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新人换旧人,没有新鲜或者陈旧的花朵,经过漫长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变得再没有意义。就像屏幕中播放的上世纪的黑白电影,人物依旧鲜活生动,年轻的脸,年迈的脸,可你却知道他们如今全都化作尘埃飘散,踪迹难觅。
经历过那么多个世界,凌白常常有这样感觉,难过不至于,也就是一点惆怅。人们总相信有来世,却从未有人这么一世又一世地经历着,得到又失去。
盛夏的阳光是热烈的,让人头晕目眩的,真实的灼烧着他的皮肤。马路对面的红色信号灯闪烁着,像是跳动的心脏。一切都像回到了最初,只是他的心情已不再跟从前一样。
“你人在哪?”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差点忘了,他回来是因为张皓的生日会。
照理说,生日请帖是不应该发到他手上的,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反常。更反常的是,派对地点选在日夜笙歌的地下娱乐场。那种有钱爱玩的公子哥素日里最爱鬼混的地方,一派乌烟瘴气。
派对才开始没多久,已经有人烂醉如泥,凌白躲开几个脚步轻浮的年轻人,朝大厅中央人群的聚集处走去,然而那里不过是几个年轻男孩子在跳舞。系统因此激动地口口口口个不停,凌白安抚他,“那个裤子大概率是不会掉的。”
凌白转身观察四周,这里的装潢有些复杂,一层隔着一层,障碍物奇多,不过在一番搜索后,他还是发现了他要找的人。他坐在鸟笼后的包厢里,从桌上抬起一杯又一杯的酒精饮料,身遭空无一人。
凌白走过去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一阵子不见,他又换了发型,咖色的刘海垂在一边脸上,只比他的瞳孔的颜色稍深一些。
“生日快乐。”他带了礼物过来,是他家的钥匙。
对方没什么情绪地拿起那枚钥匙,“你家?”
“我们的家。”凌白说。
青年眼中似有光在闪动,又似乎只是灯光落下的阴影。
“如果你四年前能这么说该多好。”他说。
凌白有些茫然。
这时,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人在哪?”发信人依然是张皓。
也是这一刻,凌白总算明白这一切反常的源头是为何而来。既然有两个张公子,他为什么偏偏就觉得,给他送请帖的人是张皓呢?到头来,他又认错了人。
“好久不见,陈方。”张盛转过头来,碎发滑落到脸畔,整张脸展露在灯光中。
“你!”凌白诧异地。
因为他看见,在他的右半边脸,竟伏着一条扭曲的疤痕。
“好看吗?”张盛笑得如往昔一样灿烂,他抚摸着那条疤痕,像是在炫耀什么宝贝似地,“我去年出了车祸,觉得这条疤还挺好看的,就留下了。你觉得呢?”
“……”关于他人的爱好,凌白不予置评。
“这样的话,你以后就不会认错人了吧?”张盛说。
“……不会。”凌白说。
张盛很满意他的答案,把钥匙又丢回礼物包装盒里,给他递了一杯饮料,“陪我喝酒。”
“不了,我还有事。”来到这里已经很尴尬了,更何况他现在应该在张皓的生日会上。
“这就要走了?我还想看你跳舞呢,知道我有多怀念吗?”张盛抓住他的胳膊。
知道我有多不怀念吗!凌白心里烦,尤其是听到系统又口口口口地叫个不停。他推脱道:“恐怕不行,年纪大了,早跳不动了。”接着又劝他清淡一点,“最近管的挺严的,你也别太沉迷这些了。真的会被抓的。”
“嗯。”张盛很不当回事,只觉得扫兴。
凌白起身。
“走那么急,该不会是赶着去参加我弟弟的订婚宴吧?”张盛看着他。
“他跟谁订婚?”凌白问。
“唐小姐或者张小姐吧。”张盛说,“鬼晓得,也许是李小姐呢。反正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的意思是?”
“都不会跳钢管舞。”
你究竟是有多沉迷啊,凌白表示告辞。
……
关于订婚,方旻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本是平常的生日派对,最多也就是比往年来的宾客少一些,毕竟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谁知,派对刚开始,父亲突然出面宣布他要跟唐小姐订婚的消息,台下顿时一片祝福。
唐小姐长什么样?
方旻问大哥:“你记得吗?”
大哥:“劳资对女人木兴趣。”
方旻:“?”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由于记不得唐小姐的长相,方旻去邀请跳舞的时候差点牵错了人。一支舞毕,方旻去问父亲,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他那么重要的事情,那边回答他:“本来是李小姐,可是唐小姐家很有诚意。一来二去需要交涉,就忘了通知你了。”
这也太敷衍了吧?
“阿皓,没问题吧?”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地,“我们张家现在全靠你了。”
看着老父亲期待的眼神,方旻同样凝重地点了点头。
大哥:“祝你们幸福美满。”
方旻:“为了家族大业忍辱负重,这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必须做到的吧?”
大哥:“打算生几个?”
这句话仿佛朝他的心上射了一箭,他的脚步都开始打颤,想到后面还有结婚还有数不清的口口和口口,一起孕育养育口口的结晶,他就觉得这个剧本他办不到,绝对办不到。他拿出手机,朝那个号码再次发了条信息过去:“你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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