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红色的身影,迈开双腿跑着。
「悦儿,你急着去哪儿?」一个女子叫住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唤作悦儿的那抹身影,是个孩子,年约三岁,胸前掛着一块圆形的玉,呈墨绿色,是块不怎么起眼的玉,反倒是缠绕住玉一半面积的红线,比玉本身还显眼。
停住脚步,悦儿转身看着女子,漾开笑容:「福哥哥要回来了,我有让福哥哥买炒栗子,我要去接福哥哥。」
「按日子算,福哥哥还要两天后才会回来。」女子身旁的男人蹲下身,微微笑着抱起悦儿。
悦儿挣扎的要从男人的怀抱跳下来,无奈男人的力气太大,只好放弃:「不是的,福哥哥一路上很顺利,所以会提早两天回来,现下已经要到山脚下了。」
「娘不是跟你说,没事不要滥用玉的力量吗?」女子微微蹙起眉头,轻拍悦儿的额,当作一个小小的惩罚。
「悦儿才没用玉的力量,悦儿自己算的。」悦儿轻摀住额头,嘟着小嘴说:「爹,快让我下来,我要去找福哥哥。」
「你就只知道黏着你福哥哥。」男人轻笑,把女儿放下,看着她跑走的背影。
女子叹了一口气,依偎在男人怀里。
自打那孩子生下来后,女子从来没一刻不担忧着。
医药谷之所以能从上古时期就避世而居,不曾遇过甚么灾祸,确实是如传闻所说,他们有通晓未来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并非人人都有,只有谷主才会有这样的力量。
两仪八卦确实是伏羲氏传下来的,医药谷里几乎人人会用,差别只在于用多用少熟练与否,然而,世人不知的是,伏羲氏传下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悦儿脖子上掛着的那块源如玉。
源如玉是个特别的存在,它并非靠着算命推演知晓未来,而是直接让使用者见到未来影像,甚至还能知道做怎样的选择会如何影响未来,然而,这块玉并非人人皆可使用,歷年来只有臀部天生有七颗红痣的人,才有力量使用源如玉,而自带七星痣的人,自然也就是医药谷的谷主。
这份能清楚的通晓未来的能力,虽然强大,也带着医药谷避开许多祸事,但,实际上,能看到的未来其实只能与自己有关的部分,若真的看到他人的未来,那也只是刚好那个人的未来与使用力量的人息息相关。
所以,医药谷能从上古时代起便屹立不摇至今,全是因为医药谷的命运与谷主紧紧相连着。
除此之外,这份能力也不是能永久使用下去的,当谷主遇到相知相惜的另一半以后,这份力量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到最后会变得无法使用,直到下一个拥有七星红痣的人出现。
幸亏这种等待通常不会太久,大部分的谷主生的第一胎女婴都会带着七星痣,一般来说,七星红痣虽说称为七星痣,但是不会排列得很整齐,大部分就是臀部有很明显的七颗红色的痣,分佈位置不同,有的在左半边或右半边,有的两边都有。
但是,悦儿那孩子比较特别,她的红痣是在左边臀部的下缘,七颗排列成直线,而且每颗红痣的大小都一样。
不仅如此,悦儿也有些异于常人,别的孩子还自牙牙学语的时候,她已经能讲出完整的句子,甚至是正常对话。一次她的娘亲看到她拿着四书五经一本一本翻着的时候,她的娘亲惊讶的问她懂不懂书里头的意思,结果悦儿惊人的回答说源如玉有教她。
歷任谷主,只能靠着源如玉看未来的影像,还没听过有谁可以直接跟源如玉对话的,但是同时她也明白悦儿说的是实话,这让她心里隐隐的升起一股忧虑。
此后她便细心观察悦儿的一举一动,越是观察她便越害怕,因为悦儿的能力居然和歷代的谷主相反,完全看不到有关自己未来的部分,对于别人的未来却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悦儿的身子还一天比一天差,而且不论她怎么替悦儿卜卦,永远都算不出结果,彷彿是有一个力量在阻挡着她。
意识到悦儿与源如玉的连结越深,对那孩子就越危险,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运用身上仅存的那一点能力,硬是把源如玉封印住,拚尽所有力量也仅仅能封住半边,这结果令她失落,却也无可奈何。她只好时时刻刻警告悦儿,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可以使用源如玉,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自个儿的孩子。
