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太丑,只怕他还会让自己再生一个,那就麻烦了。
文斐刚刚结束了胡思乱想,正想进房慰问一下妻子,但哪想就在这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陛下、陛下他——”
文斐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脸上已无笑容。
“怎么回事?”文斐沉着声音,谁都听出他心情不好。
一个小太监在文斐面前跪下,焦急道:“王爷,这几日陛下都在您走后酗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王公公本不想为这样的事情劳烦王爷,可是、可是……”
文斐气得直咬牙,这个文玘,居然跟他玩“躲迷藏”!
文斐怒气冲冲地就要进宫,但走了两步却突然想起妻子,顿了顿,又回头进了房间。
刚刚产下麟儿的晋王妃疲惫地躺在床上,发鬓凌乱,面色苍白,显然很是辛苦。但以她虚弱的底子,能顺产已经是不幸中万幸。
文斐将妻子贴在面颊上的乱发拨到脑后,温言道:“辛苦你了。”
晋王妃浅浅一笑,满脸疲惫也掩饰不了她心中的喜悦。
文斐拍拍她的手背,面露愧疚,道:“陛下他又乱来了,我进宫一趟,等会儿就回来,你先休息,好吗?”
晋王妃理解地点点头。
文斐出去了,临走前却叫来稳婆:“来之前顾先生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稳婆点点头,眼中透出一丝不忍。
第 60 章
“……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文斐走入花园时就听到了文玘含糊不清地念着后两句,心里一咯噔,再往里走一步,就听文玘又吟——
“桃花、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吟罢,文玘突然呜呜哭起来:“珩明,桃花坞,桃花坞……他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珩明……黄泉之下,你还记得我吗,那年,我与你……”
文斐默然。他知道文玘第一次真正和薛璁结合是在一处桃花林里,事后文玘曾对文斐说过这件事,那时文玘脸上的羞涩和幸福至今文斐都记得清清楚楚。
低低的呜咽声还没有消停,文玘又依依呀呀地唱起来:“满院柳花,香醪味长……”中间低呜了几声,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生小倾城是李香,怀中婀娜袖中藏。缘何十二巫峰女,梦里偏来见楚王……刘郎已入桃源内,带露桃花怎不开……”
好么,艳词都出来了。
文玘手里拎了个酒壶在月光下转着圈,文斐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文玘不让他再乱转,同时夺下了那个已经差不多空了的酒壶。
“你——闪开!朕要喝酒!”
文玘这时候已经醉得分不清人了,感觉自己动作被限制了就开始嘟嘟囔囔的,一点也没发现制住自己的是文斐。
文斐怎么会让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将文玘压得动弹不得,冷着声音道:“哥!清醒点!”
文玘推搡着嚷嚷道:“谁是你哥,滚开!”
文玘这家伙酒品很不好,醉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发疯,而且和普通的疯病还不一样。太子被赐死的那天晚上文玘是在王府院子里饮酒高歌,大哭大笑,状似癫狂,但文斐知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状态,最糟糕的是……
文斐眉头一皱,啪,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文玘被这个巴掌扇得偏过头去,不熟悉的痛楚让他怔了怔,迷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清明。
文玘捂着脸慢慢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而文斐只是冷着脸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文玘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要父皇治你的罪!”
这话是文玘十五岁之前才说的。
文斐也是无奈,最糟糕的情况居然被他一巴掌打了出来,可是他的本意是让文玘清醒一点啊!
文斐赶忙给文玘摸摸发红的脸蛋,温言哄道:“不哭,不哭,哥,是我,十三呀,别哭了。”
可能是脸不痛了,也可能是文斐说的话有用,文玘慢慢不哭了,却钻进文斐怀里抱着弟弟一阵乱蹭,含糊地说了点什么,以文斐的耳力也没挺清楚。文斐给他拍抚背部顺气,没多久,文玘又嘤嘤哭起来,身子不住往下滑,全靠文斐抱着他才没有坐到地上去。
文玘流着泪断断续续地说:“十三,珩明不会回来了是不是?他永远不会回来了是不是?我等了他这么久,为什么他就这么不回来了……十三,我想他……他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了,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十三,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文斐默然,他愿意为文玘做任何事情,上刀山,下油锅,冒天下之大不韪,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然而,这件事却是他做不到的。
文玘哭了一会儿没有了声音,只是默默流着眼泪,片刻后,他幽幽地问:“十三,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了……连那些男妓都比我好看了……是不是因为这样珩明才不会回来了?他嫌弃了我是不是,所以他不回来了,他嫌我烦了,他嫌弃我了,他不要我了……”
“不是的,你很漂亮。”
“呵呵,你骗我。”文玘突然笑起来,脸上的泪痕让他这个笑容显得十分神经质,“连珩明都不要我了,肯定是我又老又丑了……”顿了顿,又喃喃道,“我知道,你们喜欢的都是我的容貌,喜欢我的权势,我老了,丑了,我不是皇帝了,你们就不会喜欢我了……”
“不是的……”
“不,就是的!”文玘尖叫着打断弟弟的话,“你们就是!”
文斐没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文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文玘哀怨地瞪着文斐:“你也是,十三,你也是……以前你总是瞅着我看,可是长大了你就不再看我了,我知道,是我变难看了,所以你就不喜欢!”
文斐叹了口气,将文玘按进怀里。
文玘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没了动作,只是抱着弟弟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下就像孤魂的哭泣。
等文玘哭累了,文斐才将他扶进房间,同时吩咐王德去准备热水给皇帝沐浴。
文玘一身酒气,文斐没让他上床,只让他坐在凳子上,只是自己站在一边,让文玘靠在自己怀里,另外拿了一张毯子将文玘裹起来。
“哥,我带你去沐浴,洗洗干净就去睡吧。”
文斐抚摸着文玘的发鬓柔声说,文玘没有回答他,当然,文斐也没指望文玘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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