣摩似的给他痛觉。顾东林头脑中有一个声音说不好了,但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只能张口叫他:“段榕……等一等……”
段榕乘机攫住了他的唇,大摇大摆地登堂而入,肆意搜刮走他的呼吸他的声音和他的神志,将所有可能的反击蒙死在喉头,转化成一声声意欲不明的呻吟。顾东林没了言说,那就毫无招架之力,他使劲想摇摇头清醒一下,但是不论何处,他的唇总能找到他,堵死他,甩不开丢不掉,在不论何处杀死他的清醒。他不要他清醒,他要他一起变成没有方向的酩酊大醉,然后再也不要醒来。顾东林在缺乏氧气的头晕目眩中甚至闻到了淡淡的清酒香,还有淡淡的菸味。男人早已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面前,把他的所有路堵得严严实实,用带着他熟悉温度和味道的怀抱,还有那双手――他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想不了。
不能想?顾东林甩了甩脑袋,不能想,想什么……对了,有什么话还没说……
“段榕……”唇齿抵在一道,被涎水混淆得格外湿润,触感绝佳的唇因为梦呓般的声音而微微颤动,“我……”
“别怕……”段榕把他连拖带抱地弄到隔间,然后一道重重地倒在沙发上,“我伺候你。会很舒服的。”
68、抖s神烦
说这话的时候顾东林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被扯低棉t恤亲吻了高兀的锁骨。他哪里肯信段榕的话,上次痛得性命也没有了,推着他的肩膀就想站起来,段榕啧了一声,抬起头继续堵他的嘴。
顾东林每天麻仓优麻仓优,可麻仓优毕竟不会从屏幕里爬出来亲他,这时候被接吻的感觉弄得舒服得要死。空荡荡的口腔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被外来者细密又用力地舔shi过,敏感的粘膜和齿列间麻痒不已,连带全身都酥酥麻麻,像是有一根根细小的刺在扎脊髓上的神经末端。更不用说牵缠在彼此脸上热浪的呼吸,舌头翻搅时的啧啧水声。大量的津液从相粘连的唇角滴落,打湿了下巴,印着屋外暗色的雪光,显出色气的光亮。
还有急切得、想寻找最贴近心脏的不安拥抱。段榕一直抱着他,却从未满意,不断地把手收拢,合紧,似乎因为期待太久已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一切都像是致命的毒药,让人停不下来。这场亲吻,往往是段榕想收手的时候顾东林来了兴致,顾东林想收手的时候段榕又迎了过来,亲得没完没了,嘴唇边上都一层火辣辣的。
“你不愿意……我就不进来,嗯?”等终于分开一些的时候,段榕好心地让出一侧肩膀,把气喘吁吁的顾东林枕在上头,这个姿势能够让他一低头就把玩那小巧绵软的耳垂。他的声音湿漉漉的,一如牵出的银线。
顾东林晕晕乎乎抵在他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说话。
“默认了?”
顾东林的大脑中枢现在在维修中,没头没脑地自动答复:“别抽烟了。”
段榕低笑了一声,扶着他的腰让他坐直,似乎故意气他似的偏头狠抽了口烟,然后沿着喉头往下一路亲吻。他有节制地吐露着烟气,所过之处烟雾缭绕,轻薄的雾打在赤裸的皮肤上,是超出人类该有的温度。
顾东林感觉是有人直接在自己身上放了一把火,从嗓眼里发出难耐的呻吟。可是那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下头还在点,上头已经烧完了,末了只剩下生冷的空虚和一点呛鼻的烟味,难耐得要命。即使被人用唇齿如此缜密地丈量――先是被津液打湿的下巴,再是因为紧张而不停吞咽着的喉结,然后是已经留下了不少齿印的锁骨,在微凉的空气里瑟瑟发抖的胸腹――也不够,想要被更温暖的所有包裹起来,想要紧到窒息的拥抱……
顾东林伸手去抱人,但是段榕整个人都随着亲吻的路线往下
凑过去,上半身仰面懒洋洋地赖在沙发边上,底下却直接跪在地上了。顾东林扑了个空,暴躁地问了一声:“人呢?!人哪里去了!”段榕闷笑了一声,要回应他似的重重地舔进他的肚脐窝里。
“呜……”
本来顾东林还坐在他腿上,到这时候,膝盖已经在段榕的两侧直接压上了沙发,因他的火上浇油而摇摇欲坠。段榕伸手按住他的腰胯把他往里拖:“别掉下去了……啧,怎么瘦了……”一边说一边打着圈亲吻他柔软的肚脐,伸手悄悄解他的皮带。
顾东林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整个人都因为这个认知而兴奋起来,但是当欲望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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