看到女人满脸愁容,男人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他轻轻的搂着女人:「没事的,等悦儿遇上她一生所爱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我会认定你是我夫婿,是因为我早就看到我与你会结为夫妻,但是悦儿看不到自己,我怕她会错过。」思及此,女人的心头又蒙上一层厚厚的担忧。
微微一笑,男人轻轻的安抚着女人:「不会的,我们女儿如此聪颖,不依靠玉的力量也可以找到她的心上人,放心吧!」
「但愿如此。」语毕,两人便随着悦儿离去的方向一块走去。
一路蹦蹦跳跳的悦儿,本来还一脸笑容,眼神闪闪发亮带着期待,走到半路,她却突然脸色一沉,一脸严肃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着什么。
这样的变化,她周围的人自然发现了,一个三岁小孩身上散发出来的严肃气氛,照理来说应该会很滑稽有趣,但是悦儿散发出来的严肃气息与成年人无异,甚至那表情也异常的成熟,不像个小娃娃会做出的表情。
这样诡异的气氛,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不自觉得停下手边的事,一同看向悦儿视线的方向,他们心里都明白,出事了。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红白相间衣裳的少年,拉着一批马,缓缓出现,而那匹马的马背上驮着人,身着灰红相间的衣裳。
毕竟是医药谷的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懂医术,一眼就看出少年与马背上的人,身上的红不是布料的顏色,而是血的顏色。
眾人七手八脚地搬了长凳併在一起,合力把马背上的人给放下来,抬到凳上,他们没询问青年哪里有伤,因为不需要问,青年会自己料理好身上的伤。
只是马背上的那个人……
「我在路上发现这个人,手上没什么可以医治的东西,只好先止血带回来。」青年说着,往长凳的方向走近:「外伤不是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身上的毒,不好解。」
这个青年,就是悦儿口中的福哥哥,他虽年纪轻轻,却是医药谷里对于医术和製药方面有着过人天赋和能力的人。
这样的天赋和能力,医药谷里曾经有出现过三人,后人称之为建安三神医,只是他们三人对于医术与製药的天赋是分开的,同时具备医术跟製药这两种天赋的人,就只有悦儿口中的这位福哥哥了。
青年转头对着紧跟在自己后头的悦儿说:「悦儿,对不住,炒栗子我这次走了岔路,没买着。」
悦儿没说话,依旧沉着脸,看着被青年捡回来的人,不发一语。
「这毒,你可有把握?」悦儿的娘亲紧皱着眉头,对于医术方面她远不如青年,如果青年也没把握的话,此人恐怕……
「他中的毒太复杂,我得一样一样解,还得试,能不能活,只能看这人的造化了。」青年紧皱着眉头,一边观察伤者的状况,一边说着。
一直没开口的悦儿,突然用着与平时不同的声音开口:「龙活,谷亡;龙亡,地灭。」
悦儿的声音严肃又成熟,不同以往她平日的稚嫩,这状况实在太过于诡异,也因此医药谷的所有人瞬间陷入寂静。
悦儿的娘亲眼神锐利地看着她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细细的思考方才悦儿说的话,紧紧皱着眉头。
看来,青年带回了一个不该带回的人,这是一个二选一,也是医药谷的劫数,只是详细状况她还是得问一问。
夜里,女人轻手轻脚的将悦儿掛在颈项上的源如玉拉出来,并解开缠绕在上面的红绳。
一瞬间,手上的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接个一个极为沙哑的声音从悦儿的小嘴发出:「需要用到我的时候,你倒是乾脆。」
女人见悦儿一双凤眼仍然紧闭,小小的身躯依旧安稳的躺着,只有随着悦儿开闔的嘴发出的声音,她便知道,现在在说话的人不是悦儿,而是一直宿在玉里的那头兽,那个源如玉真正的力量来源。
「我的封印对你没用是吗?」拉了一旁的木椅,女人坐下,双眼盯着悦儿的脸庞。
「不!挺有用的。」一声哼气,那声音说:「至少我无法行动自如,不得不承认,你是歷任来最有能力的谷主,但只有现任的跟我最契合。」
「如果我的封印真的有效,何以你还是衝破封印使用了悦儿的身体?」
「那是这孩子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下意识使用我的力量。虽然能和我完全契合,毕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会失去意识是很正常的事。」
是阿!她只有三岁,真是难为她了。
女人轻轻摸着悦儿的头,双眼写着不捨。
「你别这样,我还在用这副躯体,别让我犯胃疼。」
女人瞪了源如玉一眼:「你居然还会说笑,真让我开了眼界。」
