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埃及。
人们相信太阳可以分为叁个阶段。
初生、正午以及黄昏。
而被称为太阳真神的拉就会有其他的神格,分别为象征日出及再生的神格凯布利「也就是通常画作头顶圣甲虫男人的神明」,以及被视为黄昏的太阳的神格阿图姆。
按照此说法,在正午时分,太阳神才会是神格完整的“Ra”。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太阳神才能被称之为拉,所以,对于信奉神灵的王庭来说,正午时分作为一个很特别的时间存在于古埃及贵族的各种活动中。
正如现在。
身穿碧色莲花纹路亚麻长裙的达丽雅正垂首站在王庭的黄金大门前等候着。
她今日十分庄重地戴着顶用细丝线钩织而成的假发,上用铜片贴箔的形式做成类似于黄金的装饰,嵌杂在围绕额头的一圈。正午阳光猛烈且炽热,厚重的假发与身上束手束脚的穿着很不好受。
更别说手上还拿着礼物。
在疲倦时简直如同两个秤砣生生吊着手臂,难受还不能放下来歇息——得益于阿瑞舒用麻绳细心的编织,这个袋子样的织物确实很方便提携,可缺点也很明显,一旦放下来里面装的东西就又会散掉一地,很难收拾。
“那个下埃及来的,可以觐见王后陛下了。”
黄金大门开出一条缝。
一位女官打扮样的人走出半边身子,睥睨地打量达丽雅道。她穿身双肩宽带的浅色深V长裙,表情看上去就和壁画上最严肃的且耷拉脸的“臭脾气”塞赫美特一样令人生厌。
达丽雅默默在心里连着鄙夷了好几番,明面上却点点头回道:“知道了。”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抬腿往黄金门中走去,突然又被旁边女人所发出的一声尖利斥责声音给打断:“你那些东西可不能带去见王后陛下,把它们扔……找个人拿着!”
女官眉头蹙起。
示意地用手指了指大门口的卫兵。
“这是我带给王后陛下的礼物。”
达丽雅不解。
女官抬抬眉毛,似乎是懒得并且不屑于再和眼前的小女孩纠缠,遂也不开口,只重重地抖动了几下自己指着卫兵的手指。
……
王后的寝宫在整个内庭偏最中间的位置,要去到此处必须穿过层层的高门大柱与众多的花园,很容易就会走丢迷路,且前面女官的脚步又快得惊人,丝毫不理身后人是否跟上,想必是对自己被指派来内庭金门处领一个下埃及的小孩很是不满。
达丽雅虽然被这种怠慢的态度弄得很不开心,不过倒也不想惹事,人在屋檐下,只有暗暗握紧拳头快步跟上才是最好的做法。
越往中心处走。
便越觉王庭金碧繁华,有丛丛花朵与林木争艳夺名而更兼得奇珍异宝堆砌,且道路两旁从一开始的空无一人到十步,五步,直至最后……卫兵们堪称互相肘碰肘地挺胸站立着,手上尖刃则是无比的锋利。
“王后陛下最近身体不佳,你可要注意些说话。”女官转回身叮嘱道。
达丽雅对于这个女官啰啰嗦嗦又故作姿态的样子实在是烦闷,却也不能说什么反驳,只好随便不在意地冲她点点头。
俩人继续往前走,眼前也逐渐出现一幢宽敞洁白的花园宫殿,周围用砖石围了圈水池,养着许多沾湿露珠的净莲。
不知道是不是防风的缘故,所有窗户与露台都被制作且拉了纸莎草杆加轻纱做的垂帘遮挡,无疑使得宫殿氛围压抑不少。
靠近宫殿几步之内,垂首站立的人又都换成了一些努比亚来的的女奴与本地埃及的侍女,人人皆是低着头默契地缄口不言,就算看见领着达丽雅的女官也只是微微屈膝作礼。好像刻意保持着安静。
终于踏进宫殿。
守在原地的几个女人依次检查了达丽雅的周身以及假发里是否安全,检查完还端来个布满水的金盆,令她又弯身在水盆中洗了一遍手后,才用工具探查了水是否有异。
“这下总行了吧。”
达丽雅瞥一眼站着的女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王后就在里面坐着看书,你进去,她没让你坐可不能坐,否则就是坏了规矩……”女官抬高下巴。
达丽雅撇嘴没理,抬脚往内殿去。
内殿没多少人。
踏入竟都是松软的羊毛地毯。
更别说旁边的桌上,有好多堆砌在一块的水果与吃食,椰枣和腌菜,更有烤的牛肉与羊肉,仍丝毫未动,保持着那副令人垂涎欲滴的颜色……
达丽雅毕竟还是小孩子,顿住脚步忍不住连着吞咽了好几口唾沫后,才依依不舍移开目光悄声继续往里走。
宫殿最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处弯背的椅子,椅子里铺着厚厚的雪白羊毛,倒是很难在讲究方正矮椅的埃及见到这种形制。
富丽堂皇的弯背椅上依靠坐着位纤细身材的女郎,她正打着把散开的羽毛扇,那乌黑柔软的头发则被尽数盘起来做成个圆形发包样子耷在后颈。其上用绿松石与红髓做成的金冠固定,很是尊贵的样子。
就连一身雪白色的亚麻裙都用金线绣了不少漂亮的花纹与图案,还勾了些小拇指头大的红水晶点缀。
“王后陛下。”
达丽雅眨了眨眼睛,神色中显出超脱于年龄的成熟,颔首慢慢跪下在地上。小孩的手指本就温热,撑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还有些发汗,两鬓的假发垂在脸侧,尚还摇动不停。
“下埃及来的达丽雅向您见礼了。”
话闭。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
“达丽雅,见到你真好。”
仿佛是听见熟悉声音有些惶然,你愣了愣,反应了好久才松下表情弯眉将羽毛扇放在一边,微微转回身就看见跪在身后不远处的小女孩,世事变迁,经过上次一别,再见已是一年之久,她好像看起来更加女性,更加成熟了。
“本来是早想来拜访您,但是听内侍说您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延后时间………您生病了?现在恢复了吗?”达丽雅依旧跪在地上,闷闷道。
“快先起来。”
你见到达丽雅的瞬间就立刻忘记了所谓的礼数,此刻看她还跪着的样子,便急急忙忙扶好椅背框支撑自己站起来冲她招手笑道。
“我已经大好了,就是一直盼着你来能说些话……快过来让我看看。”
达丽雅懦懦站起来,挪步似地慢吞吞走到你身边,偷偷看了你好几眼,似乎还没做好自己的好朋友成了尊贵的王后陛下这个准备,故而面色有些局促:“……”
你用手抬起女孩的下巴,又亲昵地弯曲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这是怎么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去哪儿了?”
