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缝里全是铁锈味,宋玉风蜷成虾米状,护住头部,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不知过了多久,他疼得浑身哆嗦,几乎要失去知觉。
那帮人越打越来劲,明明没仇没怨,却恨不得要他的命。
“表哥,U盘我已经烧了,”邢盛偏头,见宋玉风嘴角涌出鲜血,连忙扯住邢谭,说:“再打下去非闹出人命不可,引来警察也不好收场,”又提醒道:“我们还要赶班机呢。”
邢谭这才喘着粗气停下。
“别打了!”邢谭高喝一声,那帮渣滓堪堪收手,“走!”
宋玉风半死不活地叫住他。
“喂,”宋玉风侧脸擦着地面转过来,他挺着那口气,寒声说:“钥匙?”
邢盛回头,倏忽被一双阴冷的眼睛狠狠咬住,无底深渊般,看得他胆寒心颤。
邢盛被那道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不轻,一时钉在原地。
“表哥?”邢盛转头,向邢谭求助。
一头身受重伤的豹子,就算他再凶狠邢谭也不怵,这场对仗,他能让宋玉风跪下去,从某种层面来讲,他已经赢了。
邢谭慢悠悠捡起邢盛掌心里的那枚钥匙。
“想要钥匙?”电光火石间,邢谭一把朝窗外丢去,“自己拿。”
眼看就要飞出窗外,宋玉风不顾伤痛,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抓住了那把钥匙。
还没等宋玉风站稳,邢谭一脚踹在他背上。
宋玉风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地撞到那扇门前。
旁边的汽油桶滚落一地,大楼里立即充斥着呛人的辛辣臭味。
就在这时,邢谭抓起小弟握枪的手,朝遍地的汽油桶开了四五枪。
嘭!
汽油洒落,伴随着轰隆巨响。
子弹飞速擦过,不出片刻,地面燃起星星点点的火焰,并且在短时间内迅速蔓延。
“傻站着干嘛!”邢谭丢下枪,当即撞开人群,“跑!”
适才那燎原星火顿时变作猛烈火舌,铺天盖地的席卷,转瞬间整栋烂尾楼都陷入熊熊火海。
不好,任南野还在里边。
宋玉风慌乱地左顾右盼,突然眼睛一亮,他抄起角落里的废弃钢板,直接砸烂了木门,碎片爆裂,里间的打手被突如其来的爆破吓得抱头蹲地。
不多时,烂尾楼的横梁被大火吞噬,在巨大的震颤中轰然倒塌,宋玉风用衣角捂住口鼻,迎着热浪,冲进门内。
宋玉风忍着浑身疼痛,偏头啐了口血水。
操,肋骨好像断了。
他吸着冷气,厉声喊:“任南野!”
宋玉风在浓烟里跌跌撞撞地走,视线里都是危险的火焰,一种从来没有过恐惧和窒息猛然掐住他的喉咙,遏住他的呼吸。
宋玉风踩过断壁残垣,声嘶力竭地喊:“任南野——!”
打手早已丢下铁链,在大火里窜逃。
任南野手嘴并用,费了好大劲,才挣掉脚上的麻绳。
手忙脚乱地摆脱了绕在脖子上的铁链,任南野一跳而起,他挥手大喊:“宋玉风!我在这!”
黑烟伴随着冲天艳红,两人遥遥相望。
任南野逆着火光,朝他奔来。
宋玉风抬步,一个没注意,被地上的横梁和木头绊了一下,眼看踉跄着就要跪下去,却被任南野一把接住。
任南野跪在地上,那大火纷飞间,看清了宋玉风狼狈不堪的脸。
下一秒,他就被宋玉风捂住了眼睛。
“别看,我没事,”宋玉风费劲地用另一只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轻声安抚道。紧接着拽起他胳膊,“快走,房梁要塌了。”
*
逃不出去。
大火弥漫了整座烂尾楼。
宋玉风和任南野跑不动了,一个满身带伤,一个没剩多少力气,他们靠在火势暂时还没蔓延到的角落里。
墙根角放着一个废弃的铁桶,里头装着点脏水。
任南野撕开衣摆的布料,浸湿水,一块捂住宋玉风的口鼻,另一块捂住自己。
“怎么就你一个人?”任南野用拇指拭去他侧脸的黑灰,“警察呢?”
“在后面,应该过会儿就能到,”宋玉风偏头,挨着他的手掌蹭蹭,“那些人动作慢,我等不了。”
等不了。
一句话就坦白了宋玉风所有的冲动和疯狂。
任南野摇头轻笑,“傻不傻啊你?”
“是挺傻,”宋玉风也笑,他摸摸任南野的眼睛,“可能被你传染了吧。”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任南野不再质问宋玉风为什么单枪匹马的来,如果明知道任南野出事,他还能冷静自如的话,那他也不是宋玉风了。宋玉风也没有责怪任南野为什么要非要蹚这趟浑水,如果任南野真的坐视不理,他也不是任南野了。
所以宋玉风枕着任南野的腿,任南野靠着墙壁,将他圈在臂弯间。
他们彼此面对面,把那些执拗的愚蠢的古怪的甚至是不堪的一切都收纳怀间,他们亲密相抵,从容的在烈火里依偎着彼此。
不知等了多久,烂尾楼只有狂风和野火。
也许他们等不到救援和警车鸣笛。
宋玉风突然问:“怕死吗?”
任南野低头看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
“小时候怕过,后来明白了死亡太过平常,每个人都会失去呼吸,变冷。所有一切也会随着死亡消失,包括恐惧本身,了解了这个事以后就不怕了。”任南野用手指轻轻地点在宋玉风眉心,“我甚至还想过自己的葬礼,最好敲锣打鼓,给送葬的朋友准备点烤肉和烧酒,就像办一场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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