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脾气,我也硬脾气,就算说错话,也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以前以为你是因为野心,或者是因为你想报复我。”
我真是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就算再恨我,我的命也还你了,还不够?
若是因为野心,别人相信,我赵明泽可不相信。你穆恬,会有野心这种东西?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想离赵氏集团,离赵家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不是我的错觉,即使我爸对他再好,他也仿佛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何况我曾经还对他不好。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
他只是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前两天,我觉得我对他眼睛中所透露出的情感懂了,但此时,我却觉得又更不懂了。
穆恬就那样看了我一会,突然笑了笑,“你不懂,我就不告诉你罢。”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这件事因此不了了之。
我怎能追究,追究了之后,他也不会告诉我。
我只想等他愿意告诉我那一天。
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可以和他拌嘴,调笑他,捉弄他,看到他哭笑不得的脸,又觉得生命中多了很多不同的东西。我明明不理解,却又觉得为了这些东西牺牲,又是值得的。
躺下不能动的时候,他只是在棺材旁枯坐着。稀疏的光线顺着不透明的窗帘照在他脸上的时候,总是令他俊美的五官轮廓更深,双眉和睫毛的阴影盖下来,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如此孤寂。
为了使他能摆脱这些孤寂的色彩,我醒来的时候,都尽量得让他欢笑,不再去拿那些让他恼火的问题去问他。
“你告诉我,看了我这些日记之后,你究竟有什么感想?”
他嘴角往上勾了勾,“你以为,我看了你这些日记会原谅你以前的所作所为?”
我闻言佯作大怒,“穆恬,明明是你勾引我,让我的目光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你可要负责。”
穆恬立刻低眉顺眼,“是是是,我负责,我负责。”
其实我前几天让他看日记,是希望能感动他,而此时此刻,我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少了。
前几天的那几个巴掌,还是没拍醒我。如果我能断然地直接说,我不想姓赵,那么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面前此人是我存在这人世间的唯一意义。如果他不在这,我真不知道我还留在这世间是为了什么。
亲情?不,我爸妈都不喜欢我,而且我这副身体也死了,能不能继承他们的事业,还不好说。
友情?有罗坤那样一个忘恩负义的朋友,一个就够了。
所以我只能紧紧地抓住穆恬。我知道他也因此很痛苦。但是我别无选择。
“穆恬,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可是我太年轻了,还不敢承认,”我拉住他的手,“我不求你原谅我,我们已经这么多年了,从青梅竹马,到失去自我,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不想折磨你,你也别折磨我。”
不如高高兴兴地,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这一份幸福,就像偷来的。
我说过。
我这副身体,依然遵循着自然规律,只是它反映很缓慢,但是它依然是万物的产物。
我该庆幸,这副身体没有令人厌恶的尸体的味道,我也感谢造物主没有这么残忍,让穆恬露出厌恶的神色来。但是它依然执着腐烂下去,即使有了冰冻的棺材,也无补于事。
过了两天,我就在身体上发现了第二块尸斑,紧接着是第三块,第四块……
我瞒着穆恬,可是我觉得也许他已经知道了。
因为当我不能动弹的时候,是他帮我擦拭身体。
但是我仍然不敢说,我怕说了,这幸福,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掉。
带着两个,把这栋阴冷的别墅当做世外桃源的人。
“穆恬啊穆恬,其实我们两个都是傻瓜。”
穆恬总会笑着,带着一些骄傲和自负,“你是傻的,我可不是。”
“你不是傻的?”我反驳,“那你也是iq高,eq低的家伙。”
穆恬故作惊奇,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也知道什么是iq什么是eq?”
我乐了,这家伙居然瞧不起我,“没看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穆恬,你可别瞧不起人。”
穆恬也乐了,“原来你还见猪走路,大少爷果然生活经历丰富,小的可自从六岁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猪走路了。”
我和他心知肚明,六岁就是他进入赵家之后。他虽然名义上是佣人,实际上几乎就是我爸的养子。见过猪走路?那是穷人孩子的事,他进了赵家,就是富人,又怎么还会受苦?
