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被这样「不应该」存在的思绪困扰着的冬倩,心中繁乱得越来越不敢和夏尧靠得太近。
不该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约是心理作用,现在的她看向镜中的自己时,总会发现那些理不清的混乱想法仿若映在了她的眼瞳深处,以至于这些日子的她连和夏尧对视都会觉得心惊胆颤,好像所有她希望隐藏的不堪都会透过双眼泄露给他。
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也许只是一个与弟弟关係太好的姊姊,面对即将到来的「地位不保」而无可避免產生的落差感在作祟。
说不定……就像那些婆婆总是看不顺眼儿媳妇的理由一样。
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说着:不能再细想,不敢再细想。
所以对了,一定就是这样!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当作已经想明白了。
「……你干嘛突然打自己头?」
啪地一声,冬倩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了一旁的倪柔一大跳,连忙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以防止某人想不通又给自己第二掌。
「噢,没什么,想通了一些事。」她想起自己稍早前碰巧遇上倪柔,随口哈啦了几句之后发现她二人下一站的坐标相同,现在正在一起去洗手间的路上。
揉了揉头顶被拍得有点疼的地方——噢,刚才下手太狠了!
倪柔莫名地瞟了她一眼:「想通自己很欠捶?」不然这类自虐似的举动可不是一个「想通」了的人会做的事。
「才不是啦!」谁会觉得自己很欠捶啊?又不是自虐狂!
对冬倩嗔怪的反驳倪柔决定不予置评。反正她有的时候就是会忽然抽风,倪柔已经习惯了。
于是她决定换个话题。
「你和洛辰的一对一进行得怎么样?我听桑克啟说等不到学期结束他就要去法国那边了。」
「还不错啊。不过洛辰说他还是会考完期末再走,所以应该是他的期末都排在比较前面一点的时间。」
这是那次聊得比较久的小组时冬倩被告知的消息。
「哦?那倒是比我想象的晚一点。」倪柔挑挑眉,带了几分笑意。
这回轮到冬倩奇怪地瞧回去了。「你对男友的师弟还真上心嘛。」
「上心不至于,不过是忽然想到了,顺口一问。」上了楼梯转了个弯,目的地已经不远,倪柔边说边翻找着背包里的化妆袋,「而且洛辰人不错啊,偶尔关心一下认识的『好男人』这是身为女性的一点点特权、人之常情嘛。」
很调侃的语气,一听就不是认真在说话,所以语义应该是折扣再折扣,于是冬倩也跟着玩笑起来:「嗯嗯,是个不错的男人,可惜比我小啊。」末了还做出一脸遗憾的样子,好似真的感到无比惋惜似的。
「尹助教也比你小啊。」倪柔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对于当初得知这一事实时的惊讶感受,她可是记忆犹新的。
冬倩一噎,默了半晌才好不容易闷出一句:「……他又不一样。」一个是弟弟家人,一个是外人,怎么有可比性?
「喔?」听到回復的倪柔笑得别有深意,显然是对这句话有完全不同的理解。
洗手间歷来都是最受欢迎的八卦集中地,不论地点无关面积,只要是做这个用处地方、只要里面有至少两个彼此相识略熟的人,一般绕不出相互寒暄着就渐渐开始八卦起来的固定路线。
而冬倩和倪柔推开门的时候也不例外,洗手台前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女生的声音正好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可不就是混血的优势,长得那真叫一个漂亮,棱角分明的五官绝对不是我们靠化妆能轻易比上的!」其中一个忙着对照镜子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的女生在冬倩与倪柔进门时顿了下,视线从镜中对上她们的,大约是见来人并不眼熟,遂又无所谓地继续一边补妆一般跟她旁边的人聊起来。
「的确是很漂亮,果然混血出美人啊!男女都是!」另外那个努力整理发型的女生回她朋友道。
冬倩和倪柔相视一眼,没出声,各自找了一个隔间解决歷史遗留问题去了。
洗手间不算太大,里面除了进门时对上眼的四个女生之外再没别人,冬倩倪柔又都是安静的,所以洗手台前面二人的对话尤为清晰,哪怕隔着隔间的门也无法听漏一丝一毫。
冬倩很快发现,她一开始以为没什么关係的对话,其中之一讲的竟然是她熟悉的人——
「男人有谁能不被美色所动?再说他们还是没有血缘关係的姊弟,近水楼台吶!我赌一根黄瓜尹教授最后肯定是跟他这个混血的美人姊姊好啦!」一开始说话的女生声音很尖容易辨认,冬倩立刻就知道话出自她口。
「那可不见得,说不准人家尹教授就喜欢吃清汤阳春面?男人不一定都好色啊,不是还有圣人柳下惠?」另外那个女生的声音比较低沉一些,但此时说得很是兴奋,音调也不比前一位低多少。
「柳下惠?不是说他坐怀不乱是因为『无能』嘛。」尖细的哼笑。
「才不是那样咧!反正,我赌五斤节操,混血姊姊不是尹教授那口菜!」
——若是听到这里还没听明白对话的中心,冬倩她就不用在学校里混了。
果然,上回听到小绿提起伊莎贝拉的种种那时,她就知道夏尧和伊莎贝拉的关係已经传开,会被许多人当作谈资了。毕竟在国外相处多年的继姊弟,这种关係在现代言情文学中是非常引人臆想的,就像小绿那次讲到时第一时间开始联想到的那样。
虽然她也清楚关于夏尧的事很容易被人八卦有极大部分缘由是因为夏尧的出眾,但是听到有人把他和别人扯在一起,果然心里面会不太爽快。
冬倩苦笑着。
而且她似乎能明白伊莎贝拉的用意:在告诉对方她是他姊姊的同时,立刻澄清他们并没有血缘关係的事实,于是所有人都像现在一样意识到了她「近水楼台」的这一点。
「那你的节操我要定了。」
「哼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别忘了外文係那个谁,尹教授可是天天送上门去给人家黏的。我倒觉得你的黄瓜买定了。」
「对哦!忘了还有那一茬啊!我的继姊弟禁恋物语遭遇史前最大危机了!」
「你想太多了吧你。」
洗手台前的两个人边说边走出洗手间,对话的声音逐渐隐在门外。
冬倩离开隔间,透过镜子与已经在洗手的倪柔视线相接。
只一瞬,倪柔就乐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发现自己成了八卦当事人,感觉很特别吧?」
这是红果果的幸灾乐祸!
冬倩白了她一眼,没回话。
「其实最近几个星期周围的八卦几乎都是这个,听一听就习惯了。」以为冬倩是不开心自己成为流言主角,倪柔意思意思地安慰了一句。她自己是对这段传闻早就听到麻木了,而且到目前为止大家都还扒得没什么攻击性,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闲言流语嘛,不是你也可能是她,再没有特色的人也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谈资,这是制止不了的。所以只要没有詆毁诽谤诬蔑,那么当作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来看待就好了。
「哎呀,不是那个问题啦。」
冬倩洗完手随意甩了甩,然后将就半湿的手指揉揉太阳穴。虽然极力克制自己想得太多,但是最近总是不自觉便胡思乱想起来,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天马行空到了头痛的地步。
毫无疑问,她是在意夏尧的。
可是这份在意之中,似乎……也许、好像、大约……参杂了一些她不敢深思的成分。
她也说不清楚。
——又或者,是她不允许自己清楚?
45、她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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