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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却不见苏望秋的人,发去消息,过了十多分钟,那边才有了回音。
苏望秋:抱歉啊眠眠,他听说我不舒服,从上海来看我了,我这会儿跟他在酒店。
这时候陈眠才发现,似乎周围的人都在谈恋爱,脱离高中校门,荷尔蒙就再也不受约束,初入大学校门的男男女女接触中都是大胆又直接的,邓茉沫也时常不回宿舍,酒店这个高中根本羞怯说出口的词,在大学却可以明目张胆诉诸于口。
仿佛是某种成长和自由的象征。
买来的药放在桌上。
陈眠强撑了一整天的精神终于在坐下后全都倒塌,后脑勺钝痛,人也浑浑噩噩的,像是陷入了沼泽之中,在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喝下后便上了床休息。
然后就陷入一场又一场并不连贯的梦里。
她梦见自己身处阴冷潮湿的房间,行走间都是水声,周围全是黑暗,直到有锁链声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慌包裹了她,与此同时,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锁链传来的方位异口同声地对她喊。
——陈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吗?
——我是你爸爸啊陈眠。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亮光像是从水下往上照亮,是影影绰绰朦胧的光泽,带着刺骨的寒冷,而她像是被肢解的那个人,不知道手和脚在哪里,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看见四分五裂的陈宋在光亮中被锁链束缚着,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伸出已经没有五指的手掌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逐渐近,那双手就要抓住她的时候,画面陡然转变。
周围的一切迅速变幻,成了监狱的场景,而正中央却摆着一个不锈钢操作台,陈宋的脑袋摆在上面,没有嘴唇、没有鼻子,脸是个平面,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而他身边是穿着红色长裙的阮艳梅,手里拿着个砍刀,在剁陈宋的胳膊。
“去死、去死、都去死——”
血液溅到陈眠脸上,她伸手刚想捂住眼睛,拿着砍刀的阮艳梅就转过身,一双眼睛淌着血,冷笑着看着她,“你也去死!陈眠,你去死——”
她拿着刀,疾步朝陈眠走了过来。
陈宋那张失去五官的脸在笑。
阮艳梅想杀了她。
陈宋在梦里也没有放过她。
陈眠闭上眼睛,那刀眼看着就要落到身上,却被陡然乍现的光亮所打断。
手机剧烈的震动似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从噩梦的沼泽中拖拽而出。
她额发全湿,呼吸都不稳,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在漆黑的宿舍里找回理智。
拿起手机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着陌生的号码。
她接通,那边是一阵沉默,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陈眠坐直,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隔了很久,久得好像这个通话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她才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是随时可能被风声所吞噬。
那边是安静的,只有风声来回穿梭,像是将时间带回了亲密接吻的绥北半山腰。
然后啪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通终止噩梦的电话,却比噩梦来得更像是一场梦。
陈眠在黑暗中独自坐了很久。
才去厕所洗了脸,灯光下她看见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色,那双眼睛是红的,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湿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直到门外传来邓茉沫和余芋的对话声,她才终于终止了和自己的对视,挂回毛巾,从厕所里回到了光亮中。
这晚赵莉莉给陈眠打来电话。
陈眠在阳台,吹着冷风听着赵莉莉在电话那头分享自己的近况,嘀嘀咕咕地对她说学校饭菜并不下饭,又说最近在上海遇见了刘俊杰,“真的太奇怪了,明明毕业的时候他也没多高对吧?但是上次在街上遇见,他竟然比我高了一个头了!他是在吃激素长高的吗,我真的——”
“莉莉。”陈眠打断她,然后问,“你是喜欢他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笑了起来,“被你发现啦。”
是开朗的语气,被戳穿的暗恋像是一朵漂亮的小花,揭去表面那层纱,便立刻在阳光下摇头晃脑冲人展现自己的美丽。
陈眠垂下眸,看着女生宿舍楼下依依不舍的情侣,有些不解地问赵莉莉,“可是喜欢难道不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吗?”