“我从电视上见过还不行?再说赵家少爷怎么可能没吃过猪肉?”我哼了一声,一翻身,躺进棺材你,“行了,你就胡说八道吧,我有点累,先休息休息。”
其实我并不想躺下来,因为每次我躺下来之后,他眉宇间的抑郁之色就会越来越重。
但是我现在却真是累得极了,全身酸软,仿佛许多力气都已经耗尽。
他无奈,只是让我好好躺着,然后又坐到我旁边,我赶紧说:“你别这样坐着,赶紧躺下来,我一看你的黑眼圈就难受。”
穆恬忍不住好笑,“好吧。”说着,他便要走到床上,宽衣躺下去。
他正解开扣子,忽然一阵剧烈的门铃声传来,刺啦一声,我都怀疑这个门铃是不是老旧了,怎地如此难听?刚响了一声,那门铃又不依不饶,又执着地按下去。
这时候,这个地方能是谁呢?
爸妈?赵明诘?罗坤?
我心念一动,穆恬已经走过去,打算去看门。
果然听到外面传来罗坤的声音,“穆恬,你快开门,快点快点!”
穆恬刚一打开,就差点要被罗坤给拖到门外去,“你干什么?有事不能直接说?”
罗坤刚要说,那眉飞色舞的神态,仿佛真的有好事要说似的,不过他一张口,就仿佛想起什么,往里探了探头,穆恬便冷笑着说:“你不用避讳着他,他那身体,早就被你捅死了,迟迟不死,现在也快了。”
罗坤听了,还是疑惑地往里使劲看,穆恬又冷笑了一声,“不信?不信我就让你看看。”他拉住罗坤的胳膊,就往里拖,然后让他站在我躺的棺材前面往里看。
“他一直就这么躺着,前段时间还能动,现在已经不能动了,偶尔还能说说话,后来连话也不能说了,连我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你避讳着这么一个死人干什么?”
罗坤瞪圆了眼睛,低下头,探了探脑袋,又用手指碰了碰我的脸。
我的脸和我的身体一样,都是冷的。
我没有动,我就想看看罗坤这个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罗坤试着碰触了一会,见我确实不能动,方才放下心来似的,把他手里一直拿着的档案袋举了举,嘿嘿一笑,“恬,我得到赵氏集团的资料了,就这两天,就这两天我就把赵氏给拿下。”他有意无意地瞟了室内的电脑一眼,“就算没有赵明泽电脑里的秘密又怎么样?我一个人也能找出来。你就……”
他咳了一声,才吐出来后面的半句话来,“你就不用找赵起给他当什么情人了,也不用一直守着这个尸体,我们两个呢,也……”他说着说着,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穆恬眯起眼睛,隐过眼眸下的一丝精光,从怀里取出一根烟来点着,另一只手往罗坤面前一伸,“拿来,给我先看看再说。”
☆、chapter 42
罗坤赶紧递过去,穆恬把手里的烟放到嘴里,把文件接过来,随手翻了翻,清清淡淡地看了一下,然后把文件顺手一甩,扔到桌上。
罗坤一愣,“穆恬,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恬把烟夹在手指间,吐出一口气来,“没什么,” 漂亮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挑,露出轻巧不在乎的表情,“只不过你的这些文件太没什么技术含量了。”
“罗坤,”他声音轻轻的,就像是羽毛拂过去带来的微微的痒意,“你真的确定这是赵氏的机密?”
“当然!”罗坤大声道,“这些是我这段时间跟着赵起得来的,肯定是赵氏的机密,”他抓住穆恬的肩膀,脸上露出振奋人心似的笑容,“穆恬,只要有了这些东西,只要知道了这些情报,我敢保证,不出两天,赵氏集团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他明明温文的脸,却在此时愣是扭曲出一个满是期待满是兴奋的表情来,“你的脑力能力我自认比不过,到时候,你来当董事长,我来当总经理,要是你觉得我能力还不足,就让我当你的秘书也行,到时候赵氏就改名叫穆氏,赵氏集团就是你的所有物……”
我从来没有发现罗坤是个这么能说的人,他滔滔不绝地规划着未来。
他们与赵氏集团的未来。
他与穆恬的未来。
“到时候,你也不必再委屈求全,我知道,我知道你特别讨厌他,”罗坤手指指着我,“他那么对你,即使你还对他有感情,也早已消失殆尽,何况他现在这个样子,”他看了看我,用观察的眼神,用藐视的眼神,用唾弃不屑的眼神,用失笑的眼神,“死了,这回他是真的死了,之前他的身体迟迟不腐,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问题,他居然还诈尸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他活过来了,来向我这个杀人凶手复仇来了!”
