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公社主任便打来电话说让他提前做好准备,新一任书记国庆后会提前上任。
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 距离国庆也就一两天了, 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天而已。
贺严冬在院里停好自行车, 一进屋就瞧见李会计正趴在红木长桌上奋笔疾书呢, 白花花黄澄澄的纸张铺了半桌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这屋里复习高考呢。
老书记正满面愁容的坐在他面前瞧着, 一瞅见贺严冬来了, 仿佛看到了救星, 赶紧招招手让他过去。
冬子,来来来, 采石场这块儿你熟,你帮着李会计把这些资料好好理理,特别是和钱相关的, 千万不能出错, 这不管是花出去的钱, 还是挣来的钱, 它一分一厘都不能差。
贺严冬精着呢, 一听这话跨着大步就过去了,正好能瞧瞧队部这账上还有多少闲钱。
和李会计一起整理了大半天, 到中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 贺严冬终于受不了, 一抬头感觉那蝇头小字仿佛在眼前飞, 连带着脑子都嗡嗡的, 反正离回家吃中午饭还有一会儿,贺严冬跟老书记打了个招呼,便去隔壁会客室的沙发上躺着闭目养神了。
结果人才刚躺下,沙发另一头就响起了电话铃声,这屋里的值班人员刚被老书记叫走,能接电话的就他一个。
贺严冬睁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认命的走过去接通电话。
你好,是贺家村大队部吗?我想找一下江梨。电话里传出一道温润的男声。
一个男的,打电话到队部来,找他媳妇儿?
贺严冬瞬间不困了,脑袋也不嗡嗡了,清醒得感觉努努力都能考上大学了。
江梨不在,去学校上课了,我是她男人,你有啥话,也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转达。
贺严冬说完,电话那端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才有声音传来,那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号码,你记一下,让江梨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打给我。
说完他又补充道:任何时候打给我都行,对了,我叫林颂文。
挂断电话后,贺严冬双手交叠垫在脑后重新躺回沙发上,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从隔壁回来的值班人员一开门,被他这样吓了一大跳。
结果人刚坐下来两分钟,还没来得及平复过来,就又瞧见贺严冬诈尸似的,突然一下子直挺挺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好一个林颂文,他就说,这名字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耳熟呢,可算是让他给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当初教她媳妇儿学习,又答应大学毕业后回来娶她,但后来又没娶的窝囊汉吗?
值班人员瞧着贺严冬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小心口,小声道:冬哥,人吓人真的是会吓死人的。
对不住了,走了,回见。贺严冬对着那人抬抬下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提溜着外套往外走去。
还任何时候都行,呸,就故意恶心他是吧!
贺严冬越想越气,两只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就这一不守信用、不负责任的窝囊废,他媳妇儿到底是为啥还和他联系啊,他们又是啥时候联系上的,又到底是啥事儿还不能让他给转达了,就非要俩人亲自说才行?
贺严冬跨上自行车,到了门口又纠结于向左拐还是向右拐,向左拐就是回家,向右拐就是去学校找媳妇儿把这事给问清楚了。
自从这次开学之后,考虑到学校家里两边都忙,所以江梨跟贺严冬商量了一下,中午就不再回来吃饭,直接在旁边的国营饭店解决比较方便一点。
所以贺严冬要是这会儿不管不顾的直接跑过去兴师问罪,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有事儿。
贺严冬自然是相信自家媳妇儿的,不然这会儿早蹬着自行车直接去了,也不会站在这里纠结这么久,但同时贺严冬也清楚,他现在要是真就这样直接跑去问,他媳妇儿肯定会不高兴,同时还会觉得他太过冲动。
权衡过后,贺严冬最后还是蹬着自行车回家吃午饭了。
晌午饭桌上,邱秀华又提了一嘴分家的事情,柳芳枝虽然没说是立马应下这个事儿,但那态度明显比半个月前好了太多。
邱秀华自然清楚这都是沾了她肚子里贺家大孙子的光,也正是如此,她才要尽快把这个家给分了,毕竟夜长梦多不是,至少现在分的话,凭着她肚子里这个,柳芳枝肯定会偏向她们这边的。
她们说这事儿的时候,贺严冬一直闷头吃饭,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直到柳芳枝说到要去找老书记让他给寻个合适的日子,到时候顺便再过来做个见证时,贺严冬才开口说了句:再过几天吧,到时候我去找老叔说去。
这下邱秀华不再吭声了,而是在心里暗喜,分家这事儿有着落了。
这老二平时虽然话不多,但却是实打实的说到做到,这事儿他既然开口了,那就肯定能落到实处来,就像他当初决定娶江梨进门,不管谁反对那都没用。
邱秀华这回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吃过晌午饭,贺严冬便又去了队部,老书记披着大棉袄坐在门墩上抽旱烟,瞧着愁容满面的。
贺严冬在院儿里停好自行车,走过去招呼了一声,老叔,吃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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