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便说:“当然。”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十分心高气傲的人。”埃比尼泽说,他们一起在道路上行走着,保持着一个安全但疏远的距离,“我并不觉得我会信奉神明,我甚至十分讨厌安缇纳姆。”
“但最后你还是发生了改变。”
“我救了那个女人。”埃比尼泽自顾自说,“我救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刚刚生下孩子的女人。她请求我去看看那个泥碗。我呢,顺手用那个泥碗喝了水。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是吗?她不该请求我,我也不该喝水。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的大脑——出现了意外。”
西列斯瞳孔微缩。
他怎么也想不到,埃比尼泽·康斯特之所以成为阴影信徒,会是因为这样的情况。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那个女人不想活了。她爱的人死了,所以她也打算死。但是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哦,被爱情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想到自己的职责了——她要将那个泥碗交给往日教会。
“我猜测这就是她打算做的事情,只不过她当时没这个力气去做了,所以她只能拜托我。她可能想要我先去确认一下那个泥碗的情况,然后就让我将那个泥碗带去往日教会。
“……但那中间出现了一些差错。我被污染了。然后呢……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先生。”
埃比尼泽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我们还有最后的时间。如果您有什么想问的,我乐意为您解惑。不管怎么说,您发明了‘复现自我’的仪式,那可真是天才般的创意。”
最后的时间?西列斯微怔,他感到些许的警惕。
另外,埃比尼泽特地在这个时候提及“复现自我”的仪式,是为了什么?
福勒斯特当初倒是因为受到这个仪式的帮助,所以乐意跟西列斯提及自己知晓的信息。但是……难道埃比尼泽也祛除了自己受到的污染?
他们暂且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经走到了阿瑟顿广场,不远处,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依旧矗立着。在梦境中,那栋建筑已经毁了。但是在现实,这里还是完好无损的。
埃比尼泽像是赞叹了一声,他说:“在您的力量的影响之下,我都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
西列斯更加感到一丝古怪了。他产生了一个猜测,但是他觉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深想。他只是问:“那么,我首先想问的一个问题是……约瑟芬骗了你什么?”
“哦,年轻人的好奇心。”埃比尼泽说,“有时候会是致命的。”
他的语气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攻击性,但是西列斯能听出来。他不置可否地说:“任何事情都是利弊共存的。”
埃比尼泽像是流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他说:“那很简单。”
西列斯凝神听着。
“她说,祂想得到这个世界,为了得到祂想要的东西。”埃比尼泽缓慢地复述着这个说法,然后流露出了一丝冷笑,“多么可笑!”
西列斯微微皱眉,他其实没明白埃比尼泽为什么会如此愤怒,毕竟——这话难道不对吗?
不过,埃比尼泽的言下之意却显得十分清楚。
“当时,祂选择了联系约瑟芬。”西列斯确定地说。
“因为她的灵魂足够强大。”埃比尼泽低声笑了起来,带着十足的冰冷与讽刺,“所以,最不虔诚的信徒得到了最好的奖赏。”
“……所以,是约瑟芬转述了祂的要求。”
“她说了九句真话,和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埃比尼泽说,“我们做到了前面那些事情,却在最后失败了。”
在黑夜中,西列斯望见了埃比尼泽那双几乎疯狂的眼睛。
“……因为祂不是要得到这个世界。祂是要吞食这个世界。”埃比尼泽喃喃说。他的目光望着头顶的夜空。
在沉寂的拉米法城的映衬之下,星空显得更为寂静。
那是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当人们仰望星空的时候,他们想象其他的星球上生活着与自己相仿的生命。但是,那只是人类以自我为中心的傲慢。
凭什么其他存在非得关心人类的死活呢?
“……祂也将吞食你们。”西列斯语气依旧冷静地说。
但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出错。那种异样感并不是虚假的——那种违和感。
阴影信徒,不,确切来说,埃比尼泽·康斯特,他的确……
“……我们本来有另外一种选择。”埃比尼泽猛地望向了西列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有那么一瞬间,西列斯几乎以为自己正望着一双昆虫的复眼。
但是当他稍微眨了眨眼睛之后,出现在埃比尼泽身上的变异就仿佛消失了一样。埃比尼泽自己好似全然没有察觉。
他说:“我们本来可以……不选择这种方式。”
“对费希尔世界来说并没有差别。”
“但对我们来说可有着天大的差别!”埃比尼泽几乎愤怒地说。他喘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西列斯语气冷淡地说:“一种,你们不必死;另外一种,你们也得死。”
他感到一丝好笑,唇角扯出了些许冰冷的弧度。
“……她应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借鉴马戏团的力量,那我们就不必死了。”埃比尼泽说,“但她隐瞒了……她欺骗了我!她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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