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日也有些焦灼。”叶犹清叹息道,她穿着一身黑白劲装,连易容都没有,因着这几日皇帝那边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搭理她。
门被敲响,叶犹清立刻起身,神情戒备,但又听那敲门之人声音低沉地咳嗽两声,她这才放松表情,将门打开。
外面是风尘仆仆的六皇子,绣着银丝的黑袍被拍了两下,荡出大片灰尘,她看着有些萎靡,应当是累坏了,接过十里递的茶水痛饮一阵。
叶犹清重新关上门,问:“怎么回事?”
六皇子摇头,用衣袖擦去嘴边水渍:“今早父皇忽然派我前去洛阳,说是处理急事,等我快马赶到却发现哪有什么事情处理,才觉得此举蹊跷,连忙再快马赶回来,生怕有什么变故。”
叶犹清闻言,心弦一跳,伸手将六皇子从石凳上拉起:“快些回宫。”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人倒地,三人齐齐受惊,看向门闩。
叶犹清屏息上前,轻轻将门打开,起初没看见人影,待低头后,才看见一人跌倒在门前,应当受了伤,石砖上沾了些猩红的血迹。
“周鸿?”叶犹清险些惊叫出声,她连忙蹲下身,用力将人拉拽起来。
十里和六皇子同样惊骇,帮着叶犹清把人拖进门内,以防被路过百姓瞧见,幸而这小院位置隐蔽,且这个时辰街上人丁寥寥。
周鸿小腹好像被利器划伤了,清俊的面容拥挤成一团,睁眼看见叶犹清,这才长舒一口气,拉过她道:“辞柯,姑母,被皇帝绑去了,皇帝还封锁了宫门,不许进出。”
“辞柯要我来找你。”周鸿脸都白了,但意识还算清醒,看他身上血迹和伤口撕裂的程度,应当是硬生生从宫里杀出来的,一路逃跑至此,竟没被禁兵追上。
“子秋……”一旁的十里手里的剑又落了地,她猛然起身,被叶犹清死死拉住。
“稍安勿躁!”叶犹清咬牙道,此事当真来得突然,皇帝竟然先她一步动了手,看样子是早察觉了周子秋的动作,但却一直没有吭声。
但是如今乱军还在百里外养精蓄锐,不曾冲破厢军的包围,就算提前行动,等乱军赶到京城,人也早就没了。
人不能不救,何况辞柯也在。
“六皇子。”叶犹清将手伸向一旁的女子,六皇子将她手掌接住,认真看着她。
“这件事必须得求你帮忙。”叶犹清面色也没有几分血色,却努力稳定心神,毕竟成败在此一举,这举必须成。
六皇子嗯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轻轻道:“姐姐说的,我一定照做。”
“你是皇子,应当可以入宫,你先速速回去求见皇帝,尽量拖延时间,一个时辰后,无论事情如何,都记得派人于宫门口接应,放我的人进去。”叶犹清尽量一字一句说。
六皇子连连点头,又看向一旁绷得像弓弦一样的十里:“姐姐,不如叫十里姐姐同我一起,扮作暗卫,若实在不能轻易拖延时间,她总能帮上些什么。”
叶犹清点头,将左手边的十里推给六皇子:“快去。”
二人也不敢耽搁,门一开一关,院里就只剩叶犹清和周鸿,叶犹清知道周鸿一定会引人找过来,于是用力撕下一根布条,将他腰腹的伤口死死缠住,扶他起来,将一间氅衣递给他。
周鸿已经缓和了些,虽然摇摇晃晃,但却能站得稳。
“你现在去金陵斋,找那里的掌柜阿狗,他会照顾你。”叶犹清说着,拉他出了门,绕出到大街上,混入赶在黄昏前出摊的百姓中。
“叶姑娘呢?”周鸿沉声问。
“我自有别的事。”叶犹清一面说着,一面挥手作别,秀美清逸的身影很快隐没入人群。
风雨前总是宁静,宫外百姓忙碌过着一日,宫内半日悠闲,文武百官三两成群,说笑着走向设宴的大殿,虽天还艳阳和煦,却早有灯笼红烛立于道路两边,乐声洋洋盈耳,充斥着三宫六院。
而福宁殿里却好像摒弃了乐声,安静寂然,进门便是浓重的药味,闻得人头昏脑涨,墙角虽点了宜神的香炉却也还是遮盖不住。
厅堂以内的内室更是,仿佛常年不曾通气,地方够大却也显不出宽敞。
皇帝的卧床于正前方,上面遮着纱帘,看不清里面,床柱皆以金漆绘画,雍容华贵,两旁立着两排宫人,皆低头不语。
周子秋笔直于床前立着,视线瞧着纱帘。
“爱妃,来。”皇帝的声音传出,随后宫人上前将纱帘卷起,露出里面的场景,皇帝身着寝衣,正慢慢坐起,一旁的宫人低头替他穿靴。
周子秋没说话,走上前,看着皇帝瘦削了许多的粗糙手掌伸出,将她五指抓住,轻轻摩挲。
周子秋手一抖,肠胃如往常那样忽然拼命翻涌。
皇帝忽然用力,将她拉扯过来:“瞧你的神情,十年有余,你看见我还是这副模样?”
“怎么不装了?”皇帝愤恨望着她,忽然起身,“从冷宫出来后,我以为你学乖了,我这般偏爱你,哪怕是贵妃之位都说封便封,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臣妾从未不满意。”周子秋冷声道。
“从未不满意?”皇帝嗤笑一声,将她手丢开,抬臂抚摸她脸蛋,周子秋下意识侧身,随即下颚一疼,被皇帝捏着下巴拧了回来,“避之不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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