罗坤在那些眼神之中,又添了一层恐惧,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又看了看我,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让他整个人开怀了起来,“可是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终于是死的,赵起真应该来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蹲下身,想抚摸一下我的脸,但又似乎觉得我是个瘟疫似的,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看看他,还认不认得出,这个死人就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继承人。”
他说“继承人”三个字的时候,是咬着牙说的,好像他在深深恨着这三个字一样。
或者他是在恨这三个字的背后,所代表着的涵义。
权力,和财富。
这些他生来没有的东西。
“穆恬,”他回过头,深深地看向对方,“这些东西,我们很快就有了,你也不必再寄人篱下,不必再仰人鼻息地生活,而且……”他笑了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居然觉得他的脸颊似乎微微红了一些,“而且,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穆恬,你不会再继续想着这个死人了吧?”
他似乎想起一事来,又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穆恬一番,又伸手想摸穆恬的身体,“穆恬,上次我都没有问,赵明泽他诈尸了之后,到底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那么凶狠,砍了我好几刀,幸好我命大没死,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
他慌慌张张的样子让人好笑。
就像他真的喜欢穆恬一样。
穆恬没有说话,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
罗坤终于发现不对。
这么久,都是罗坤一个人在说,他长长的句子反反复复的畅想,连我这个旁听者都觉得厌烦,何况穆恬这个当事人。
当罗坤在脑海里琢磨那些宏伟蓝图的时候,穆恬只是沉默地听着。
或者说他并没有听,只是装作听的样子而已。
他太沉默了,其实我觉得,他应该思路早就飘到很远的其他的地方去了。
他的神色太冰冷,仿佛他对那些宏伟蓝图从来就没有畅想过,也不屑去畅想。
他的言语太平静,其中丝毫感觉不出他内心的热情。
“我对当什么董事长,没有兴趣。”穆恬把手中的烟拈熄,顺便上下瞄了几眼罗坤,“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秘书。”
罗坤脸色一变。
穆恬接着说:“对于把赵氏的名字改成穆氏,我也一样无所谓,赵氏集团存活了那么久,改成别的名字,那名声就要重新打拼,我不想,也没有那个功夫。”
罗坤的脸色更加黑了一些。
“赵氏你要是真拿到手,那你就自己当董事长吧,就算是毁了它,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它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起行’了,我不需要它,你毁了它,我反而更高兴。”
穆恬抽动了两下嘴角,算是个笑,“我真是个没有雄心大志的人,你说是不是?”
他居然还去征求一下罗坤的意见。
罗坤的脸色,我觉得已经惨不忍睹了。
但是我很佩服罗坤,我一直都很佩服他,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总是能该忍住气的时候忍住,他的耐性,少有人比。
他居然没有说一句话,要是我,这个时候只怕早就已经爆发了。
穆恬看了看罗坤的脸色,挑了挑眉,“你不相信?”
罗坤仍然忍住了,没有说话。
穆恬又笑道:“也许你会说,我总该为你想一想。”
罗坤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色动了一动。
就这一动,穆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穆恬露出了更加欢快的笑容。
但是这个笑容就像是盛开到了极致的昙花,瞬间就谢了。
穆恬的笑容消失,眼睛里的温柔也跟着消失了,一层寒冰覆盖在上面,直视着罗坤的眼神,冰冷得让人打寒噤。他的语言也冷淡下来,不再亲切,一个字一个字就像是许久前地上的玻璃碎渣,一颗一颗能将人的心击碎,“罗坤,现在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即使他是个死人,即使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罗坤,你如此聪明,应当能理解这样的感情。”穆恬说,“这栋别墅里,我只想有两个人,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那个活人为那个死人取暖……”
“而那个死人,温暖了那个活人的心。”
也许是因为我的生命被冬天罩得太久太久,也许是因为我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阳光的明媚。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这阴冷的空间,一下子热了起来,这黑暗的别墅,一下子亮了。
我只觉得我全身都充满了我这一生都没有过的活力,就算是我当下死透了,再也不能睁眼了,我也甘愿。
罗坤听了这话,就像是忽然被人抽了一鞭子,五官几乎扭曲了起来,全身也差点痉挛,震惊、不可置信、悲伤、愤怒、嫉恨,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这些感情都灌注在他身体里,让他整个人也扭曲了起来。
“我不信!”他大吼,声音像是能将空气也给撕裂开,“你明明那么痛恨他,厌恶他,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他是怎么对你的?我又是怎么对你的?”