生活中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有和恋人依依不舍的时间可以用来做这个年纪应该做的正事,比如多看几篇文献多看几本书,约会的时间也可以去做个兼职,爱情一旦挤进生活里,就像是蝗虫过境,侵占其他一切时间,钻进所有时间的缝隙里,逐渐成为生活的全部。
又带着太多的不可知性,走向都是未卜的,同行一段路不知何时对方就走去了另一条分岔路,或许会在时间的消磨中成了和当初截然不同的人,又被多年感情或是一张结婚证给限制,平白蹉跎了这一生,不良例子过于多,几乎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任何一个都在反复对陈眠说,一旦对人产生期待,就注定会被失望所伤害。
索性一开始就不要倾注任何情感,行走在所有情感之外,永远保持理智,就永远不会被感情所伤害,不会走上和阮艳梅、宋艾一样的道路。
“你太悲观了眠眠,喜欢怎么会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呢,喜欢与被喜欢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喜欢刘俊杰,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原因啊,甚至称不上原因,只是在一个早自习,我困得睁不开眼,而他转过身,用笔敲我桌面,然后我睁开眼的那瞬间看见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诶!”
“你能想象那一幕吗眠眠,就是好像天是因为他转过身所以才亮了起来,那一刻我觉得,哇塞,刘俊杰也太帅了吧!但其实他也就一般,平平无奇甚至还喜欢别人,可是喜欢就是一件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事情,甚至没有逻辑。”
“但既然找不到道理和逻辑,不也就证明,这是一件可以完全随心所欲的事情吗,喜欢他所以就走向他,不喜欢他就远离他,这不也是一种自由嘛。”
陈眠轻声问,“什么自由?”
电话那头的赵莉莉就笑了,回答她说,“爱与被爱的自由。”
宿舍阳台的门被推开一点,邓茉沫探出个脑袋问陈眠,“要不要出去吃宵夜啊眠眠?望秋说她暧昧对象请客。”
赵莉莉听见,在电话里对陈眠说,“去吧去吧,多参加点活动多认识些朋友,你才十八岁耶眠眠,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多认识点朋友开心一点我才能放心嘛!”
听起来像是长辈该有的语气,又带着最赤诚的真心,陈眠没能拒绝。
吃饭的地点没约在学校附近,而是在她们酒店住的地方。
陈眠跟邓茉沫她们打车过去,到达目的地之后,陈眠的头疼仍旧没有缓解,食欲也淡,硬撑着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对苏望秋说自己去趟厕所。
临近初冬,水落在手里都是冰的。
陈眠出门前为了遮掩难看的脸色,涂了些口红,反而饭间却蹭掉了不少。
镜子里的人五官精致漂亮,却像个没有温度的人偶,面色苍白得吓人,唇色是淡的,杏眼布着血丝。
陈眠算着时间,里面饭局结束估计还要半个多小时。
于是关了水龙头,从厕所径直走出了餐厅的门。
周末夜里,人们都陷入闲暇时光,闹市街头人络绎不绝,马路边上卖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的挨在一起,推着车卖烤红薯的大爷找着属于自己的摊位。
冷风吹来,头痛的症状才终于缓解了些。
她手在口袋里翻找,拿出张十元钞票,然后朝糖炒栗子的摊位走去,每两步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路边上有些惊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卧槽,是我看错了还是错觉,那是陈眠?”
她脚步就这么停住。
迷蒙的视线才看见所有流动小摊后面,站在跑车旁边的游淮和他身后那个穿着灰色卫衣的沉域。
他低着头,手里手机屏幕亮着光,手指滑动,依旧是那副业务繁忙的样子。
是最寻常不过、仿佛和往常每一天没有任何差别的场景。
没有喷泉也没有所谓的音乐,只有大爷车上的收音机来回唱着:台上唱尽生离死别繁华刹那,台下自逢人情凉薄是非真假。
风在中间流淌,裹着一切食物的香甜。
沉域抬眸看来一眼,目光冷淡地仿佛不久前那通电话只不过是和梦一样的幻觉,就很快收回。
路灯、街灯,所有光线构成他们清楚看见彼此的因素。
而在所有因素之中,他云淡风轻地撂了句,“走了。”
然后摁响了手里车钥匙,旁边拉风的黑色跑车跟着响了声,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在这样的夜色中绝尘而去。
“小姑娘,还买不买啊?”大爷的声音打断了陈眠的沉默。
她低下眸,把手里的纸钞递过去,“买。”
游淮对这种场面始料未及,愣在那儿直到沉域的车已经不见踪影才掐了烟。
连句话都来不及跟陈眠说,急忙开了自己的车追了过去。
没有寒暄。
没有持久到模糊周遭一切的对视。
一切发生的只不过在五秒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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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但要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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