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望着被白布盖着的他。
天旋地转。
他感觉似乎没有看过这么多人如此悲伤的脸,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
唯有一点,他死了。
苏晓楚一滴泪都流不出来,鄢母除了最开始揪着她的衣领哭着吼她你还我儿子外,再无任何多余话。是啊,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还能有什么情绪。
花草树木,天空大地,目之所及一切都是灰白,她按部就班地吃饭喝水,但没有睡觉,葬礼的时候,没有人过来和她说一句话,大部分人都顶着一张坚强的脸,挺直的脊背,优雅肃穆的装扮,也有人走路都需要人扶着,仿佛恨不得随他而去。
只是一切都没能开始,因为遗体不见了。
谁做了这种事呢?她想起在众多面孔里最安静的那一张,不是宋繁的濒死崩溃,不是乔明明的泪流满面,不是范冬离的黯然汹涌,那种她熟悉的,爱到无可奈何,心死绝望。
“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他?为什么?”苏晓午突然大吼,撕扯自己头发的样子像是已经疯了。
鄢母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地面,鄢父眼角湿润。
谁都没有放过谁,谁都没有为谁想过,谁都只是为了满足私欲。
第二天找到了那个疯子。
轰然下沉的岛屿,无边深色的海面,她的丈夫,她的爱人,被一个深藏不露爱得疯炙的人带着一起,长眠于此。
两位母亲都已经痛苦得发不出声音,尤其是顾母,连问一句你怎么这么狠心都做不到。
她的孩子,他爱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但他依然为他抛弃了全世界。
再没有无休止的争吵和战斗,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目之所及,全部都是静止的,灰色的。没有人再来指责她,甚至包括她的父亲母亲,他们只是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叹息,“到此为止吧,人都没了。”都是孽。
顾母处理好顾优在这边的一切,带着满身的疲惫回了法国。
所有的疏忽和粗心加起来,汇成了这次必然的意外,她也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很少固定长期呆在一个地方,眼中的东西是她这个年龄都无法看穿的深邃,活得很累,极少愉悦。如果随他爱的人一起死去是种解脱,那么作为她的母亲,她原谅他。
可作为爱他的人,怨的却不能更多。
她花很多时间缅怀他,从的小精心教养,从吃饭喝茶到穿衣打扮,从举手投足到为人处世。
很多很多,一点一滴,在失去他后蓦然一日比一日更清晰。
“好傻。”顾莱抱着一本相册哽咽,看着他们母亲嘴角噙着的笑意和眼角浮现的皱纹,差点痛哭失声。
……
“能让一个人默默爱了那么久,用死亡作为告白,想想真是有些微妙的羡慕呢。”刚刚从那片海域上方飞过,一时间愁绪纷飞,范冬离又过来了这块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的墓地,一直有人打理,还摆着好几束依然娇艳的花,有他喜欢的郁金香,也有热情的红玫瑰。
他带来一束水仙。
“就当是开个玩笑了。”他微笑着蹲下,凝视墓碑上那人带笑的年轻面容,伸手抚了抚,“致永远二十九岁的你。”
后面脚步声传来,他没有回头,紧接着有人在旁边弯下腰,阳光覆盖她质感极佳的黑发,一片柔光晕染开,让这个平时见到总冷淡锐利的女人显得很温暖,可能这一刻也并非错觉吧。
他随意坐在台阶那儿,李理拿手帕仔细地擦着墓碑,末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跟着坐下,递给他一罐啤酒。
他打开喝了一口,视线落在她带来的淡烟色郁金香上,蓦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几年没碰到过你了。”
李理说:“我很少呆在国内。”
范冬离勾了勾嘴角,“我记得,好像在他结婚的那天见过你。”当时也没在意,一晃而过的一个人,而且是在酒店外面,夜色已浓。
“这次回来了还打算离开吗?”
“应该不会了。”
冬天日短,就算是晴天,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凉意,太阳的光线裹在身上,依然没什么温度。
“有时会觉得时间太慢了。”
范冬离没有搭腔,这是李理一个人的寂寥,事实上鄢凛死后,他所领会到的,都让他觉得人生如梦。就像乔明明会偶尔在经过某个路口时突然过度呼吸,他也会经常莫名地难过。摆脱不了的微暗情绪,他想或许是他离开的时候还带着对他们的误解,又或许是,或许是什么?
胸腔里忽然翻江倒海。
李理注意到他的异常,静静等待这短短几分钟过去,很快他闭着的眼睛睁开,“我原来也不知道失去朋友是这么难受的事。”
其实都是很陡峭的爱,李理望着延伸的路,一瞬间想到很多人,突然这样觉得。
……
从那座庄园里出来,时间已经有点晚了,顾伯母留他在那里住一晚,但太难受了,他总想哭。
顾优这个混蛋……
除了骂他混蛋,他好像,就只能哭了。
萧世让从没想过,已经十多年没哭的自己,隔了这么久流泪竟然会是因为好友的死。他还以为会是他追喜欢的人多年无望,最后落下伤感的泪水呢。他喜欢的人喜欢一个意外身亡的人,他最好的朋友为一个意外身亡的人殉情,那个意外身亡的人叫鄢凛。
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顾优娶苏晓午的理由,他有无数猜想,但永远都觉得差了点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是差了大胆的设想,不然他老早就确认了鄢凛,不然他一定帮他坦白,不会让顾优到了地下还需要重新和他诉说一番。
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情种啊?
……
他们生活的城市上方像笼罩着一层阴影,有媒体给取了名,叫烟海创伤,拿了鄢凛名字里一个谐音的字,还有他们城市名字里的一个字。
范冬离抖着有点湿的睫毛,费力把泪水憋回去,他们四个,只剩两个了,他一直以为他们比亲兄弟还亲,但果然都是他自以为,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能刀剑相向,更何况,他们也根本就没有好好经营。
“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自杀。”
“活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太痛苦,但这种痛苦是他愿意接受的惩罚。”
“最终他还是选择结束生命。”
他的医生说完这些,礼貌地起身告辞。
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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