他踱步,脚下凌乱得就像他这个人,“我不信,他有钱,他有权,他有脸蛋,那是他生前,他生前!怎么我这个大活人还比不过一个死人?”他凌乱的脚步停下来,顿了一顿,然后大踏步向我走过来。
他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把我从棺材里抓出来,扔在地上,“你看看他,连动都动不了,胸口连个起伏都没有,”他一把扯裂我的衣衫,露出惨白的,满是伤痕的胸膛,“这些腐烂的迹象,这些伤痕,穆恬,你看清楚,这是个死人!死人!”他吼着,撕心裂肺的。“你凭什么看上个死人,凭什么?!”
他松开手,我躺倒在地上,他愤怒着,继续来回踱步,“难道是因为他诈尸了之后,他又对你说了什么,你又心动了?”他停下脚步,确认似的点点头,“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他低下头,对着我冷笑,“赵明泽,你死了还不放过他,你好,你好得很……”
他正要接着说,却被一个巴掌打断了。
巴掌声打得如此的想,罗坤整个人都愣住了。
穆恬放下手,淡淡地说:“这一巴掌,是让你冷静冷静,顺便也是为了还你刚才对他的羞辱。”他蹲下身,帮我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进棺材里。
我反而想笑。
不,我并不觉得是羞辱,能听到你对我的表白,你的心声,还有你对赵氏切合的立场,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会仇视罗坤,我反而很感激他,感激他把我将说未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还让你说了在我面前,从来不会说的话。
罗坤怔怔地看着我们,看着我,看着穆恬,本来有神的双眸,像是因为失去了什么,忽然没有了光彩。
他就这样看着,看着,不知看了多久,最后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果然是这样,原来就是这样,穆恬,你把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贡献给这样一个死人,值得吗?”
“值得。”
穆恬说,声音不大,却如霹雳一声惊雷,轰地炸入我们的耳朵里。
“好,很好……”他低低地笑,发出嘶哑难听的摩擦声,最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像他再也抑制不住他内心的情绪一样。他的目光从穆恬的脸移到我的脸上,再从我的脸移到穆恬的脸上。“我那么为你,得到资料,第一个就告诉你,连董事长的位置都愿意让出来,掏心掏肺地替你着想,你倒好,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抱着那个死人!”
“我会让你后悔,让你们的后悔,敢瞧不起我,居然敢瞧不起我……”他怒极反笑,笑声回荡在空空的别墅里,透出凄冷阴寒的意味,“我会让你们记住,会让你记住,赵明泽,你敢瞧不起我,还有你,穆恬,你居然也敢瞧不起我,”他高声笑着,歇斯底里地笑着,“赵明泽,穆恬,我会让你们记住,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滚。”穆恬轻轻地打断他。
罗坤怔了一怔,这一声,打断了他的笑声,让他几乎露出快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穆恬看他仍然一动不动,继续轻声说:“还要我再说一遍?”