「哼!」悦儿本躺着的身体起身坐起,双眼睁开,身躯和脸蛋都是孩子的样子,唯有那双眼矇透露出来神韵,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
「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这孩子的身体撑不住。」缓了一口气,利用悦儿身躯行动的源如玉继续说:「你特地解开封印,是要问龙的事吧!」
「龙是指?」
「当今天子,爱新觉罗?玄燁。」
听到源如玉说的话,女人瞪大眼,赶紧摀住悦儿的嘴:「你居然直呼皇上的名讳,万一隔墙有耳,整个医药谷的人都要陪葬!」
「哼!」拍开女人的手,源如玉想双腿交叉翘二郎腿,但因为悦儿的腿太短,施行不易而作罢:「大爷我只认伏羲是我的主,其他毛头孩儿,我可不放在眼里。再说了,他命都不保了,还管谁冲着他名讳喊。」
「这话儿是甚么意思?」女人铁青着脸,双眉紧皱。
「那个男人,你们想救活的那个重伤的男人,就是康熙。」源如玉冷冷的一笑:「这可是天机,伏羲主儿说了,要是这时候我遇见七星宿命,一切是天意,要我直接现身说清,你封住我的时候,还真让爷慌了一阵。幸好你识相,重要时刻到也乾脆,要不然就真是天意了!」
女人眉皱的更紧了。
这源如玉,话多的紧,就是没一句重点,这样糟蹋悦儿的身子。
源如玉看了女人一眼,哼的一声笑,似乎知道女人在想些什么:「继伏羲主儿后,难得有说话的伴,就这样让你给封了,你还不让我透个气儿?」
自称是爷,但说话的语气又有些像女人,到底是男是女?
「爷可是妖,非男非女,亦男亦女。」见女人惊讶的看着它,源如玉大笑:「别忘了,你也曾是谷主,只不过心中有了旁鶩,无法驾驭我的力量,才看不见影像,我还是可以连的到你的心思,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
清清喉咙,源如玉继续说:「言归正传,康熙命中有个死劫,躲不过,不过有贵人相助就另当别论。」说完,细细的指头指着女人,一边嘴角扬起。
「我就是贵人?」
「你如果想救,也不是救不活,但是死劫要有人还。」
女人脸色惨白,双手紧握:「一命抵一命?」
「他虽然是个毛头孩儿,怎么说也贵为天子,你该是明白,没这么容易吧!」
这就是龙活谷亡的意思,要医药谷陪葬吗?
「如果皇上救不成呢?」
源如玉微微笑着:「这就容易多了。」竖起两根指头,接着说:「两百年!两百年不间断的烽火连绵,朝代更替如流水。」
女人冷汗直流,全身不断的发颤。
这就是,这就是,悦儿所看到,所承受的!一个成年人都承受不起,何况只是孩子。
源如玉躺回床榻上:「话,我已经给带了,未来如何,端看你的决定。」
话落,悦儿已经呼吸平顺,女人知道,那头兽已经回到玉里了。
低着头看着悦儿粉嫩的圆脸,眉头紧紧皱着,老实说,他们是不问世俗不管世事的,放在以往,这时再也不用选,本来朝代兴衰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只是,这天下好不容易刚稳定,正要步入太平,她说什么实在也不忍心看这天下又再次陷入混乱之中……
女人轻轻叹口气,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悦儿,眼神悲伤,喃喃的说:「悦儿,你会怪娘么?」
十年后
「月儿,皇上来了。」
房门外,传来额莫的呼唤,房内的人忍不住蹙起眉。
十年前,医药谷的当家不忍心让好不容易从战乱中恢復的百姓,再次陷入无穷境的地狱,毅然决然要救那负伤昏迷的人,还命令医药谷的人全部下山,但所也人誓死守在谷里,不得已,当时的当家下令,不足不惑之年的人必须离开,家有幼子的人也得离开。
都安顿好后,当家将在鬼门关徘徊的人给拉了回来,等对方醒来以后,利用谷里迂回复杂的山路,先将对方安然送下山,后把匪徒引上山,困于山中。
没多久,有另一批人马包围整座山。
见苗头不对的匪徒开始屠山,打算乔装成山上的人逃出去。
为了不让亡者白白牺牲,也为了不想纵虎归山,康熙帝下令烧山,并且不管男女老幼,凡是此时才从山里出来的人,一律当场处死。
她与福哥哥是最后一刻才下山,他们一下山,匪徒便已开始被引上山,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山上烧起来的时候,想再回头去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福哥哥甚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抱住她,但是她不傻,她知道他们救的那个人就是放火烧山的人,也知道那个人是当今皇帝。
那天,她望见了熊熊的火,见着了满地宛如河流的鲜血,听闻了喊叫与求饶,但是她没哭,也从没怪过谁,她知道一切都是命数,半分怨不得人。
