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休烦絮,只说一连三天赶路,众人归塞。
离东胜卫最近的便是定羌堡,夜里定羌堡的指挥为众人接风洗尘,驻守定羌堡的大小武官俱到齐了,月书碍于身体不好,提早在城内的客栈中休息,未曾见到周俊。
这么些日子,长城上的烟墩白日燃柴十次,夜里举火五次,堡中训练的骑卒将附近流窜的叛部逃兵扫荡得干干净净,功劳最突出的几个人中便有周俊的名字。他入伍不过一年工夫,便从守城步卒转为精锐骑卒,再到伍长、小旗、总旗,一路畅通,一则靠着本事,二则便是陆大人的赏识。
今夜坐席,他便在千户所指挥之下,假以时日,若是还活着,定然平步青云。
再见宋希庭,昔日腼腆的少年微微欠身,席宴上周俊话极少,对着李休宁,竟是半点不领情,把敬酒的少年气得心里发堵。
这当中缘由,李休宁略猜到一二。
今时不同往日,待席宴结束,酒意微醺的少年就站在屋檐下等着他,宋希庭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自己做了混账事,如今还担惊受怕起来,李休宁,我要是周俊,一脚便将你踢出去,免得在眼前添堵。
少年袖着手,面无表情送了他一个字。
滚。
第105章 蹙蛾眉
周俊从营中换班出来, 天上月亮晕开毛边,三更起风了。
笃笃笃
他进自己的家门先敲门。
院里的少年止住声, 周俊看着记忆里久违的面孔, 很是失望,只是对上宋希庭那张笑脸,他仍是给了他三分的敬意。
宋先生深夜造宅, 有什么吩咐?
屋檐下的男人文文弱弱,一身雪青道袍着身,当初的矜持冷清已然被洗去,被周俊问起, 他拱手道:为宣州的冒犯向周总旗道声歉意。
小马奴在边陲之地混的风生水起, 宋希庭想,事已至此, 没必要再做隐瞒。
四下并无外人, 他将当初的李代桃僵之计说给周俊听。
那些字眼入了耳,他面前的少年久久不做声, 夜里寂静,偶有风声。
周俊望着自己手臂上残留的鞭痕,那一股浅浅的酸涩似从心房里弥散而出,随着血溢到四肢百骸。
他垂着眼帘, 闷声问道:你们都来了, 小月呢?
她在客栈。
周俊吸了口气, 再仰起头,与身前的男人擦肩而过,收拾东西就往堡寨里唯一一间客栈跑去。
宋希庭一点也不惊讶, 等他一走, 就踢了李休宁一脚。
傻站着作甚?
李休宁此番无动于衷, 一双秀气的眉眼间堆砌着几缕风吹不散的愁,人望着敞开的柴扉,却是想起青都的那些时日。
其实还是有些不舍得,不然也不会守到这儿。
宋希庭不会知道,当初在乡下时候,朝日未升,两个早早碰头的少年便在田埂上抄近道,途中踢翻无数只合.蟆,只为少走十里路,赶早去见另一个朋友。
周俊是个腼腆性子,只有行路中说话略多,李休宁敌不上他的脚步,常常在后追跑,若是不小心便会一头栽倒湿.软田地里,为风雅而穿的白衣裳差不多就毁了大半。
周俊从不笑话李休宁,两人会趁着那些婆姨还没到河边洗衣裳,悄悄脱了衣服去搓洗。
顾及他的面子,又怕见了月书被问起,周俊有时也会故意打湿自己的衣裳。
时值夏日,月书以为两人真的一大早就野泳,见一次就苦口婆心劝一次。
往者不可谏。
昌平客栈。
是夜,月书吃了一碗素面,早早便睡着了。这么几日风餐露宿,委实让人受累,可她睡到半夜,竟还给热醒了。
窗户一开透风,她愣住。
你们你们没事?
原来门前的台阶上齐齐坐了三个人,从高到低,依次是宋希庭、周俊、李休宁。三人都不说话,异常沉默,见她推窗,神情这才有所变化。
月书挠挠头,犹豫半天,先去穿衣。
三个男人一台戏,她望着镜子里憔悴的样子,脑袋大。宋希庭就是个醋坛子,今夜看似心平气和,指不定心里想什么坏招,而李休宁亦是个心眼多的,独独周俊,他要是吃亏了怎么办。
月书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敢开门,怕对着三个人,怎么说都是错。
屋门外清光皎皎,周俊盯着门,背上是小包裹,知道月书也到了定羌堡,这些日子的临时住处便弃置一旁,这般举动,明眼人岂会看不出当中的意思。
宋希庭似笑非笑望着地上的影子,月书心里有周俊,恐怕是个不争的事实。两人微末之际相交,周俊又蠢又呆,被人欺负的都不会争辩,正是最惹月书心疼的。若是这个小马奴生得丑一点,他也不至于耿耿于怀,李休宁这个小畜生今日倒是乖觉。
思索间,门开了一条缝。
宋希庭喊了她一声,伸手一推,撞见月书涨红的脸庞。男人低头打量片刻,身体挤进去,却被月书侧身避开,做贼心虚一般。
宋希庭望着屋里,好奇:屋里有人?
月书故作慌张,抬手小声道:屋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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