他没有很大声地说话,但是他的话,从来都轻柔地能击碎人的信心。
罗坤几乎是踉跄着走出别墅的,临走的时候,他的嘴里仍然念叨着,“我会让你们记住我的名字,这一天绝对不会远……绝对不会太远……”
剩下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他立即就转身离去。
☆、chapter 43
这一天果然没有等得太久。
当罗坤想守信用的时候,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当他不想守信用的时候,也许就是别人倒霉的时候。
这个守信用的条件,其实很好判定。
就是一定要对他有利。
罗坤这样的人,只要是机会,他从来不会错过。
所以我一直疑惑,他一直没富起来。以他对金钱如此痴迷与执着,以他的手段和城府,就算不至于有钱,也应该早就有所成就了。
可以猜测只是猜测。这样的一个深奥的研究课题,还是交给穆恬这样聪明的人去想吧。
赵明泽向来懒得就像一条虫。
时间总是像水一样地流过去。
距离罗坤离开,已经三个月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躺在棺材里,“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如此说道。
我的身体也许是太久没有腐烂,所以当它一旦腐烂,就开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肌肉快速地消逝着。
其实我有时候会胆怯,怕穆恬会因为我逐渐显露原形而厌恶我。
但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如果穆恬真的喜欢我,他不会因为我的外形如何而感情发生变化。
就在这一阵阵忐忑之中,我终于没有躲开他,自己偷偷地藏起来,而是大大方方量出我这副身体即将衰败的证据。
直到它活动的时候,关节处会隐隐露出森森的白骨。
我躺倒不能动的时间,也逐渐增多了,甚至失去知觉的时间,也比以前逐渐增多。
有的时候恍惚醒来,看到眼前眉目轮廓深刻,眼神偶尔透出坚定与忧郁的那个人的时候,会觉得此时我是否只是在做梦。
怎地梦境如此之美,让人不忍醒来?
今天这个明媚的日子,我也还是只能躺在棺材里,做一个不能动的死人。
金灿灿的太阳,不适合我,却适合眼前这个大活人。
“你呆在这栋冷冰冰的别墅里,实在太久了,”我说,“穆恬,你应该找机会出去活动活动。”
穆恬坐在一旁,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着,漫不经心地说:“我不需要阳光,那对于我们两个来说,是多余的东西。”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说实话,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里确实热烘烘的。
可是感情是一回事,理智又是一回事。
穆恬,我很怕他。
我怕他会因为一时感情的消退,而离开我,或者觉得,跟我这样一个死人在一起,是一件没前途没意义没价值更无趣的事。等他有朝一日清醒过来,他会忽然发现,他耗费了青春,用在一个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感情的尸体身上。
到时候,以穆恬的性格,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即使我用尽无数手段去抓住他。
我希望他真心实意地留在我身边。永远。
当他的生命富有意义的时候,他对我的感情也会有更深刻的沉淀。他越是理智,他的情感越丰富,他越离不开我。
所以他一定要去感受阳光。
“多余的东西?”我冷笑了一声,“那是对我,不是对你。”
穆恬也许是一瞬间明晰了我话中的涵义,他“啪”地一声把书合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我,“赵明泽,我告诉过你,阳光,是对我们‘两’个都很多余,不光是对你,也是对我,你不需要,”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眉毛用力地拧起来,“我也不需要。”
“不,你需要,”我接口道,“穆恬,你还是活人,你有你的人生理想和目标,你应该去实现。也许我错了,我不应该拘束你,你只要偶尔想起我,把你最真切最深沉的感情投给我,我就满足了。”
也许我仍然太贪心,最真切最深沉的感情,那已是穆恬情感中最难得到的部分。
我满以为他就算不会立刻答应,至少也会考虑一下。结果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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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些时候,事情却并不会像他所想象的。很多时候,事情总会发生变化,不会照着人的预计而行。
一通电话,把穆恬叫走了。
叫走他的人,却是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打算找他谈什么,我并不担心。
既然我的爸妈已经说过默许我们在一起搞同性恋,那他们就不会再去反对。他们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说出口的话绝对不会收回去,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美好的阳光,本就应该洒在穆恬这样的人身上,他不应该一直躲在这种黑暗里。
可惜别墅实在太过黑暗,即使穆恬将别墅里的灯全部都打开,我也仍然只感觉到黑暗。
我不得不承认,当穆恬没有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整个人生就是荒废无力的,生命里就只有黑白两色。
真是没意思。
我无奈地躺在棺材里,任由身体动弹不得。
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忽听一阵急切地按铃声传来,我心里一喜,莫非穆恬回来了?