达丽雅努嘴拂了拂你的手,任由你拉着一块儿往床榻边挨着坐,然而心思缜密如她,自然注意到你走路姿势的奇怪,好像很虚弱而无太多力气的样子,同时身形也比上次大婚瘦了不少……
“您在愁什么?”
达丽雅坐下后就抬头开口道。
“愁?”
你讶异了一下,随后无奈笑笑。
“作为一个成年人发愁的事情可太多了,哪里说的清楚呢?”
“其实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在想,这里看守这么多人,您不会觉得闷吗?”达丽雅边说边拉住你的手,如她猜的那样,冷得厉害。
她遂又收紧些想替你暖着。
“闷也确实怪闷的。”
你点点头。
“您是王后,干脆下个命令让他们全部退下去不就行了?”达丽雅不解问。
“所谓王后陛下其实就类似于职位而已,跟你姐夫在铺子里工作一样的,光鲜亮丽地接受贵族夫人们的拜会难道不就等同于各个铺子之间的往来联络吗?至于协调王庭中各种杂事和铺子里那些管事的工作又有什么区别?”
“而你看到的这些王庭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不过也是在做自己的工作而已,工作之间何分高低贵贱?又何必因为你的工作让别人失去工作?”
你喟叹道。
“您真是越来越喜欢说些古古怪怪的话了,果然成了大人就是这样。”达丽雅呼出口气,弯着脖颈用手玩着自己的假发,算是比才来时放松了不少。
“下埃及最近怎么样?”
自从一年前大祭司死去后,胡维现在基本已经全权接管下埃及所有势力与权力,想来他看着性格脾性不错,应该管理下埃及不会太过暴厉。
“说不上哪里变了…钱多了……唔,被杀的人少了?”达丽雅想了想道。
你温和地点点头。
“怎么偏偏挑着今天来?要是提前写信,我能安排足足一天的好玩处带你去玩呢!”说到这里你甚至直接伸手摸摸达丽雅的脸蛋,笑眯眯道。
“………还不是最近我们那边传言您与陛下关系不好,好多人还说陛下会娶第二王妃,我和姐姐担心您所以才与内侍官磨了好久好不容易被允许来拜见您呢。”
达丽雅撇嘴道。
“关系不好?”
你眨了眨眼睛。
啊,这样说起来,这一年里对青年来说,确实算是冷遇不少。最开始由于身体缘故,夜晚青年与你并肩而眠时,既没有搂抱过也没有做过什么越轨之举。
毕竟看见他就立刻会使得你回想起一年前的那天夜里惊心动魄的事情以及犹如撕裂的痛苦,令人实在无心面对。
这一年里。
不知不觉,你们俩的交流的话竟也变得屈指可数,几乎就是些平常的见礼问安。他不是没想过和你沟通。但是皆被你以冷漠或者无视般地对待。加之下埃及易主后各种公务繁忙,常忙至深夜。
你本就很难入眠。
若不小心吵醒,精神状态会变得极差,几番折腾后,青年主动居住回法老的寝殿,你也用身体不好做理由推辞躲在宫中不与他见面,此来倒是多许多段表面清闲时光。
身边许多侍女女官中有被派来每日监视汇报你日常所做之事的,你也佯装不知道,只浑浑噩噩虚度些时光,盼着早日到远征的时候,好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概忘却,回到现世自己的家去。
你干笑。
达丽雅或许是从你的表情看出什么来,抿唇尴尬道:“如果您真的和陛下有矛盾,为何不解决呢?”
“总不会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您失宠了吧?”
达丽雅惊讶道。
“虽说男人婚后就要变,可是我看着陛下和刚继承王位时也没太多变化,不还是那么暴戾行事么,我来的时候还听说议事厅又被拉出去好几个不合法老意的官员去喂鳄鱼,我想着明明和以前也差不多啊……”
达丽雅叹了口气,双手放在双膝上摩挲,似乎正在想象那种可怕的场景。
“瞧你说的。”
你无奈摇摇头。
“真是不明白你们大人的这些事情,生活有什么好愁的?欢喜快乐都是一时,愁也是一时。”
“我反正是舍不得愁,若下一刻发生悲伤的事情,我还会觉得可惜之前明明有用来快乐欢喜的时间被浪费掉了。”
达丽雅撅起嘴巴道。
她从你身边站起来,大着胆子几步跨走到桌旁边,用手拿了只用蜂蜜烤的焦香鸽子腿拿到嘴边,笑眯眯地咬了一口。
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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