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不见,张怡淳还还是很美。对啦,我是用「美」这个字。
国中时被她甩了那一巴掌之后,那阵嗡嗡作响的痛觉在我心里活了十二年,在接骨所遇到她时,我都还能感受到那阵痛觉。
所以当她跟我说要离开接骨所时,我心里又有另一种痛觉。
这痛觉跟十二年前的是否一样,我分辨不出来,就像我分辨不出喜欢跟爱的差别是一样的。
我问过张怡淳,你觉得喜欢跟爱的差别在哪里?
她说:差别在使用的时机上面。
然后我花了五秒鐘想通了这句话,并且在想通的瞬间原谅了许媛秀,而且不是普通的原谅,是打从心里原谅,并且在原谅她的同时,也爱上张怡淳。
张怡淳的爱情故事跟我差不多,她在大学的时候被劈腿了两次,让她一再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笨女人,因为男人总是告诉她「对不起,我很喜欢你,但我比较爱她」,她一度相信了喜欢跟爱的差别。
『后来我就知道了,那只是使用时机上的差别而已。你还想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是爱他,你想跟他分手的时候,就剩下喜欢了。』她说。
那天,我在接骨所里跟她交换了手机号码。
我问她说,这表示要继续联络吗?她说不是,是要让我好好地记住这支电话,但是不准打。
我把遇到张怡淳的事情告诉伯安跟育佐。
当时伯安正在骗小孩,已经一岁多的小伯安变得很爱讲话,虽然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就是咿咿呀呀这样,叫爸爸的时候都说「八」,叫妈妈的时候都说「麻」。
「所以她把电话留给你,却叫你不准打?」
「对啊。」我说。
「这是什么招?」
「我哪知道?」
「难道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欲擒故纵?」
「欲你妈个贡丸汤啦,最好是这样。」
「干!陆先生,你讲话很脏喔,我儿子会听到啦!」
「……」
「……欸,我刚刚有骂干吗?」
「有……」
然后我听到他在跟儿子道歉的声音,还有晓慧在骂他的声音,没几秒就掛了我的电话不理我了。
我打给育佐的时候,是学……嗯……彩娟接的,她说育佐正在洗澡,要我晚点再打,或是等育佐回电。
大概十分鐘后,育佐回了电话,我把事情讲了一遍,他听完又开始废话了。
「那隻火鸡有变成老火鸡吗?」
「嗯……看起来不老。」
「她也二十七了耶,应该要嫁人了吧?」
「为什么二十七就应该要嫁人?」
「女人超过二十五岁都应该要去买个警示灯掛在身上闪啊闪的,警告所有人说她就快要过期了,再不带回家供起来的话就会臭酸。」
「哪会?」
「为什么不会?二十五岁算好了,还能掛警示灯,等到三十岁就不用掛了,直接贴一张符在额头上比较快。」
「什么意思?」
「都已经成妖孽了,就要懂得镇住自己的妖气,不要再出来害人了。」
「干!你废话很多耶!」
「我没有在废话,我是说真的。反正女人超过二十七岁还没嫁出去都是个性有问题的。」
我想了两秒鐘之后,「……那你旁边那个人……」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他被扁又被骂的声音:『你现在是在讲我个性有问题是吗?你这个废话比正经话还要多的老头!』嗯,听起来彩娟出手相当的有劲。
好吧,育佐的部份我们就跳过去好了,他爱白目被打死是他家的事。
三天之后,我接到她的电话,她是指张怡淳。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她说,语气听来很认真。
「咦?」
『你在咦什么啦?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是你叫我不准打的。」
『好,那你今天晚上不准吃晚饭。』说完她就掛了,是掛电话的掛,不是死掉的掛。
我有一种走在路上被招牌砸中的感觉,一整个莫名其妙。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吃晚饭之前还真的想了一下该不该吃,是不是真的不准吃?虽然结果我还是吃了,但吃完感觉有点怪怪的。
晚饭过后她又打电话来。
『你吃饭了吗?』
「我……」
『吃了对吧?』
「呃……不算。」
『什么叫不算?』
「我只是把一些东西放到嘴巴里,经过食道之后暂时存到胃里,没多久后就会出来了,所以不算。」
『不要学育佐耍嘴皮。』
「对不起。」
『你是不是吃饭了?』
「对。」
『我不是说不准吃?』
「我刚刚是真的有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听你的耶。」
『但你还是吃了啊。』
「不吃会饿啊。」
『那你打电话给我会死吗?』
「不会啊。」
『那你为什么不打?』
「是你说不要打的。」
『既然你都会听我的话不打电话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不吃饭?』
「因为不吃会饿啊。」
『你在跳针啊?』
「是你在跳针吧?」
然后她『厚』了一声,就把电话掛了。
我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之际打电话给伯安,却不小心按错手机的快捷键,打到育佐那里去了。
「咦?」这是我的咦。
「咦?」这是育佐的咦。
「啊怎么是你接?」
「………」他愣了一会儿,「不然周星驰的电话会是周杰伦接吗?」
「是我打错吗?」
「我怎么知道你要找周星驰还是周杰伦?」
「那我找周杰伦好了。」
「哎唷唷,不错喔,还知道要找我。」他开始学起周杰伦说话。
「呃……还是算了,麻烦你叫周星驰接电话。」
「有没有搞────错!真是一语惊醒我梦中人。」
「吓得我屁滚尿流失了魂。」
「你干嘛抢我台词?」
「干,我干嘛跟你演这么久?」
「干!是你打电话来的耶。」
「我打错了啦,我是要找伯安。」
「什么?你拿明朝的剑斩清朝的官?………」
对不起,我掛了他的电话,跟他讲电话真的是灾难。
*掛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五哥吗?我人在一九三七年的上海……*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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