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没有大碍了。”孟安沅语气平淡地回答。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孟安沅不是个能忍受尴尬气氛的人，可她如今并不想费心思说话来缓解氛围。至今她都不知道那天是谁扣动了扳机，或许是林清，也或许是程池，又或许他们本人也搞不清楚是谁开的那一枪。她知道他们还不至于故意朝她开枪，但还是很难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那一天对她和叶晗来说都太过凶险。如果不是她死活不认叶晗的异形身份，如果叶晗没有足够的默契配合她、看到母亲照片时反应过激，甚至如果不是她意外中枪打断了林清和程池的“审讯”，叶晗恐怕已经被军方带走，再也无法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身边。
    至于她本人，如果没有叶晗给她输血，天知道她会不会一命归西。而她中枪后的剧痛、惊恐，还有叶晗对她的担忧牵挂，这一切，也全是拜这两人所赐。
    她不是圣母，相反，她自私得很。就算以后还要和他们一起共事，现在她也摆不出一点好脸色。
    “你们来做什么？”打破沉默的是叶晗。他脸上再无习惯性的伪装笑容，修长手指把玩着那柄水果刀，整个人冷冷清清的。
    “我们是来道歉的。”程池连忙举起手里的花篮，“安沅，我们……”
    “道歉？”男人嗤地发出一声冷笑，“那你们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开一枪试试？”
    这话一出，不止林清和程池，连孟安沅都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抓住他的手：“别乱说话。”
    他却一低头，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姐姐，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把你害成这样，一句道歉哪够啊？你做手术时我都心疼死了！”
    “……”
    林清和程池的脸色都不太好。孟安沅一边觉得好笑，一边生怕他再引起怀疑，只能瞪他几眼示意他闭嘴。男人的话是说给门口那俩听的，说话时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脸上，调笑中带着一丝缱绻。
    两人一对视，气氛忽然就有些不对劲。
    程池抱着花篮，神色越来越灰败，没过几秒眼角都红了起来。林清也提着一个花篮，但她和程池到底不一样，被叶晗这么一通讽刺，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安沅，我们想和你单独谈谈。”
    “有什么事是叶晗不能听的吗？”孟安沅望向她。
    “是和能力者有关的事，有保密要求。他不是军方人员，麻烦你叫他出去。”
    孟安沅没再坚持，点了点头。男人也没和她犟，起身向门外走去。程池给他让了让路，有些不敢看他的神情。直到他关上病房的门，男孩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有什么事吗？”孟安沅问。她忽然觉得很累，希望他俩快点说完话、快点离开。
    林清迈步走向孟安沅的病床，程池紧跟在她后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池好像变得特别依赖林清，甚至有点当初和孟安沅交往时的影子。
    “非常抱歉。”林清向她微微鞠躬，“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那天是我太冲动了。除了部里的处分，我还会额外赔偿你的。”
    “安沅，真的很对不起！”程池满脸愧疚，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没去拦清姐，说不定枪就不会走火了——我也会赔偿的，真的对不起！”
    “好的，我接受道歉。”孟安沅语气平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追究是谁开的枪也没什么意义。我知道清姐你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随便怀疑别人的身份了。”
    程池不安地看了一眼林清，有些不知所措。林清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上前一步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我想你还是看一下这个比较好。搞错了叶晗的身份是我们不对，但是安沅，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警惕一些。”
    孟安沅接过资料，发现正是那天在资料室调出的绝密资料，第一页上赫然印着叶悠的照片。她抬头看着林清，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清姐，我也想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
    “向我弟弟道歉。既然你冤枉了他，就麻烦你向他道歉。”
    女孩一字一句地说，表情明显不快。之前她还算平静，牵扯到叶晗后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会的。”林清点点头，“安沅，真的很对不起。”说完她面向女孩，深深鞠躬。程池也做出一样的动作，一时间室内无人出声。
    两人很快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人不多，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显得有些响。见他们出来，站在门边的男人转过头，那张引人注目的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程池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惊悚，下意识望向林清。
    他本就因为这场闹剧而羞愧不已，见到病床上的孟安沅之后，越发觉得愧疚。如今看到被他和林清冤枉的当事人的脸，更是心虚不已。尽管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叫叶晗的，但毕竟冤枉了人家，更别提安沅还直接要求他们道歉——那肯定是要道歉的。
    此外，虽然程越已经向他们证实了叶晗的身份并无可疑之处，他还是忍不住把眼前这个高挑的男孩和二十一年前的女被害者联系在了一起。原因无他，这两人长得实在太像，以至于他控制不住地把对叶悠的愧疚往叶晗身上转移。如果当年父亲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叶悠，哪怕是拉她一把，结局或许就会不一样……他们也就不至于在这里胡思乱想，怀疑什么“混血异形”的存在。
    幸好，叶晗绝对不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林清站定在原地，望着男人，似乎在斟酌着要说些什么。程池觉得她应该是要道歉，便打算在她说完时跟上。结果，林清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叶晗就对他们两人说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两位。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这一下让程池怔了一怔。林清微微颦眉，偏过来看他一眼，向着男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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