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你是敌人的奸细!你在故意折磨我。”一个高个子士兵躺在床上抱着脑袋一边撞击病床的栏杆,一边对玛丽大喊大叫,“我要把你抓起来,送你进水牢。”
“巫婆!”
“杀人犯!婊子!”
玛丽眼皮也没抬,她手脚利落地把废弃的床单撕成长条,然后把士兵绑在床上,以免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这种咒骂她早就习惯了,因为每天都要听上几百次。
处理完撞脑袋的士兵,玛丽又不停歇地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宾利先生许诺今天下午会来一批消炎药。玛丽驾着车马不停蹄地往内瑟菲尔德赶去,这本来不是她的工作,但是负责军需的士兵在路上昨天牺牲了,所以这个任务就临时交给了她。
第42章
班纳特庄园和内瑟菲尔德之间的距离不太远,玛丽对这段路程又十分熟悉,所以不一会儿就赶到了。宾利先生看上去要比任何时候都疲惫,他手中拿着一张清单,眼窝深陷,颧骨凸出来,说话的声音十分喑哑。
“纱布、灭菌磺胺粉、酒精、双氧水,总共四样,对吗?”
“不错。就是这些东西,医院总是不够用。尤其是纱布。”玛丽回答,她清点完物品,就开始跟着两个帮工把装着药物的箱子往马车上抬。
“简最近怎么样?她还好吗?”宾利先生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他略有局促地搓着双手,看上去有点紧张。
“总的来说还不错,毕竟我们有房子住,还有衣服穿。”玛丽将最后一箱药品搬上马车,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我不明白,宾利先生,既然你这样关心我姐姐,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她呢?这里离班纳特庄园又不远。我们全家都会欢迎你,相信那些被你资助的士兵也不会拒绝见你。
“这很复杂。”宾利先生叹了口气,他的西装被刮破一道口子,金怀表的表盖上碰出一个小坑,但是没有人发现。这种时候很少有人还有精力去注意自己的衣服是否足够得体。
“我知道这样讲很失礼,希望你不要生气,我母亲和妹妹都不认为简可以做我的妻子。”
玛丽点点头,这个她知道。伊丽莎白还曾因此和宾利辩论过一番。但是她在洛伍德念书期间,伊丽莎白曾经来信说,宾利先生的家人对简的态度有所好转,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我母亲知道简现在也在临时医院帮忙,她很不高兴,认为这不是一位淑女所应该做的事情。”宾利先生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似乎对即将讲出来话非常难以启齿。
“她说,如果简继续在临时医院帮忙,即使战争结束,也要我和简断绝往来。”
又是这样!玛丽有点生气。宾利先生的母亲可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那么您呢?您也认为我姐姐因为帮助了受伤的士兵,就变得不得体,不体面了吗?”
“我当然没有这样想。事实上,我为你姐姐骄傲。她能在医院里帮助士兵,而我只能拿出一些钱来,其余的什么也干不了。我真后悔当初没有跟着达西一起参军。”宾利先生懊恼地说。因为战争的缘故,村子里的男人大多去参军了,只剩下年纪特别大的和特别小的,或者有残疾的,像宾利先生这种手脚健全,年轻力壮却还留在村子里的男人,还真不多,甚至可以说非常少。
“您不必因此懊恼。”玛丽说,“英国不仅需要士兵在战场上杀敌,也需要您这样的人。士兵们需要有人在他们身后提供补给,这样他们才能继续打仗。”
宾利先生有些嗫嚅:“那么,你姐姐也会这样想吗?她不会因为我没有去战场而嫌弃我是一个懦夫吗?”
“当然不会。”
“很高兴你们能这样想。”宾利先生看上去似乎是舒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
“但是假如她得知自己因为帮助士兵而被指责不是一位合格的淑女一定会很伤心。”玛丽话锋一转,继续不太高兴地道,“宾利先生,我们全家都不否认我姐姐很喜欢你,但是她也不是非你不可。假如让她在你和帮助受伤的之间只能选择一个,我相信她会选择后者。”
“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宾利先生连忙道,说罢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点歧义,于是又赶快补充,“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让简面临选择这种难题。我真心为简骄傲。”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更加尴尬,宾利先生果断谈起了别的事。
“希斯克利夫来信说,新阿姆斯特丹战场的情况很好,假如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能攻下那里。他还问我赫特福德是不是一切都好。我的这位朋友很有领导才能,相信我们的士兵在他的带领下一定能大获全胜。”
“我们会胜利的,现在我得赶快走了。祝您好运,宾利先生。”玛丽坐在车夫座位上,手里的鞭子轻轻一扬,小白马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班纳特庄园走去。
回去的路上玛丽有点心不在焉,她脑子里反复回忆着宾利先生的那句“我真心为简骄傲”。一个奇怪的想法划过她的脑海,假如希斯克利夫知道我在医院救治士兵,他会为我骄傲吗?
玛丽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宾利和简是情侣,她和希斯克利夫又算什么呢?
情侣?不可能,这太荒唐了。
朋友?也有点勉强。她和希斯克利夫的谈话总是在一种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进行。几乎没有一次是他们双方都主动的。哪有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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