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姜依依仍是一脸茫然,方苓才大发善心地把那天的事略提了提。
方苓那日没跟在周淑尤身边,挑衅裴见瑾的是易家二姑娘。方苓虽觉得那姑娘有些盛气凌人,口不择言,但多少觉得裴见瑾的确有些不识好歹。
也就是如今宫中还未开口给几位皇子选妃,像周淑尤这般家世,配皇子也是够的。
方苓十分不解。那裴见瑾看着也不像个傻的,对周淑尤主动示好竟是这般冷淡态度。且那易家二姑娘出言讽刺舒沅,他便走入湖中去寻玉佩。
瞧着不像是寻常交好,倒有些像赵逸裴衍那些人私底下说的话,裴见瑾是认主了。
方苓心底虽觉得裴见瑾的做法有些超乎常人,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但如今在周淑尤面前,她自然只挑难听的话来说,是万万不会去夸赞他的。
姜依依知晓了来龙去脉,怔愣片刻,才轻声道:“原是如此。”
姜依依目光微垂,轻咬了下唇。
那日她见过父亲后心中难受,顺着小径散步,走了不过一时半刻,便觉得手脚发凉,回去后险些发热头疼。
裴见瑾竟能为舒沅做到那等地步。姜依依心底生出了两分隐秘的羡慕。
不仅是他,连大长公主也格外偏心舒沅。姜依依攥紧手心,有些许刺痛的感觉传来。
*
舒沅从前没在学塾读过书。给她授课的先生几乎只有她和常念两个学生,偶尔捎带一个跑来凑热闹的楚宜。
一个学富五车的夫子,拿着极其丰厚的报酬,走到偌大的定远侯府来给一个病恹恹的小姑娘上课,大多会生出几分怜惜的心情。
舒沅小时候根本不知名次为何物。她是没有同窗的缘故。
沈彻那个不学无术的就更不知道了。两人还不满十岁的时候,沈彻隔三差五地往定远侯府跑,拿起舒沅的书,瞪大眼睛惊呼:“阿沅真是厉害,这篇我都读不明白呢。”
要指望沈彻跟她讲学堂是什么样子,是指望不上的。
舒沅平常喝药免不了要吃一些甜甜的果脯。在其他时候,她是不肯多吃的,毕竟宫里的嬷嬷讲过,吃多了会牙疼。
但是乖乖读书的小孩子都有甜食。她认认真真学完,才心安理得地吃一小块点心。
吃点心很开心。被夫子夸也很开心。
时至今日,反正她从来没有因为念书的事发过愁。但眼前即将公之于众的季考成绩似乎牵动了不少人的心。
舒沅那边还在想着聚仁堂往后的打算,走出门来,发现大家都关切地看着她。
周叔说:“咱们都是粗人,也不懂这些念书的事。京中求功名灵验的寺庙,我都去拜过了。”
管事娘子温声细语道:“姑娘莫要烦心。等后日天气好些,再叫他们舞剑给您解闷。”
长风跟在舒煜身边时间长些,理智地提了个可行的主意:“世子有位旧相识,可为姑娘解惑。”
舒沅一脸茫然。
等进璋书院来人时,府中跟出了状元似的一派欢腾。
第三名。舒沅还算满意。
毕竟,和其他人比起来,她的确没读过多少书的。
不过还好,裴见瑾博得头名。宋先生为免他生了骄矜之气,只说了他是甲等。这是谢老先生差人偷偷告诉她的。
舒煜知晓后,满意地颔了颔首,唤来长风吩咐道:“他对阿沅多有照顾,劳他费心了。送些谢礼上门。”
舒沅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要守着裴见瑾,她如何会如此勤恳地念书呢?
哥哥想得也没错。
日子一天天过着,在一个深夜,一辆马车乘着月色一路疾驰,停在定远侯府门前。
舒沅沉浸在梦中睡得香甜,做了一个美梦,翌日清醒过来,竟不想睁眼。脚步声渐渐迫近,那人掀开床幔,坐到床边,柔软白皙的手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舒沅眼眶一瞬间红了,扑到她怀中,软软地唤了声娘亲。
待她穿好衣裳,一家四口一道用了早膳。侯府中喜气洋洋,年味愈浓。
而裴见瑾那边,是一如既往地苦读。只是舒沅不好再陪着他了。宋夫子去山庄休养,一并把他带上。
眼看着要到了他的生日,舒沅差人跑了几趟,找着由头给他送了些吃的东西。
那荒郊野岭的,庄子上也不知有没有她家中这般厉害的厨娘,把他饿瘦了可怎么办。
她说要为他庆贺生辰的,便差人打听了裴见瑾近来的状况。
一问才知,他在那处容人休养的山庄闭门不出,像个苦修的僧侣。很辛苦,也颇有所得。
舒沅哪里好让他再为见她一面匆匆往回赶呢。舒沅早打算好了,她可以头一天去,在那山庄歇一歇,第二日回来。
到前一日,舒沅也不敢说是为了给他庆贺生辰才打算出城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她带得东西虽然多些,也没人在意。毕竟她身子弱,什么都要备一些才好。
车夫做这个行当,有几分看天色的本事,一早做好了打算。也提早跟舒沅说过,山间这两日恐会落雪。
舒沅裹得暖暖和和地上了马车。春桃还给她带了小毯子,若路上耽搁了,便在马车上歇一歇。
但这一路实在有些坎坷。原本午后不久就能抵达山庄,竟耽误到了黄昏才远远窥见山庄一角。
深蓝的天际纯净如洗,雪花层层飘落,阻了前行的路。
久侯不至的初雪漫天飘舞,在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下显得明亮晃眼。
山下有聚居的农户,若在山下歇一晚,也是可行的。
但她跟他承诺过,不好食言。车夫问过前头路况,还算能走。
雪越下越大,这短短的路途又走了许久。
寒风呼啸,雪片纷飞而来。厚重的车帘被人扯开一角,舒沅倚着车壁遥遥望见山庄的光亮,咬了咬牙,从马车上跳下。
舒沅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费劲地踏着满地雪泥往前走。
舒沅何时受过这般苦楚,没走几步,身形便开始变得有些不稳。
又饿又累,浑身发冷,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一人迎着风雪,缓缓走近。
舒沅埋头看着脚下,迟钝地没能察觉有人接近。
裴见瑾把灯笼交给春桃,走到她身前来,摸了摸她的手,一片冰凉,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也不怪她来迟了,只问:“还走得动吗?”