之后,康熙帝将她交给石文炳扶养,冠上满姓瓜尔氏,汉姓石氏,单名月。
自她金釵之年开始,每隔七日,康熙帝就会来,每次来的目的都是一样,到现在她都年届豆蔻了,康熙帝还是一直到都统府,说着同一件事。
「月儿,朕为了说服你,都把这都统府当作寝宫在走了。」一见到石月走来厅上,康熙帝劈头的就是这么一句。
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夸张,有时候康熙帝拗起来,总会在都统府待到上早朝的时间快到了,才回紫禁城。
听闻康熙帝的话,石月的眉头咒的更深了:「民女,拜见圣上,皇上万……」
石月的话都还没说完,康熙帝立刻打断:「免礼,免礼,你快起来,别老跟朕生疏。朕都来这么久了,你这次就答应朕,随朕回宫吧!让朕好好的照料你。」
「民女在这里过得很好,阿玛和额莫视民女如己出,民女在都统府过得很好。」
「朕知道石文炳肯定会待你很好,只是朕心里总不舒坦,朕也希望能亲耳听听你叫朕一声汗阿玛,你明白么?」
康熙帝这话听在旁人耳里,可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但是听在石月的耳里就不同了,她心里很清楚,康熙帝那话里只有三分真情,实际上就是担心她的真实身份会被发现,能力为她人所用,江山可能易主罢了。
儘管她不只一次的保证,医药谷的人用自个儿的性命所换取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但是她很清楚,她的保证在康熙帝的眼里比纸还薄弱。
虽贵为天子,毕竟是个有七情六慾的凡人,自然会有私心,再加上当年的事,康熙帝做的事不是那么的地道,会有所担忧也实属正常。
石月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此生只想在都统府静心地过完馀生,看来这样的决定事很难达到了。
毕竟从康熙帝这些年的行为,以及无论她怎么拒绝都无法打消他念头的状况看来,康熙帝似是铁了心想把她带进宫牢牢地看紧了。
「朕,说不动你。但是,朕实在也没让你委屈。」康熙帝见石月一直没反应,叹了一口气:「朕的皇儿,打小,朕就培养着让他接管朕的大清江山,长得一表人才,允文允武,才华洋溢,与你很是般配。这样百年难遇的好姻缘,你当真一点不动心?」
有什么好动心的?她与那个太子并不相熟,未来,那位太子那个娶的正妻也不是她,可见命中注定她与那位太子本就不该是夫妻,她要是真嫁了才麻烦。
思及此,石月起身,自顾自地轻轻的福了身:「夜沉了,怕是宫里的人要担忧了,皇上请回吧!」话落,也不管康熙帝说什么,便立刻转身离开。
「朕不回宫,朕要把这当作寝宫,日后都从这早朝。」
他已经厌倦每回石月都不给正面的答覆,每每都以夜深来结束谈话,这时就真的遵照他允诺给她的不拘礼,不论他是否有话要说,总是转身就走。今日,他势在必行,定要把石月给带进宫。
康熙帝的话将石月要推开门的纤纤玉手,硬生的给停在半空。
她知道,君无戏言,而康熙帝也知道。
康熙帝这是给她压力,要是康熙帝真每日都从都统府上朝。到时,满朝文武百官会因为担忧石文炳有皇上撑腰,权力独大,没日没夜的跪在都统府外劝皇上回宫,届时都统府上下将会不得安寧。
「当皇上年过半百后,将会举行帝位内禪大典,将帝位传于太子,」石月放下手转过身,缓缓地开口:「太子为人敦厚,承袭皇上以仁治国之道,百姓安居乐业,创下另一个太平盛世。」
康熙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石月告诉他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心里对这样的未来和太子胤礽的表现,感到欣慰和骄傲。
见康熙帝的脸上的神色,石月继续开口:「不久后,太子会册封一人为后,此人温婉淑德,遇事果敢,与太子很是般配。」
「此人是谁?」说到未来之事,康熙帝也微微地提起了一点好奇心。
石月轻轻地摇头:「民女不能说,说多了可能会影响未来,民女只能说,此人并非石氏,将来后宫嬪妃中,宗庙牌位里,也没一个是石氏。」
「若你是担心这件事,别怕!朕会保你平安,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皇上,民女想说的是,未来民女并不在其中,」不得已,石月只好把利害关係说清:「若是皇上非要将民女安排进毓庆宫,未来可能会有大变,即便如此,皇上仍要民女嫁与太子吗?」
石月看着康熙帝挣扎的神色,她想着也许康熙帝懂了利害关係,就不会这么固执了,轻轻福了身,她转过身便要离开。
没想到她才走半步,便听到后面传来康熙帝的声音:「朕深信有你护着,太子不会有事。」
无论如何都要她进宫是吗?
