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拉上了半扇窗帘,打电话给前台多要了一条被子。池念订的这间酒店算得上物美价廉,服务也很贴心,被子不一会儿就送来,林蝉把床铺好,景晔总算洗完脸,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林蝉坐在床边,仰起头看他背对自己自发收拾凌乱书桌,不好阻止,便问:你怎么过来的,经纪人送?
她把我送到地铁站,转了一次线,出地铁后走两步就到了景晔举起一个黑皮本,唔,这是你的吗?
随着他的动作,先前被顺手卡在本子壳里的几张活页突然半空撒落。
速写本。
林蝉站起身:给我!
他反应没那么激烈还好,这下,把纸张都捡到一半的景晔立刻来了兴趣。仗着林蝉站着、自己蹲着的便利,景晔三下五除二将速写纸全都拢到一起,两手握住拿起然后飞快地背过了身冲向阳台。
给我啊!林蝉差点整个扑过来。
景晔:看看嘛!
言罢趁林蝉还没抓住自己,景晔飞速地扫过最上面几张。
瞳孔收缩片刻,他不可思议般地抬起头。
林蝉停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泄气般地不和他闹了,在床边坐下,两条腿伸长百无聊赖地用脚后跟点地毯,大有随便你看吧的意思。
既然第一眼已经发现了内容,林蝉根本没什么好躲的。
十几张活页,画的全是他。
景晔知道速写熟练了之后不必非要看一眼画一笔,听说过林蝉美术功底不错,却第一次认真端详林蝉的画。而任凭他对美术一窍不通、看个展只停留在这画的是个橙子吧的阶段,竟也从纸张上找到了自己。
炭笔线条流畅,三两下就勾勒出轮廓。
做饭的,靠着车等人的,玩手机的,缩在沙发上发呆的,卷进被窝装虾米的拼凑在一起,仿佛他的24小时生活碎片。
林蝉从不当着景晔画画,这些碎片一定在他脑海中记了很久,反复打腹稿,最后克制地落在纸上。
景晔不动声色地遮去眼角一点震撼和酸涩,翻开最后一张。
和前面的风格相比不太一样,比起动作场景,这一张更趋向于在画人: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唇角被描画得格外细致,脖子以下却像尚未完工,粗略几笔,勉强辨认四肢,好像是侧躺
姿势和表情怎么看都有点不太正经。
景晔:
刚才还挺感动的,这会儿又想打人了。
深吸一口气,景晔决定不计较也不多提,只整理好速写夹进黑皮本顺手放在了酒店的书桌上,然后拿起睡衣在林蝉面前一晃。
我去洗澡。
啊、好!
杂志拍摄持续一天,结束后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和地铁来找林蝉。景晔洗漱完毕,一沾枕头就困得不行,恨不得直接晕倒。
他闭着眼,感觉床边轻轻的凹陷,梦呓般问:明天几点考试?
上闹钟了,同学也会来叫我。林蝉说,你好好睡吧。
不行,说了陪你去
温暖干燥的手掌盖住他的眼睛,遮上最后一丝扰人清梦的光线。疲倦感卷土重来,景晔还想说什么,嘴唇微微张合几次也不成句,不多时呼吸平稳,俨然已经睡熟了。
说好的事还有很多,你又执着这个做什么呢?静默地在心里念了一句,林蝉移开手,掌心有景晔呼吸过的微热痕迹。
做个好梦。他轻声说完,关掉床头灯。
本以为会无眠的夜,林蝉睡得不算太踏实,翌日闹钟只响了一声他就翻身而起,条件反射看向床的另一边。
景晔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微微蹙眉,看上去还在沉眠。
林蝉呆愣几秒钟,想起自己有正事连忙穿衣洗漱,到底没叫醒景晔,临走留了张小纸条说自己去考试了。
门被带上,落锁时咔嗒一声。
景晔翻了个身林蝉起床时自以为动静小,他神经紧绷着,第一下时就没睡着了揉揉眼睛,捞过林蝉的枕头,半张脸埋进去,睁大眼思考了很久。
考试加油没说出来,手机里有几张存货倒是还压着。
昨天看见速写那一刻起就心慌意乱,睡了一觉,想起来还是有点发热,但比起当时的情况好像好很多了。
要不是飞快跑去洗澡,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景晔想,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吧。
快藏不住了。
很多时候他想问林蝉,现在到底喜不喜欢?后来又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林蝉无论回答是或否都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至于父母那边,景晔本来犹犹豫豫,觉得是一道天堑亟待跨越,最近又逐渐想通了。
爸妈觉得是他拐带林蝉也无所谓,等林蝉上大学,他们先谈着好了。叶小蕙一向想得开,又喜欢林蝉,真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就从她开始做工作。
等有那么一天,说明他和林蝉至少已经感情稳定了吧?该吵的架都吵得差不多,却还是没打算分手,他就该思考另外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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