舒沅老实道:“应该不行了。”
舒沅雪软白嫩的脸颊被风吹得泛红,眼睛也水盈盈的,瞧着很是可怜的样子。
裴见瑾的手很暖和,舒沅把两只手都放在他手里,感觉很安心。
她很饿很困,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索□□给他决定。反正他又不会不管她。
舒沅没想到裴见瑾愿意背她走上去。
她是走不动的。春桃跟她一样,大半天没吃没喝,大约也没力气了。裴见瑾是这般说的。
舒沅趴在他的背上,轻轻的,连话也不肯说。好像这样能让他身上的重量轻一些似的。
迎雪和庆仁准备了汤婆子和热水。
进了山庄,舒沅好一会儿才暖和过来,但吃饱喝足后,胆子也回来了。等雪停后,悄悄跟着裴见瑾到地势更高的亭中看雪。
雪色之上又有一重月色,山庄中灯光隐隐,抬眼望去,美若仙境。
从亭中下山时舒沅又犯了难。堆雪的石阶湿滑,她只好又叫裴见瑾牵着往下走。
舒沅微红着脸做出保证,嗓音轻软:“下次不会这样了。”
裴见瑾轻轻一笑,似乎并不觉得她很麻烦:“无妨。”
“裴六哥哥,你许了什么生辰愿望……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帮上忙,你尽管告诉我。”舒沅眼巴巴看着他。
要钱她是有的。要人,她也是有的。
裴见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声道:“亲友在旁,一切如常便好。”
这个原本不难。舒沅不知他归宫一事是何时有的线索,但她既是亲又是友,便点点头:“我记住了。”
正月的时间过得飞快。路上的消息却碍于冰雪,慢悠悠地往京城传来。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还是很忙,仍然是隔日更状态。如果能日更,会在作话说的。
第78章
◎回京。◎
由冬入春,每一日总比前一日更温暖。
舒沅起初让裴见瑾答疑解惑,还担心他觉得自己愚笨。如今竟然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在心里想着,他看见了劣处自然会看到多出许多的好处。
能叫舒沅烦恼的事不多,眼下,作画大概要算头一位。
无论柳先生如何教,兄长和娘亲如何纠正,她也改不了过往就有的坏毛病。舒沅眉心轻皱,思忖半晌。
大约是他们画技不凡,早已对这些细处不大在意。这些事,还是问初习者更好。裴见瑾笔下人物形神兼备,兽类亦是栩栩如生,舒沅便好学地前去请教。
裴见瑾轻轻一笑:“也没有其他法子,唯有多看多想。”
舒沅低头握着拙作,脸颊微微泛红,声音闷闷的:“我看过了。也想过了。”
裴见瑾温和如旧,循循善诱:“世间人物有万种相貌,也有画师只擅画其中一类的。从你最熟悉之处下手便是。”
舒沅懵懵懂懂地点头。
幸而她的花鸟画勉强能看得过去,也算是一点安慰。
眼看着便到了入寺赏花的时节。京中有待嫁儿女的人家早已忙得脚不沾地,衣袂翩飞,忙着为家中大大小小的子女相看,为了他们往后夫妻和睦,也为了府中的富贵权势,权衡利弊,仔细斟酌。
舒沅还小,压根没想过这些事。她还眼巴巴惦记着那枝头的桃花。
华琇长公主费尽心思才把她养大,自然更不着急。与大长公主闲谈时,便道:“我只阿沅这一个女儿。上苍垂怜,才叫我又疼了她这些年。哪里舍得这般早就为她定亲?”
楚宜族中人丁兴旺,往来走动间知道的事总比舒沅要多一些,但楚宜也只字不提。
在楚宜心里,她看着长大的阿沅就是要被许多人宠着的。与这么多人比起来,那一个男人,当然比不上了!
我救赎了暴戾太子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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