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叹了口气,“那金额也不少了……”
“可惜了,没想到他成绩这么好,好好的孩子,估计家庭情况也一般,需要挣点钱……”
李警官闭上嘴,不再继续讨论,再惋惜也拧不过这孩子确实犯了错,让女警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等她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上头是让我们严打这一类行为,不要听风就是雨,正常办就行了。”
女警察理解地点了下头。
关上门出来时,陈子夜还在原地,见没有人像刚刚她出问询室那样拦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
女警察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的无助和担忧,冲她招招手,借一步说话。
陈子夜像是被野火点燃,赶紧凑上去,却只听见女警察对她说,“别等了,回去吧,今晚你是等不到余樵出来了,他得罪了人,这件事不是你一个小女孩能解决的。”
……
—
陈子夜浑浑噩噩地走出警察局,跟拿着手机进门值班的警察擦身而过。
手机正外放着,声音低沉又急促,像是一种宣告——
中央气象台继续发布寒潮黄色和大风黄色预警信号,受强冷空气影响,我市将出现明显的大风、降温、降雪天气过程,北到东北风,沿海海面最大风力7-8级,阵风9-10级,陆地6-7级,阵风8-9级,预计今晚11时,我市有小雨转中到大雪、局部暴雪的可能,最低气内陆地区气温可降至零下。
“要下暴雪了啊……”陈子夜伸手去接,此刻还只有几滴雨夹雪,落到手上便会融化。
这样却比落雪还冷。
像她心口上开的一刀口子,灌着冷风。
余樵怎么会得罪人,不对,应该是说,余樵能得罪谁。
于公,他只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学生,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于私,他从不轻贱任何学科,连范师傅随手送他的一本戏文都会认真阅读,做满批注;于情,他恪守本分,除了修水管连戏院内室都没进过一次;于理,他不忍心见小姑娘被原生家庭所缚,想在她奋力爬出黑暗时,拉她一把。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到底是得罪了谁。
无非是因为自己。
这个世界是不是不容许普通人过得好一点?
一股有的放矢的怒火突然烧遍了陈子夜的理智,她拿起电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拨通。
沉默了很久的忙音。
她再打,直到他接通,陈子夜从未用过这样不客气地语气对他,“您有空接电话了。”
“……”
“我想见您。”
梁季禾淋了雨,胃隐隐作痛,吃了药头发都没擦就闷睡了一会儿,“没这个必要了。”
梁季禾自认底线已经交付,这是从未有过的谈判,明知这样会让结果变得不确认,也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他宁可做个善良的坏人,在成人的世界里斡旋,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爱情蒙尘。
他对感情,有着近乎洁癖的执拗。
“我想见你。”陈子夜更加执拗地重复了一遍,“今晚我一定要见到你。”
梁季禾冷笑了一声,“是什么让你觉得,还能在我这里使性子,是我惯的?”
“是您自己跟十几岁的孩子过不去。”陈子夜咬字很重,“余樵到底碍着您什么事了……”
梁季禾眼里闪过一丝血性,他从床上坐起来,捂住自己的胃,怒火中烧,言语却冷到极致,“说完了吗?”
“嘟嘟嘟——”
梁季禾直接挂了电话,他烦躁地将手机丢到床上,重新躺下去,手背盖在眼睛上。
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听室内有声响,林叔在外敲门,问他是不是醒了,让他把胃药吃了再睡。
梁季禾本想说不吃,但又闷着一口气,打开门,道了谢,他捏紧玻璃杯,看到两粒并排放着的药丸,眉眼之间藏满不乐意,“非得吃两粒么……”
“得按说明书上的吃。”
林叔照顾他近二十年,最知悉他是如何一个人从死到生走一遭的,他父亲命丧监狱,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死于商业战争,梁季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连吃饭都是他一口一口硬喂进去的。
林叔不懂如何开导,也不知道如何收拾他父亲留下来的残局,只跟他说,“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较劲。”
年幼时的梁季禾比如今的性格冷淡得多,他点点头,看着几夜睡不好的林叔,突然说,“谢谢。”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竟能说出,“我不该跟您较劲,不该跟我自己较劲,我该跟置梁家于死地的人没完。”
林叔想到这,满是心疼,好脾气地哄着他,“吃了药就好了,有什么事别自己都藏心里。”
“嗯……”梁季禾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宽慰林叔,“我知道。”
林叔当然知道他这样的神情是有事,不放心地看他一眼,“嗯,那我先忙去了,您有事再喊我。”
“好。”梁季禾看着他有些清瘦苍老的背影,突然心里不忍,轻声喊住他,“林叔,帮我煮个粥吧。”
林叔欣喜于色,立刻说好,主动说院里的花开得也很好,一点都不像冬天,等他去摘几片放粥里一起煮。梁季禾点点头,关了门,脸色又沉下来,重新拿过被粗暴对待过的手机。
喊陈池羽帮他查一下余樵,戏院收发室那个余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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