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胡大娘子僵笑。
她还没有那么糊涂。且不说如今她是在为老二的事开口求人,单是为老四近来跟着裴砚颇有长进,她也不能为着一己之私给裴砚脸色看。
裴砚啧了两声,掂量着轻重,缓缓道:这事,母亲若只是要我捞二哥出来,我的确能办到。就像母亲说的,二哥本没有坏心,只是识人不明,这错处可大可小,便是没有我,大理寺也未见得就会给定国公府难堪。
胡大娘子没做声,无声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道理她也明白,她也知道若她不找门路,裴煜也未见得就真有什么麻烦,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十之八.九是关几天就能放出来的。
只是,那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她身为人母,一丁点的风险都不敢去赌,所以一听闻出事就立刻四处走动去了,就为了保证儿子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裴砚又言:只不过关乎粮草,那些被烧了的、贪了的粮草若能给补上,大理寺就更好交差,想来也会更愿意放人,换个皆大欢喜。这个钱,家里免不了是要出的。
这个自然!胡大娘子连忙应下,漫说补上这亏空,就是就是另交罚金、另交多几倍的罚金,我们也认!
行。裴砚见她是这样的态度,就轻松地点了头,母亲既然想得明白,这个忙我可以帮。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言毕他起身一揖,便转身要走。对这个家,他到底还是不想多待了。
裴砚!胡大娘子却将他唤住,裴砚回过身,见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中多了些犹豫,张了好几次口才终于发出声,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你看
母亲请说。裴砚颔首,却露出不解。
你看能不能胡大娘子僵笑,能不能求大理寺行个方便,也别、别让你二哥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出来。我只求、只求他能好好出来就行,若在那之前能能再关他几日,亦或赏一顿板子,也是他应得的
裴砚不禁拧眉,神情复杂地打量眼前的嫡母,母亲什么意思?
就是我怕他不长记性!胡大娘子一声哀叹,他与你不一样,你、你素来行事谨慎因为心里清楚裴砚身上的这份谨慎从何而来,胡大娘子夸这一句不免有些窘迫,你二哥他一被人捧就容易得意忘形。这回出了事,我是既想救他,又怕他觉得有家里撑腰,日后愈发地无法无天。所以我就就琢磨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裴砚低下眼帘,阴翳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微栗。堂屋里一时安静,这份安静令胡大娘子不安,她不安到很快就撑不住了,小心地放轻声音:麻烦你了。
裴砚深吸了一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明白。这事,我会同大理寺说一说。
他说罢不再多言,再度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胡大娘子不料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又惊又喜,裴砚已走远了,她犹在那里怔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心底渐渐漫上一重愧疚,为着眼前的事,也为着一些旧事。
第二天,裴砚就去了趟大理寺。事实不出他所料,大理寺官员知晓这案子与裴煜关系不大,又顾忌定国公府,没打算非治他的罪,反倒是裴砚转达胡大娘子的意思,说要让裴煜吃点苦头,倒弄得人家有点犯难,生怕深宅大院里本就兄弟不睦,裴砚在这里公报私仇。
是以两边打了好几回太极,大理寺那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如此一来,裴煜又在牢里多关了半个月,在军中的官职也自然没了,临回家前还赏了三十板子。
他得以回家那天,裴砚没心思去看。晚上躺在床上,脑海中却止不住地设想府里头母子团聚的场面,越想越觉辛酸。
楚沁猜到他在想什么,凑过去抱了抱他:今天母亲跟我聊起来,说瑶瑶也该多见见祖母。
裴砚回神,眉心轻跳:见什么见?犯不上。
楚沁沉默了一会儿:是呀,是犯不上。那个家你若能彻底离开,在我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不必发愁婆媳妯娌的关系,我落个轻松。
对啊。他顺着她的话道。
可是你真的能离开么?她抬眸望着他,你心里总还是在意的。裴砚,我希望你心里舒服。
他沉默下去,静了半晌,轻声地告诉她:跟你在一起我就舒服,不必在意其他的。
我也没有要让你住回去的意思。楚沁说着撑坐起身,目不转睛地告诉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活一世就几十载,有时候随心而为也没什么不好。对定国公府你大可不必将自己束得这样拧巴。觉得在外轻松,就在外面住着;想感受一下一家子其乐融融,咱们就回去用个膳、住两天,这件事没有这么复杂。
话音未落,裴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像刚听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似的,木然看了她半天都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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