石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直视康熙帝:「三件事。」说着伸出三根指头:「其一,每月有三日让民女出宫;其二,不要求民女观测未来之事;其三,入宫三年后,皇上必须任由民女离宫,无论去哪里都不干涉。皇上如允诺民女此三件事,民女便听从皇上安排。」
见康熙帝陷入沉思当中,石月二话不说便立刻转身离开,她知道她提出的这三个条件非常严苛,并且破坏宫里很多规矩,也打碎了康熙帝的如意算盘。
康熙帝会如此执意要她进宫,除了要看牢她以外,想必还是希望她能运用能力帮助太子,但是这中窥测未来之事,若非必要,她其实是不愿意用的。
确实如石月所想,听到石月开出的条件当下,康熙帝是非常苦恼的,尤其是第三件事,那意思是石月只打算待三年,而且三年之后她便可能不再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原本他的如意算盘敲的响,眼下这情况,石月那三个条件表明,她不仅不会运用能力辅佐太子,还不打算永远待在宫中。
这实在和他所预想的差太大,石月现在在督统府,他还能有所监视,万一三年后他没回督统府,这……
为了石月的事,康熙的连日来紧锁眉头,看他愁容满面的样子,了解事情经过的乌雅氏,忍不住开口:「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天下人民皆是皇上子民,皇上只要下旨,这场婚事便可促成,何以如此发愁?」
「德妃阿,朕现在陷入的是两难阿,朕不想强求,但又想石氏进宫。朕才会每每都当作没听见她的拒绝。」喝了一口茶,康熙帝叹一口气继续说:「但这次,朕忍不住想着,要她进宫当真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朕的一己之私。」
「臣妾以为,那孩子虽在都统府过的好,但她毕竟是救命恩人的遗孤,能亲自看护肯定与旁人不同,况且,皇上老是念叨着要好好弥补。既然如此,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好好地弥补,弥补过后便放下,了却此事的遗憾,何乐不为?」
「朕得想想,万一三年后她帮着贼子来危害朕的江山社稷,到时是情可就麻烦了。」
听到康熙帝的话,乌雅氏轻声笑着:「皇上,臣妾是个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待她进宫,您再对太子敲打一番,只怕到时候石氏也不想走了。」
「那万一她仍然不留呢?」
「不会的,只要她爱上了太子,即使不与之相守,也不会做出危害太子之事。」
康熙帝听了,愣住了。
是阿,那孩子现在会如此排斥,不就是没跟太子相处过吗?他横看竖看,撇开私心,太子与石氏确实般配。
再说了,进宫以后一起相处三年,她当真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这点,无论如何康熙帝是不相信的,透过这些年的相处,还有石氏对待都统一家的态度,他明白,那孩子虽然表面冷情冷然,实则重情重义。但,这样真的妥当么?