虽然心里说想让穆恬多多接触阳光,不要总在我身边打转,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我还是不得不在心里期待着穆恬24小时都能在我身边打转。
我正想起身,结果四肢却根本不听话,只得无奈地接着仰面躺下去。
穆恬啊穆恬,你可别怪我,我这是有心无力。
我正在这里纠结着穆恬能否和我心有灵犀,感受到我十分的歉意,结果就听到门铃声变得越发急促与尖锐,最后来人也许是着急了,直接上去敲门,进而发展到踹门。
穆恬,你我可是刚刚情投意合,我这么在心里念叨你,你一点反映都没有?
看来咱们两个的感情还有待升华和提高啊。
我郁闷来郁闷去,忽而转念一想,穆恬应该会带钥匙,他明明知道我有的时候根本站不起来,就算他敲门,我也根本不能帮他开门。
那这个敲门的人是谁?
急切的敲门声暴露出来人粗暴猖狂的性格,来人的声音也暴露出来了他这一点。
果然听到罗坤高声叫道:“穆恬,穆恬,你在不在?在的话就给我开门!”
是他?
是他的话,鬼才给你开门。
呀不对,我已经是鬼了,只好在心里再加一句:反正僵尸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我躺在棺材里躺得心安理得,也不去理会他,居然差点在他的叫喊声中昏昏地要睡过去了。
他高声喊了一会,估计也是觉得里面确实没有人,才停止敲门,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他渐渐离去的脚步声。
我长吁了一口气。
赶紧走吧赶紧走吧,我既不想看到你这个杀人凶手,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被害者,我们两个都看不到正好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却没想到他没多大一会,又踩着急重的脚步声回来了,似乎是因为身上多了一件什么重物一样。他在门前停下了,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我只听到了轻微地“噶,噶”地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得清楚。
我心里一跳。
他在撬门!
罗坤明明已经清楚穆恬不在,除了穆恬,他还想找谁?
我?但也许我也不在,他撬门又有什么意义呢?
抑或,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例如,我电脑里的秘密?可是他明明也已经有了确切的情报。
就在此时,门发出“呀”地一声,开了。
罗坤阴沉着的脸,一点点露出来。
脚步声的沉重,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手里多了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桶。
他把桶放到门边,然后把门重重地合上,发出“咣”地一声,然后向棺材的方向走近。
或者说,向我走近。
“你果然躺在这里,动弹不得。”罗坤低头看着我,即使别墅里所有的灯光都亮了,也不能使他阴沉得发青的脸色变得正常一些。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穆恬不在,这真是一个好时机,”他的笑容冻结在此处,眼睛里阴冷的意味,一点一点散发出来,“赵明泽,我说过,会让你们记住我的,居然胆敢小瞧我,我会让你们一个一个,都后悔。”
“我会让你后悔,更要让穆恬也后悔。”他咬牙切齿地说,“他哪里比我好?不就是一张脸一个脑袋,除此之外,有什么值得你看中的地方?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勾搭到你,居然你这个富家大少还为他死去活来。他居然还敢瞧不起我!”
“你瞧不起我,我还可以容忍,连他也瞧不起我,”罗坤大吼道,“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不就是个被你包养的小白脸吗,他有什么资格?!!”
好你个罗坤,我能容忍你骂我你捅死我,你居然敢骂他,你敢骂他小白脸?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你爆发,我比你更爆发。
你居然敢骂他,你居然敢骂他?!
我想跳起来给他一拳,把这个嫉妒心重,心眼像针一样狭小的懦夫一拳揍醒。
罗坤,你就是欠揍。
罗坤反而笑了,“我知道你想揍我,可惜……”他缓缓弯下腰,过分缓慢的动作,让我几乎以为,他已经快老得动作迟钝了。
他又慢慢地伸出手,手指触到我的脸颊,一点一点接触,似乎有一点小心翼翼的,眼中透出一点点隐藏到极限的光来。
小心翼翼?
这个词怎么会用到他的身上,怎么会用到他的动作上?
他终于把整个手掌都挨到我的脸,一点一点摩擦着,让我感觉我的鸡皮疙瘩一颗一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可惜,你现在一根指头,也动弹不了。”罗坤笑了笑,却更透出几分阴沉出来,“赵明泽,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就是杀了你。”
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就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儿,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他之前放置的那个桶的旁边,一口气提了起来。
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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