「皇上?」见康熙帝久久不语,乌雅氏轻轻的唤着。
「爱妃言之有理。」康熙帝轻拍着乌雅氏的手背:「但是,这是一场赌注,朕得再想想。」
三天后,都统府来了一道密旨,内容就是要石月务必参与此次选秀女。
石月沉默的看着那道密旨,彷彿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年方十三的她,参加选秀女,年龄上根本不符合规矩,但是,康熙帝依旧下到密旨要她参与选秀,目的是什么,她自然明白。
提出那三个条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康熙帝能打消念头,但是既然康熙帝下了这密旨,也就是说他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既然如此,她也只好遵守约定,进宫选秀。
果然不出石月所料,进了宫以后,石月立刻被指婚给太子,成婚的日子也迅速定下,从指婚到成婚,一切过程飞快的进行着。
然而太子似乎很不满意这段指婚,全程一直都铁着脸,没见到任何的喜悦。
这也难怪太子会不高兴了。
太子最早娶进门的侧福晋,满姓李佳氏,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名为莉瓶,为人温柔婉约,谦恭和善,太子一直极为宠爱。
李佳氏为太子胤礽生下长阿哥,太子欣喜,数次请命要康熙帝立李佳氏为嫡福晋,康熙帝一直没正面的回覆,隔年,冒出一个石氏,成了他的嫡福晋,区区嫡福晋之位,不能任由他说要或不要,怎能不气?
遵照礼节成婚,已是他最大限度,至于圆房,他早已打定主意,当晚不与石月洞房。
左等右等,一直不见太子胤礽的出现,命妇开始有些显得焦躁。
「你下去吧,不用等了。」石月边说,边自己褪去身上的配饰。
「福晋,等等太子就会进来,您这样衣衫不整,不好的。」
石月没因为命妇的话,停下动作,反而维持着一样的节奏,一样一样的褪去身上的配饰:「你下去吧,太子不会进来。」
「可,这子孙餑餑还没……」
不等命妇话说完,石月叹一口气,放下手上动作:「太子已经到侧福晋那去了,你就去休息吧!」
命妇愣了一下,不愿意相信怎么会有人在大婚之日作这等不何常理之事,正想劝石月不要多想时,房门就被轻轻的敲响。
敲门得是个宫女,小声的对命妇说了几句话后,命妇尷尬的看着石月。
福晋怎么会知道太子到侧福晋那里去了?
一方面对石月的处境感到同情,一方面又惊讶于石月的消息灵通,命妇拼命的说些好话,安慰石月。
石月面无表情,轻轻的挥了手:「我乏了,你下去吧!」
命妇点点头,走出门,轻轻的闔上房门,心里对石月的遭遇实在是百般同情,殊不知石月对这样的情况反而觉得高兴。
石月只想安静的渡过约定的这三年,一点也不想应付宫里面的任何人,尤其是康熙帝老提到的太子,不管这太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她往后的日子想要平淡,不和太子接触是最好的良方。
不过,既然进了宫,成了亲,不论是怎么进宫,不论和康熙帝之间是如何协议,该作的还是得作,礼数不可少。
因此,一早起来,石月自己穿上朝服,准备拜见皇太后、皇上、皇后。穿到一半,石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不断的来回踱步。
「外面的可是袭玫?」
袭玫是随她到宫里头来的陪嫁丫头,从她到都统府的第一天起,袭玫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两人的情感早已不是主子跟丫环就能道尽的关係了。
推开门,袭玫走进来:「格格起真早……」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桌上的东西,瞪大了眼:「难道,太子没圆房?」
「把桌上的东西都处理掉吧!」石月继续穿着朝服,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真是太欺负人了!」袭玫愤慨的说:「硬是把人招进宫,结果新婚之夜居然分房睡,欺人太甚!」
石月没理会袭玫的愤慨,袭玫一向是这样,情绪和表情一向多变,跟总是情绪冰冷,平常最大起伏的表情就是皱眉的石月相比,每每都是一个对比。
尤其是关乎石月的事,袭玫的情绪总是特别强烈,石文炳也因为这样,老戏称袭玫是石月的心思。
「皇上在西边修建一个皓月宫,我等会儿请安,应该要花不少时间,你就先搬些东西到皓月宫去,这三年,我们会在那住下。」
那个皓月宫其实是石月向康熙帝要求的,毕竟关乎到自己的名节,另一个用意也是为了能少与太子碰面,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开始石月只是想要求一间距离较远的耳房,但是康熙帝毕竟心里觉得愧疚,也真心想用这段时间好好弥补石月,尽量让她过的舒心,以感念他们族人的牺牲,所以即使知道石月的用意,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顺了她的意,利用西边的一个没在使用的仓库,将之修建成皓月宫。
虽说是皓月宫,但其实面积也不大,甚至比毓庆宫小上许多,不过至少比一开始石月要求的耳房大上许多了。
石月替自己梳好了头以后,理了理身上的朝服,挺直腰桿,走出毓庆宫。暗自期望者,这三年能无风无雨的安静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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